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朱侯爷从落入王公公手里的那一刻, 就从来没有放弃过挣扎。
他知道,他跑不掉。
但他不能让韩家得逞,尤其是在听到韩焦同他说的那些话后, 他恨不得杀了韩焦, 杀了韩家所有人。
就算是死,他也要同韩家人同归于尽。
朱侯爷在路上,就曾试图找过几回王安, “王公公, 臣有话要同公公说。”
王公公皆是不予理会, 两三声后,王公公便让人拿了一块棉布彻底地堵了他嘴。
朱侯爷脸上急出了青筋。
重新被关进死牢后, 朱侯爷倒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 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太上皇相信, 当今陛下就是二皇子,如今的这一切, 都是他和韩家做好的一个局。
一个在两年前就已经谋划好的阴谋。
太子早就死了。
他侯府的人,也被一个一个地除了个干净。
下一个就该轮到太上皇了。
可任凭朱侯爷想破了头, 也想不出来一个法子。
在朱皇后的身份还未暴露出来, 太上皇就已经不再相信他所说的话,更何况如今太上皇已经知道了朱皇后的身份。
他怕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想他用尽手段,一手捧上来的女人, 原来是个江南瘦马。
而他最喜欢的两个儿子, 也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花楼头牌所生,真相出来后, 他还能同之前那般喜欢太子, 在意太子的死活吗。
朱侯府越想越绝望。
韩焦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才那般毫无顾忌地告诉了他真相。
赶在他死之前, 前来诛心。
朱侯爷还未想出个对策来,牢房外一阵动静,王公公先进来,身后的太监抬了一把椅子搁在了牢房内,布置好了,太上皇才一步踏了进来。
身边的侍卫皆被屏退。
牢房里就只剩下了太上皇,王安和朱侯爷。
太上皇一路走来,忍着心头的那股怒气和对朱侯爷的厌恶,逼迫着自己坐在这,来同他算清这笔账。
王公公先问朱侯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侯爷跪在地上,倒也没有去否认,当场就招了,“太上皇,臣有罪,臣不敢恳求太上皇原谅,但在臣死之前,臣有话要说。”
王公公看了一眼太上皇,太上皇便冷声道,“你说。”
朱侯爷头磕在地上,“当年臣并非是故意要隐瞒先皇后的身份,臣事先并不知道,先皇后遇上的贵人竟是当今天子,等到臣知道后,太上皇已经同先皇后互许了终身,臣哪里还敢说出实情......”
太上皇一咬牙,憋在心口的怒气,一时全冲了出来。
猛从那椅子上起身,手指头一下一下地点着朱侯爷道,“你,你还敢狡辩,还想将这些罪孽推到我身上?你居心叵测,心思歹毒,为了自己家族的地位,不惜冒着杀头之罪,竟蒙骗我至今,如今,你还想来继续蒙骗我?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朱成誉怎么样?你就是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朱侯爷急出了一身汗。
他知道他替自己开脱,必定会惹恼太上皇。
可如今他除了替自己狡辩,让太上皇相信他,他想不出其他法子来。
太上皇恨透了他。
在朱皇后的身份被暴露后,太上皇就开始在想各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太上皇不想听他再说,直接让王公公上刑,“凌迟,我得一刀一刀地看着他朱成誉被千刀万剐,看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上皇回头,王公公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朱侯爷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可就算是没用,他也得说,“太上皇,臣并没有骗你啊,当年朱皇后的事情,确实是臣之错,是臣不该隐瞒太上皇,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为何会突然被爆出来,还有秦家那案子,臣之前可是同太上皇说过,太上皇不信臣,后来秦家那余孽连同陛下,逼着太上皇给秦家翻案,立下了罪己诏,太上皇当真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陛下吗?”
朱侯爷见太上皇依旧没有动容,直接嘶吼道,“太上皇,他是二皇子啊,太子早就死了,死在了两年前戎国的战场上,今日韩焦亲口同臣说的,两年前二皇子杀了太子,杀了我侯府的人,之后便去了林常青的药谷推骨,推成了太子的模样,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谋算,短短两年的时间,他让我侯府不知不觉地成为一团烂泥,又暗里匡扶韩家,他就是想报仇,先灭了我侯府,如今我侯府倒了,下一个怕就该轮到太上皇了,还有王爷,也将不保。”
朱侯爷说的动容,那鼻涕眼泪黏在脸上,狼狈至极。
太上皇眯着眼睛盯着他。
朱侯爷赶紧又道,“臣不怕死,可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上皇被奸人所害,先皇后的身份一旦公布于世,太上皇想想,到时会如何。”
“就算先皇后和我朱家有愧于太上皇,那太子和王爷呢,他们可是太上皇最为疼爱的皇子,太子已经被奸人所杀,事情一公开,王爷怕是也活不了了。”
朱侯爷说完,那牢房内安静了好一阵。
太上皇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半晌才问他,“依你之见,我该当如何?”
朱侯爷一喜,抬起头来。
见太上皇终是肯相信他,一时兴奋,膝盖跪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直到铁链托住了他,朱侯爷才道,“太上皇应该将计就计,让二皇子的身份不得以重见天日,朱皇后的身世迟早保不住,待事情暴露出来后,众臣子难以服众,必定会逼着陛下退位,到那时,太上皇再替文王重新安排一个身份,证明王爷并非朱皇后所出,幽朝不可一日无主,只要太上皇出面证明王爷的身份,没有人不敢相信......”
朱侯爷一番计谋,安排得妥妥当当。
太上皇却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要陛下退位,文王上位?”
朱侯爷并未多想,若往简单了说,也就是这个道理。
假太子退位。
王爷登基。
这话也没错,朱侯爷点了头。
太上皇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瞬之间,怒到了极点,怒之极,连说了几声,“好,好得很。”
那表情,竟让人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待太上皇缓过了那阵,便同王公公道,“信给他看看。”
朱侯爷不明白。
直到王公公将那信铺开放在他跟前,朱侯爷周身的血液一瞬倒流,脸色苍白如雪。
朱侯爷恐慌地看着太上皇,“太上皇,是有人想害臣,臣根本没有见过这封信......”
太上皇怒斥道,“你当然没见过,这是大理寺卿,你的亲侄子,亲手拿来给我的,还能有假?这信朱夫人死前交给了她的贴身丫鬟,你同朱鸳私......”
太上皇突地就说不下去。
再也不愿看他一眼,转身同王公公示意,“早点死吧,死了我眼睛才能干净。”
朱侯爷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终是明白了过来。
为何韩焦会那般自信,笃定了他今夜必死无疑。
他又钻进了他们的圈套。
从一开始,他们就在一步一步地摧毁他和太上皇之间的信任,让两人彼此猜疑,误会重重,直到如今的这封信扣下来。
他均是败在了太上皇的信任之上。
分明都是假的。
可他知道,无论他作何解释,太上皇都不会相信他。
他怎么也逃得掉。
朱侯爷一时,竟也放弃了挣扎,由着侍卫将他绑在了那架子上,突地笑了出来。
太上皇本想看着他是如何求饶,如何悔过。
冷不丁地听到他的笑声,猛地瞧了过去。
朱侯爷便骂道,“愚蠢!”
太上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朱侯爷却似是疯了一般,只看着太上皇说道,“你这样的人,当初能坐到皇位,还真是韩家的功劳,你愚蠢之极,狠毒之极,虚伪之极!”
太上皇震惊地看着他。
王公公忙地让人行刑,那刀子割在朱侯爷的身上,朱侯爷的声音更大。
“你就是一个笑话,当初韩家劝解你,不可轻信我侯府,你当韩家存了异心,是在挑拨离间,你打压韩家,恨韩家,一心只惦记着那么个女人。”朱侯爷大声笑了出来,“一个从窑|子里出来的女人,你将她当成宝,给自己灌了一个深情的名号,给世人留了一段你们的佳话。”
朱侯爷这些年他没少受他的气,早就憋在心里头了,这会那刀子割在身上,朱侯爷不仅没感觉到疼,反而越说越痛快,“你让所有人都羡慕你们的感情,如今,你心头是什么滋味?可觉得好受?”
朱侯爷看着太上皇苍白的脸,笑道,“你那所谓的深情,不过是我用的一颗棋子,若不是这次被揭出来,你永远都不知道,被你当成宝捧上后位的女人,曾经是我手底下的一匹瘦马,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我就是让他躺下让我|骑,她也得乖乖地趴在我的身|下,可就是这么个在我面前卑贱的女人,却让你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扶她坐上了后位。”
太上皇看着朱侯府那手脚都开始发抖。
朱侯爷却接着道,“你能如此真心地待我侯府,我还能如何,我侯府彻底地被你感动,真心实意地开始为你谋算,替你卖命,也愿意跪下唤那卑贱之女一声皇后,可你太蠢,太认人失望,你太想做一个好人,太在意那名声,你想像当年除掉韩家那般,除掉我侯府,你简直是枉费了我这么多年的忠心,你一辈子都在猜疑,却永远都在别人的圈套里,婊|子立牌坊,成功了,那才叫又当又立,没成功,只会遗臭万年,遭世人唾弃......”
那言论,可比割在朱侯爷身上的刀子来的利索。
一字一句,刀刀直戳在太上皇的心口。
太上皇只觉得一阵晕眩,头重脚轻,艰难地从那椅子上起身,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抽出了一把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朱侯爷跟前。
朱侯爷笑得更是放肆。
“你太失败了,我从未见过一代帝王活成了你这个样子,你所爱之人是一匹瘦马,一心疼爱的儿子,被你费尽心思扶上了皇位的人,却是那卑贱之人所生,我幽朝的江山,在你这一代,可谓是丢尽了脸面,竟是落在了一个婊|子所生的儿子手上。”
朱侯爷知道自己活不成,最后也没想放过周绎和韩家。
他们要想当周恒,那就当一辈子,跟着那瘦马皇后一并,臭名远扬。
太上皇耳朵嗡鸣,都快被朱侯爷的声音所震破,那视线跟着模糊,手也不稳,第一刀刺过去,没刺到人,之后便是一阵乱砍。
口里只含糊地喊着,“逆贼、逆贼......”
待王公公将他扶起来,再也听不到朱侯爷的声音了,太上皇才慢慢地回过神,慢慢地平复下来。
就似是经历过一场大的浩劫,太上皇没了半点力气,倒在了王公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