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寒假,我总是会想起那天的事情,总觉得无比诡异。我仔细回忆我们之间少之又少的交集,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凌嘉文,我只知道他有很强的自制力,学习生活极有规律。此外,我唯一清晰明确的是,他很爱学习。他为什么会突然教训我好好读书呢?而且说得那么一本正经。还有他和王美心,是什么关系呢?
那天卓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那副神情总在我眼前浮现,既悲伤又嘲弄。我每每想起卓维,总不自觉地感觉恐惧,他的张扬让我害怕,可是他的忧伤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上帝保佑,幸亏他下学期不在三班了,我松了口气,要是和他同班,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事实证明,我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开学那天,我迎来了悲惨的新学期。我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学楼,经过二楼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文雅她们肯定已经在里面了,真恨不得立刻走进去,此刻看见原来班级的人,不管熟悉的还是不熟悉都觉得亲切,甚至蓝清,亦让人觉得高兴。
我站在二楼,向二班张望,期待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安慰下不安的心情。望来望去,总是不见人。恋恋不舍地看着二班,慢慢往三楼走去,一边不死心地继续看向二班,期待能出现奇迹。这时,我听到一阵嬉闹声,一个重重的物体砸向我,我的大脑瞬间短路,本能地抓住栏杆,同时有什么人紧紧抱住了我的腰。
我惊魂未定,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瞥见楼梯口处,凌嘉文和蓝清站在那里看着我。准确地说是我们--我和卓维,他抱紧了我,似乎也吓得不轻:“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只是觉得天旋地转,实在太悲愤了!好死不死的这时候冲下来,撞了我,撞下去就算了,为什么抱着我?还是当着凌嘉文的面!更悲愤的是,我听到楼上一群男生起哄的叫声:“卓维!卓维!哦耶!”抬头看到,不止是男生,还有女生在一旁窃笑不止,当中有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是王美心。
我成功地在进入新班级的第一天,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安心的话一点也没错:珍爱生命,远离卓维。
我耷拉着脑袋,穿过人群,徘徊在三班门口,不敢进去。王美心走了过来,大声说道:“你不是那个桂菲吗?怎么不进来?”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班里面的男生女生笑得前仰后合,我顿时涨红了脸,王美心打了个手势,对他们说道:“不要笑,人家刚来我们班,这样不好。来,快进来。”她做出亲切的样子,“随便坐。”
我低声向她道谢,讪讪地走进教室,寻了个最偏僻的座位坐下,刚刚坐下,又引起一阵哄笑,笑得我莫名其妙,不知所谓,赶忙审视下自己身上,似乎并没问题,他们到底笑什么呢?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他们肯定在笑其他的事,肯定不是你,你想多了……
不一会儿,教室里填满了人,在外玩闹的同学都进来了,等待班主任老师。我抱紧书包,拼命地缩小自己的位置,头也不敢抬。我觉得我身边似乎有个人站了一下,然后搬了张椅子拖到一边坐下,我心想,坏了,我是不是占了人家的座位?赶紧想给他道歉,转过头时,差点喊出声,那人竟是卓维!
顿时如五雷轰顶,苍天啊,他不是到其他班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我没有走错班级吧?急忙往教室门口看去,没错呀,确实是三班,这是怎么回事?
我如坐针毡,想站起来把他的座位还给他,又不知道坐到哪里去才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偷偷看他一眼,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只是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椅子往后倾斜着,后面两只椅跟着地,他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挂在椅子后面,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活脱脱一个小混混。
这时,班主任老师走了进来,三班的班主任老师个头高大,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显得有些书呆子气,他显然对卓维的坐姿不符合学生应有的规范不满,一走进教室就对他怒喝道:“卓维!你这是怎么坐的!”
卓维同学压根不理睬眼里快要冒出火花的老师,懒懒地看着前面,这时王美心转过头来,狠狠朝他瞪了一眼,他心有不甘,却摆正了坐姿。
班主任老师显然以为是他的功劳,满意地环视所有人,接着说道:“新学期开始了,本学期是高一年级下学期,也是高一的最后一学期,希望大家珍惜时间,好好学习。这学期我们班来了几位新同学,希望大家好好相处,共同进步。下面请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
我心如乱麻,脑子里面灌的全是糨糊,自我介绍?为什么要自我介绍?要介绍什么内容?留心听了一个同学的内容,翔实丰富,简直堪称一次小小的个人演讲。我听完后,更加慌张,我该说什么呢?
还未等我绞尽脑汁想出来,就已经轮到我了,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叫桂菲……”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张口,下面已笑倒一片,连老师都忍不住莞尔,几个男生在一旁挤眉弄眼,怪声叫道:“桂菲,贵妃娘娘!”
我很想放声大哭,这个班级真是糟透了!相比二班来说,这里就是地狱!我僵硬地站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见此情景老师倒是放了我,不再要求我说完,便点头示意让我坐下。
我趴在桌子上面,几乎崩溃,我恨透了自己的选择,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到三班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我!
有人轻轻敲了敲桌子,我愣了愣慢慢抬起头,只见卓维在我的桌子上放了包纸巾,然后走了出去。我这才发现,很多男生都出去搬课本了,剩下的女生们坐在一起聊着寒假中发生的事情,亦有人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我连忙收下那包纸巾,怕又被多事之人看出端倪,又有了新的笑料。那包未开封的新纸巾,鼓鼓囊囊地攥在手心里,倒有些安全感,一个男生随身携带纸巾,真不多见。这卓维当真是个稀奇古怪的人。
好不容易挨到抄完课程表,急忙往外走,我想去见文雅她们,想见二班的人。于是一路奔到二班,却见那里也已人走茶凉,只有值日生在打扫卫生。我很失望,转身打算离开,那个埋头扫地的同学抬起头叫住了我,“桂菲。”
是凌嘉文,我全身一凛,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想不到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却是我离开二班之后。
“有事吗?”他走了过来,我顿时紧张起来,忙说道:“我找文雅她们。”
“哦,她们已经走了。”他和善地笑了笑,寒假时那个一本正经教训我的凌嘉文不见了,我倍觉惊奇,没话找话说:“你打扫卫生吗?”
“是呀,我值日。”他挥舞着扫把,不经意碰到了我的小指,凉飕飕的,如触电一般,我忙收回手,脸上烧得厉害。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眼镜,问道:“三班好吗?”
“还好。”我胡乱地点着头,那个不经意的触碰搅得心里一片混乱,总觉得怪怪的。
“嗯,那要加油。”他点点头,“那我继续打扫了。”
我点头如捣蒜:“那我走了,不打扰了。”偷偷看他一眼,他背对着我,突然问我:“你知道南开吗?”
我“嗯”了一声,中国哪个考生不知道南开?他转身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接着扫地。
那笑容很纯真,像要糖吃的孩子得到了满足,惬意舒适地笑,与他平常少年老成的形象完全不同。
我一时间回不了神,站在那里吃灰,看他扫地。直到他再次回头看我,我才窘迫地往校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