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心想,不光是儿子结婚高兴,女儿的案子破了,两位家长心病去了大半,也是一个原因。
“你开心吗?”甄珍问小陈。
小陈的变化只有最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出来,这人明显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少笑,但眼波温暖,星眸时时带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你说我开不开心?”小陈凑近甄珍啵了一下。
还想再啵,从对面赵姨家回来的宝库走到门口,纪律委员上线,掐着小腰制止,“亲亲不讲卫生,会肿大脸。”
春季是流行性腮腺炎的高发期,幼儿园有个小朋友在外面感染了,弄得小孩这两天学都没法上,天天在家里盯着大家讲卫生。
克星不是白当的,小陈一跟甄珍贴上,小孩总能冒出来,就像在他身上装了个雷达似的。
啵打不了,小陈只好跟甄珍一起对合同。结婚也不能耽误搞事业,甄珍一直想承包个鱼塘,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曲海燕律师做中间人,最近帮忙介绍了个好地方。
曲海燕大姐在办的鸭绿江污染的案子,在小陈三叔的帮忙下,水利厅专门派了监察组去鸭绿江测水质,并找到化工厂的排污口。再加上丰凯镇所在市的市领导因为走私汽车,被撤换大半,镇长上面的人倒台了,镇长的小舅子彻底蹦跶不起来。这件差点让她受重伤的环保排污案打赢了官司,化工厂也被彻底查封。
曲海燕两口子请水利厅的人和甄珍、小陈吃饭,表达感谢,席间说起承包鱼塘的事,水利厅管大江大河,鱼塘不怎么了解。代理维权案件的曲律师足迹遍布全省,正好知道有个地方在搞承包。
鱼塘位于连市,按大小不应该叫鱼塘,算是个小型水库。日占时期连市是日本在本土之外的重要殖民城市,小型水库里面还有日本人当年投放的鱼苗。现在在政府名下,甄珍去谈了两次,成功把鱼塘承包下来,承包期为三十年。
宝库不上学,甄珍曾经许诺要带宝库看大海,去年去的辽河三角洲滩涂多,大海不那么壮观,这次专门去连市看大海。两姐弟坐着火车去,火车上带小动物不方便,咕嘟只能委屈地待在家。
跟政府签完承包合同,甄珍带宝库爬上鱼塘旁的小山包。连市因为有海洋调节,春季的气温比省城要高几度,鱼塘所在的旅顺口,山坡上到处是盛放的早樱,淡粉色的花瓣像雪一样随海风飘舞,眼前是沐浴着阳光像金子一样的大海。
甄珍问弟弟:“你喜欢大海吗?”
“我喜欢金子。”小孩小嘴弯弯露出财迷笑,大海里有好多好多金子呀。
有什么样的姐夫就什么样的小舅子,看样子宝库这小孩未来也不是走浪漫路线那一卦的。
开春时,村里已经往塘里投放了一批鱼苗,里面还有大鱼没捞,甄珍临走前,想拉一网鱼。
两小时后,老陈接到宝库的电话,跨市漫游电话就算有杂音,也挡不住宝库兴奋的小奶音,“思密达大爷,水里有大鱼,有好多好多大鱼。”
旅顺口临海,大家对海鱼的热情要超过河鱼,水库里的鱼常年处于散养状态,没人来捞,附近村民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鱼,今天下网,竟然捞上一条一百来斤的草鱼。
连附近的村民都惊呆了,有岁数大的告诉甄珍,这鱼肯定是日本人当年放的鱼苗,长了五六十年,成了草鱼精了都。
除了一百来斤的草鱼,好多鲤鱼、青鱼也有三十来斤。
大师果然没说错,甄珍是个旺家小媳妇,承包个鱼塘都能捞到宝。老陈高兴地回应,“大鱼都留着,留着婚宴时用。草鱼精也留着。”
王进在省城找了三个过来看鱼塘的老师傅也带着行李过来了,五十多岁的老工人,喜欢鱼塘附近的好景致,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实在人,他们留下看鱼塘,甄珍很放心。
鱼塘承包完事,甄珍也有时间准备婚礼,朋友和邻居们早就行动起来了。
周秀艳三姐妹的缂丝绣工艺品厂开业半年,效益还不错,周秀艳跑销售很有一套,活虽然多,但魏明明培养了几个工人出来,虽然还没成手,但一些小的绣品也能独立完成了。
魏明明说到做到,当初答应甄珍,等她结婚时要送她一幅梅竹鹦鹉图,甄珍婚期出了,明明加班加点地赶工,提前把绣品完成。
敢出来开工艺品厂,明明绣工超绝,又倾注了全部心力来完成这幅作品,绣品美轮美奂。
梅影横斜,一只色彩艳丽的鹦鹉俏立枝头,尾羽栩栩如生。赵晓鸥找了最好的红木木料把绣品镶好。
“鹦鹉是智慧鸟,最能代表你,甄珍,你一定要幸福。”周秀艳笑着说。
“热爱生活的姑娘运气不会差,咱们都会幸福的。”甄珍把绣品看了又看,逐个拥抱了三个好姐妹。
广义去北京办完出国手续,上个礼拜离开省城,奔赴韩国实现他的舞蹈梦去了。朴婶担心儿子,心里不好受,不能多想,把精力都用在帮甄珍准备嫁妆上了。
她跟赵姨两个托人买来最好的新疆长绒棉,找老手艺人弹得蓬蓬松松,还有绸缎被面,下午不忙的时候,两人就坐在大冷面楼上广义的屋子,给甄珍缝陪嫁的被子。
社会发展了,好多婚礼的风俗跟年味一样淡了,以前结婚女方都要准备四到六床被子陪嫁。现在大部分人都是买现成,亲手做被子的不多。
甄珍怕她们累着,劝她们做一床意思下就行了。朴婶不答应,“好事成双,一床哪行,一定要做六床。”
“别忘了,甄珍,你也是有娘家的人,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赵姨慈爱道。
缝了四床普通花色的,朴婶还用粉、黄、绿、蓝绸布拼了两床朝鲜族被面,上面有朴婶的老妈妈绣的民族图案,朝鲜族和满族自古居于东北,两个民族一家亲,这是朴婶的特别用意。
甄珍手抚瑄瑄软软的被子,心里头酸酸软软,宝库在被子上快乐地滚了好几圈,顶着小肚腩再次发表感叹,“我想结婚。”
小燕姐不会做被子,早就提前一年用最好的高丽参泡了老龙口酒厂的头道酒,里面还放了鹿血,跟杨姐夫一起抬过来,让小陈拉回家,“这酒可补了,小陈,你成天熬夜查案子,身体肯定虚,为了我们甄珍的幸福,一定要喝啊。”作为过来人的小燕姐说话那叫一个直接。
我像外强中干的人么?不等小陈吐槽完,练了拳的小宝库一上来就朝姐夫的后腰挥了个肉肉的粉拳,小陈重心不稳,差点被打了个趔趄,对面三个大人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还说不虚?
姐姐不恐婚了,克星小舅子开始恐婚,怕他跟他抢甄珍,老是偷袭他,小陈还能怎么办?贿赂呗。
除了三姐妹和邻居们,给大渔和火锅店供应豆腐的老张师傅表示,婚宴上的豆制品他包圆了。炉火烤鸡已经发展了两家分店的佟大叔说,甄珍婚宴的上乳猪他全权负责。擅长白案的小苗许诺,结婚用到的所有面货她来蒸。
娥姐带着火锅店的服务员开始梳理婚宴的流程。省城熟识的大厨都争着给甄珍的婚宴主厨。
老陈一家发现,儿媳妇人缘太好,把他们好多活都抢了。
不知不觉忙过了初夏,婚礼的脚步越来越近,有样东西甄珍想亲自做。
喜糖,甜甜蜜蜜,不能假他人之手。
陈二叔给甄珍弄来了巧克力原料。甄珍把黑巧克力融成糖浆,放入砂糖,过滤,再继续熬煮,馥郁的巧克力香气充斥在厨房中,宝库和咕嘟大眼睛望着棕红色的巧克力糖浆,不停地吞咽口水,用一跟竹签插半截香蕉在巧克力岩浆中滚了一圈,递给宝库。
给小猫一支不带巧克力的香蕉棒,“你不能吃,会生病的。”
小孩和小猫并排趴在餐厅的窗台上,边吃甜甜的巧克力和香蕉,看着外面的巷子傻笑,好幸福呀。
甄珍留在厨房,先做酒心巧克力,再把榛子炒香去壳,裹上巧克力,最后的牛轧糖同理,做好后外裹一层巧克力硬壳。
巧克力不宜存放,甄珍没做太多,顺应时节,做了好多玫瑰口味的粽子糖。
甜甜蜜蜜的糖果被小陈带到单位,公安局的刑警们提前吃起了小陈的喜糖,大家也不白吃他的,肖锋几个好事的,专门给监狱管理局打电话,仔细问明了近期出狱和保释人员名单,看看有没有跟他们有过节的。
路全和小陈从楼上开会下来,看他们兴师动众地查人,有些好笑,“你们是不是反应过度,小陈婚礼不说咱们局,连厅里都有人参加,到处都是警察,要真敢整事,咱们一拥而上,压也把他压死了,让你们整得紧张兮兮的,以后局里谁还敢大张旗鼓办婚宴?”
“我不是在关爱我陈哥吗。”肖锋神情突然扭捏起来,“陈哥,小苗有对象没?我瞅着那姑娘不错,我就喜欢听她说话,一股海蛎味,特幽默。”
大家跟着起哄,“怪不得这么殷勤,星耀,自己幸福了,可不能忘了搭档。”
新郎官小陈心情好,拿起肖锋手里的名单,看过之后还算满意,当即表示,“包在我身上。”
……
婚礼前一周,省城百发大厦顶层。
累瘦一圈的老方在跟老板最后一次核对婚礼安排,老陈听了很满意,哈哈笑道:“我对你够意思吧?我就生了一个儿子。”
我谢谢你啊,老方撇撇嘴。
继续说道:“北京专业负责外事接待的珍妮特公司我已经对接好了,他们常年为大使馆服务,最擅长搞西式酒会,草坪宴会,是全国最顶级的,受到过好多国家驻华大使的称赞,把最后一天的酒席交给他们,你就放心吧。”
“我放一百二十个心。”老陈笑眯眯。
北京,东三环一处普通民居。
“张哥,我有个消息。”
“嗯?”
“珍妮特那边接了个外地的大单,辽省大款办婚宴,据说特别有钱,公安严打了一年,哥几个都快饿死了,咱过去捞点油水怎么样?”
“辽省啊,那可是我的东北老家,大金链子小金表,确实能捞笔大的,下周是吗?跟珍妮特我们也“合作”过几次,别急,咱们好好计划下。”
省城小商品批发城。
小陈贿赂小舅子,带他过来买小玩意。拿了个黑色塑料袋,不干胶、塑料小恐龙、橡皮泥、小车车,不要钱似地统统往里装。
宝库开心极了,搂着小陈的脖子甜甜地喊姐夫。
把小陈喊得找不到北,胳膊豪气地一挥,“买!想买什么姐夫都给你买。”
“姐姐说,别人来参加婚礼要回礼,她做糖送给大家。”小孩豪横地表示,“我想送金子当回礼。”
小陈:“……”吹大了。
一个小时过后,大宝库一身珠光宝气地下了姐夫的车,大金镯子叮叮当当套满了两条肉胳膊。
脖子上套了好几层大金链子,快变成玛雅人了都。手里还拎了大口袋,里面金光闪闪,全是大金镏子。
小孩露出财神笑,满足得不得了。小陈也满意,小舅子很好贿赂,三百块钱全部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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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婚礼(下)
甄珍的娘家人除了杏花巷的邻居们, 近亲里,宝库妈妈彻底没影了,甄大姑可以归为老死不相往来那一拨。远在南方的舅舅和小姨, 结婚这样的大事还是要打电话通知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回说人到不了, 每家随了两百块钱礼钱。
朴婶几个有些闹不明白, “你爸妈去得急, 我们通知他们有些晚,赶不上见最后一面,就剩你这一个外甥女怎么就不能回来看看?丧事不回来,结婚这样的大喜事也不回来, 这长辈当得可真不咋地。”
“不回来就不回来, 我和宝库不缺关爱,多他们那一份不多,少他们那一份不少。”甄珍倒没怎么在意。
大家叨咕两句把话头放下,忙着整理拉花布置房子。正忙着, 听门外有个大嗓门在喊。
“哎妈呀, 这房子鸟枪换炮了都,差点没认出来。”
甄珍放下手里的东西迎出门, 浓眉大眼的大光头, 不是王大俊是谁?
“惊喜不惊喜!”王大俊哈哈笑。
“惊喜,太惊喜了。”甄珍笑着把人请进门, 惊喜是有, 倒没怎么太意外, 大俊叔叔是个讲究人,肯定会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王大俊刚下火车,饿毁了, 吃了碗十分想念的高粱米水饭,配鸡蛋酱拌地里新下来的土豆、茄子,又啃了一块大米饭嘎巴,满足得不得了,“还是咱这旮沓的土豆、茄子味正,太好吃了。”
吃饱了饭,大俊从包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推给甄珍。“你爸妈不在,我就是你亲叔,大侄女结婚不能寒碜着出嫁,这是叔给你准备的首饰,出嫁那天戴。”
甄珍打开盒子,黑色天鹅绒铺底,上面放了一对翡翠麻花手镯。
王大俊一脸求表扬的样子,“这种麻花镯子是老款式,上海的老师傅说,民国那个年代最流行这种样式,以前你爸常在我面前炫耀,说他闺女长得最秀雅最漂亮,我一看到这镯子就觉得最适合你戴。”
苍翠欲滴的色泽,冰清玉润的藤条如恋人一般相互缠绕,这样的翡翠镯子她曾经也拥有过,父亲曾经花了数万大洋给她买过一对。
“大俊叔叔不差钱,去年股灾虽然让你婶子把家财掏空一半,最近股市触底反弹,我又把钱给赚回来了,告诉你个秘密,大俊叔叔现在的资产有这么多。”王大俊用手比了个数字出来。
怕热理了个光头,外表粗犷,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大俊叔叔,心思却细腻非常,会记得老朋友的话,会怕她过意不去,特意透露自己的家底,甄珍心说,自己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多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的关爱。
“谢谢你,大俊叔叔,我很喜欢,一定戴着它出嫁。”
关爱也来自其他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