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盈伸手手一点点掰开崔故的手指, 将止川从他手里取了出来,远远的踢到一边。
他肩头被剜出巨大的创口, 起初血都被止川吸收, 现在抽了剑刃,青衣被血浸的深沉, 血水自指尖滴落,虞盈踉跄数步,走到一侧, 解开衣服给自己止血。
“你下手还是和以前一样狠。”虞盈低咳两声,他往伤口里按进伤药,袖袍微晃, 露出脖颈间的莲子。
银色的光辉如同缠绕的丝线, 崔故低着头,长发散落。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 虞盈走到他身侧,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指, “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找一个地方隐居, 我不会背叛你, 以后也会对你很好很好, 你看,你当初留在青州的莲子我一直贴身收着。”
崔故看他了一眼, 笑出声, “何必惺惺作态, 让人看了恶心,为了引界令可以背叛我一次,就能为了别的东西背叛我第二次,你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信用可言。”
虞盈抬头看向崔故,他的容貌变了,性格却还是和从前那样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不对,除了那个人。
虞盈望着崔故,有些病态的勾唇,“你前段时间去永明城是想见裴绮吧?就算他杀了你你也舍不得他,对不对?真可怜,你应该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崔故眯眼,“你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们都以为引界令在你身上?”虞盈神色温柔,“当然是因为引界令上一任宿主是你父亲啊,不过你从未见到过他吧,毕竟你刚出生他就死了,他死的可惨,身体连捧灰都未曾留下呢。当然,这些消息都是裴绮告诉我的。
唉,衍天君如此神通广大,却不曾救你……你想不想知道,你在商明城垂死挣扎的时候裴绮在干什么?”
崔故静静的看着虞盈。
“知道吗,那时裴绮同我就站在城外,看着阵术运转,听着里头的哀嚎声他脸色都没变一下。”虞盈嘲讽的笑了,“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算!”
崔故的脖子忽然被按住,虞盈冰冷的手指贴在脖颈上,湿冷的像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求你喜欢,但我看中的东西是万万不会让给他人的。”
虞盈手指下滑,他按着崔故脖子上的动脉,深情款款的抬眼,“听说你现在的身体是木头做的,若是断手断脚,不知道还长不长的出来。”
“你大可以试试看。”崔故侧头,长发垂落,漆黑的眼里一片平静。
“吓你的,我怎么舍得。”虞盈摸着崔故的脸,一点点靠近,冰冷的唇落在崔故唇侧,却被他偏头躲开,虞盈低沉的笑了数声。
“若是让虞垣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怕是不会认你了。”崔故抬头,“你好歹也是出自名门正派,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引界令拿几十万人命填进去,不觉得良心难安吗?”
“人命?”虞盈抬眼,“凡人多如蝼蚁,既受仙道庇佑,总得拿出些代价来,况且我又不曾毁掉他们的魂魄,他们往生以后再投胎就是了,总归是死不绝的。”
“况且,那三十万人都是因你而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虞盈伸手点了点崔故的鼻尖,“就算是天谴,也是你受着——”
“对,我满身罪孽,确实该受天谴,”崔故看着他,满眼的冷漠,“既然你承认了你参与了商明城一事,那我也不能放过你了。”
虞盈笑了,“怎么?你还想杀了我……”
并刀如水,破魔刀割裂阵纹,银线断裂,崔故双手持刃,将刀柄转了一圈,一拳揍在虞盈脸上。
虞盈体质虚弱,一拳就倒,大概是碰到了舌头,他咳出一口赤血,手指一伸,刚想换阵,一只手掌便被崔故钉死在地面,他倒抽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转身,另一只手亦被钉死,躺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了。
崔故半漂浮在空中,他勾手,止川飞了过来,落进他的掌心。
“你故意的。”虞盈趴在地面看向崔故。
“对,不然怎么试探你。”抬手将剑收了,崔故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神色沉重,“看在你当年收留过我的份上,我本不愿同你闹的太难看,不过你真是不知好歹。”
崔故挥剑,随手一划,止川附着一层赤金流火直直冲上天幕,将那蓝的似一块琥珀般的天幕生生破开。剑意落到天上,就像划破一块锦,银线从中裂开,天幕之外是深沉的夜色,火红的灯笼,以及喧闹人声。
荒野退散,宅院回归正常,崔故看了眼地上的青年,以剑抵住他的脖子,将他身上挂着的吊坠挑走。
“一命还一命。”崔故看着手中金光灿灿的莲子,将东西收进怀里,“当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放你一马,再往后,我再见你,必定取你狗命。”
崔故转身欲走,却听得身后血肉破肉的声响,虞盈将手掌自地面□□,带着两手的血色一瘸一拐的跑上来,转身旋剑,一道巨大的剑痕落在虞盈身前,崔故冷声道,“过线我就杀你。”
虞盈摇摇欲坠,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直至那条线前,看着地面的剑痕,他低头笑道,“你是不一样的……就不能稍微看看我吗?”
崔故继续往前走,虞盈踏步,迈过剑痕。
止川横转,崔故一剑刺了过去,赤火流转,剑气扑面而来,虞盈张开双手,长发飘扬,他看着崔故,满眼的喜悦,剑刃刺破胸口,他唇角微动,“徊之,你逃不掉了。”
一股奇异的感觉袭来,崔故手腕一抖,仿佛泰山压顶般的威压落地,虞盈摔倒在地,身下漫出血色,却还在呵呵呵的笑。
“青州虞盈恭迎神君大驾!”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叹息,崔故见势不对扭头就跑。
他虽好斗,但绝非不知好歹。青崖神君修为莫测,就算他如今恢复到当年的巅峰期也打不过,更何况他如今魂魄有暗伤。他同青崖可是结了大仇的,青崖几个神使被他淘汰了好几轮,前几天又死了两个,虽然不是他杀的,但如今这口锅可是扣在他头上,想也知道青崖神君不会放过他。
崔故头都不敢回,一挥手丢出三张传送阵,随机钻进一张,扭头就跑。
虞盈呼吸微弱,他趴在地上,视野朦胧,模糊间看见一抹青色袍角自身侧走过,那人蹲下身,往他口中丢了一粒药丸,“何必如此执着,你们二人本就没有缘分,你强求只会丢了命。”
“我要他。”虞盈斩钉截铁,眼里甚至带了几分狠绝,“只要他。”
“可怜。”神君如此说道,随后挥袖,浑身如同被水洗掉的墨色,转眼消失不见。
九月初,青冥君遇刺,重伤濒死,疑似崔故手笔,修真界人人自危。裴绮刚将裴四九丢回永明城,便得知虞盈只剩半口气的消息。他听着乌衣卫的报备,嘴角微勾。
当然,他还未曾乐上多久,尾指微动。一圈红线隐约蔓延出去,裴绮一愣,忽然站起身来。裴四九在院子里习剑,剑刃卷动落叶,洋洋洒洒的围着他的剑尖转,他的剑术又上一重,正得意,忽然看见一人风风火火的往外冲,门都没过,直接从院门处飞了出去,转眼不见踪影。
“怎么了?”裴四九看着追出来的乌衣卫一脸莫名。
“不知道,忽然就就飞出去了,什么也没说。”乌衣卫十分耿直,“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魔气之类的吧?”
裴四九收回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几分不舒服。
裴绮这段时间性情比从前好了许多,就感觉,像是忽然有了人味儿,他说不愿意娶公主,裴绮便帮他回绝了,放在前几年这样的事情是万不可能发生的。
就是知不道为什么,裴绮越是这样,裴四九心里就越是不舒服,总觉得……他像是在补偿什么,补偿完了,就可以走了一样。
裴四九晃了晃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继续练剑。想也知道,衍天君如今可谓是除青崖外天下第一人,而且修为日渐精进,还有长生司等着他指挥,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跑路的。
最多也就是去那个深山老林里头隐休。
裴四九挽剑,长剑一伸,将引动的落叶唰一下斩作两半。
崔故启动传送阵法,自青州一跃行至沧州,再自沧州转至衡州,还未落地,便察觉到那股如附骨之蛆的视线。他咬牙,再次用阵,这一次行至澜州。
万里风沙吹了他一脸,刀风如割,崔故那股被人注视的感觉再次袭来,如芒刺在背。跑不掉了,崔故皱眉,既而转身拔剑。
他仰头,一点青翠浮现在半空,那是水洗般的青碧色,容易让人想到南方的竹叶,是与这荒漠格格不入的雅致清新。
“多年不见,神君可还安好?”崔故站在风沙之中,风沙容易迷眼,他以袖半挡,自指缝处看去,只见空中那个人影缓缓飘近,在百米外停住了。
“还算安好,就是你天天打架,害的我时不时就要给人治病,有些伤脑筋。”神君落地,他面上盖了张面具,露出一双眼睛,里头是温和慈爱的笑意,“你竟然还活着,想不想去青崖逛逛?我做冰糕给你尝尝?”
崔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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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神君很早很早很早就出场了,请猜他是谁,答对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