天空中云层缭绕,大风卷过,散云变作一团,苍白一片。
天青色帐篷散乱分布,其间人来人往,冬猎到这时,已没人去看狩猎了。
宋攸宁和红烛慢悠悠散步,平复心情。
“昭庆公主安康。”
一众小丫鬟齐身喊道,手里各自端了瓜果糕点,模样稀奇,是宋攸宁不曾见过的。
她们福身后要走,宋攸宁好奇问:“这些是要送去哪儿?”
小丫鬟们笑,回她:“这是康王殿下从周国带来的,各位公主王爷都有。”
宋攸宁微愣,红烛轻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一群丫鬟应了声,快步离去。
宋攸宁抱臂,慢慢往前走。
康王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公主王爷们什么没有,他送这种特产,反倒显得有心意。
宋攸宁小声嘀咕:“臭狐狸!”
“十四妹妹骂谁呢?”
宋攸宁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沈清言的帐篷前,她这是绕了一圈回来。
八皇子摇着折扇,轻轻敲她脑袋,无奈道:“女孩子家家,尽喜欢骂人,你也不学学……”
“也不学学傅太尉家的傅兰依。”
宋攸宁白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折扇,恶狠狠地戳他肩膀,“你喜欢人家姑娘,也不用时时和我念叨她有多知书达礼吧。”
八皇子睁大眼,有口莫辩,“你可莫乱说,这事关人家声誉。再者,这也不是我喜欢,国宴那天一众人都夸她,连沈兄都不免俗。”
宋攸宁手一顿,凶巴巴问:“沈兄是哪位?”
八皇子皱起眉,像看傻子一般看她,道:“这皇亲国戚里与我一般年纪还姓沈的不就一人?”
红烛看见公主已是皮笑肉不笑,只能在一旁暗自为八皇子祈福。
果真,下一秒便听见八皇子杀猪般的叫声,他躬身抱住一条腿,面目狰狞,大吼:“十四妹妹!你好狠的心哪!”
宋攸宁蹙起黛眉,眉眼间充满了嫌弃,然后默默捂住双耳,笑道:“八哥哥还是少说话的好,再乱说话,我便去拔光你心爱的臭鸟的毛,正好我想要一只蓝羽簪。”
八皇子一边捂住腿,一边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宋攸宁心里想着傅兰依,正准备离开,却见眼前帐篷突然走出一人,玄衣墨发,清雅以极,是沈清言。
他看着八皇子,挑眉问道:“八皇子这是……表演金鸡独立?”
八皇子面露尴尬,再彪悍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能与外人说,他默默放下腿,笑道:“沈兄说笑了。”
宋攸宁被他逗笑,悄悄将折扇还给他,笑出两个浅浅梨涡,比糖还要甜。
她抬眼望向沈清言,正对上他的视线,他也在笑,眉目缱绻,温润如玉。
宋攸宁微愣,想起傅兰依,缓缓仰起头,瞪他一眼,她自以为凶狠,殊不知更显娇俏惹人爱。
沈清言被她无故一瞪,移开视线,尔后缓缓勾起唇,恍如清风明月。
八皇子见他笑,也不装了,单脚跳至沈清言身旁,笑道:“沈兄可是要去御前,我俩一起。”
他又挥手对宋攸宁喊:“十四妹妹,今日有斗兽看,你没看过,要不要一起?”
斗兽?
宋攸宁狐疑一眼,看了眼沈清言,点头道:“好呀。”
斗兽就在围猎台前的空地里,被加了一圈栏杆,大而空旷。
几人到的时候,斗兽正要开始。
一群皇亲国戚坐在围猎台,吃酒聊天,好不热闹。
宋攸宁走至女眷处,正巧四姐姐过来,她见着宋攸宁,目露意外,红唇轻启:“我以为你不会来。”
宋攸宁蹙眉,“为何?”
四姐姐挑眉,扶着丫鬟的手坐下,“没什么,只是以为有关大哥的你都不会来,现在看来不是。”
宋攸宁撑着小脑袋,眼睛又大又圆,像林间小鹿,她轻捂嘴,恍然大悟,“没想到这是康王弄的游戏啊。”
武乐公主瞥她一眼,不耐烦道:“怎么这么爱演,跟个戏子似的。”
宋攸宁没再回她,她是真惊讶这是康王弄的,只是在四姐姐面前,自然不能露怯。
这里离斗兽台那么远,且父皇看着,康王再肆无忌惮,也不会当父皇的面来害她。
宋攸宁安下心,望着斗兽台。
几个穿了短打的小厮抬来一个铁笼子,里面是一只撅撅的文豹,毛色金黄,有许多斑点。
他们将铁笼放入栏杆内,快速打开后跑走。文豹慢条斯理地从笼中走出,一举一动皆矜贵,充满野性。它在圈中走来走去,冷眼望着人群。
康王不知何时到了围猎台,只见他淡声道:“这是我在周国养的豹子,在斗兽台上从无败绩,今日就给大家看个热闹。”
“好!”
许多人高声附和,皇上大笑:“也好,我这辈子还只年轻时瞧过一回斗兽,今日倒是重温了年少轻狂时啊。”
七嘴八舌附和的场面极其热闹,斗兽台处有武夫牵了一位少年人出来,只见那少年脸部脏灰,身体瘦弱,看上去一推就倒。他手里仅握着一把匕首。
武夫直接将少年推进斗兽台,文豹瞬间不再走动,而是紧紧盯着少年,仿佛在打量自己的对手。
众人同时噤了声,一道不合时宜的低呼从人群中响起,“这、这怎么可能打得赢?”道出了众人心声。
康王薄唇微掀,弯成括弧状,眸中却尽是冷意。
宋攸宁紧张地捏紧了手帕,看着场中少年,心下担忧。
那只豹子动了。
它突地冲向少年,步伐矫健,线型优美,浑身充满力量,它张开嘴,露出獠牙,阴森恐怖。
那少年似乎努力定下神,两手握住匕首,大喝一声:“啊!”尔后迅速绕开文豹,似乎想从它身后进攻。
谁知他才跑开,文豹立马转身向上跃起,扑向少年,它的嘴正对着少年的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掩面不看。
一声巨响,像是大物倒地的声音。
众人看去,发现文豹倒在地上,身上一个血洞,里面是一根长筷。那少年浑身颤抖,双目无神地盯向围猎台上玄衣墨发的男子。
众人看向沈清言,康王则脸上带笑,问:“镇北王这是何意?”
沈清言轻抿一口茶,对上他的目光,淡声道:“斗兽讲究势均力敌,康王派一羸弱少年斗兽,又是何意?”
他敛下眉眼,漫不经心道:“在座各位不是来看吃人的。”
康王笑得更开心,“是我大意,只是我这娇养了两年的文豹,死得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