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航直接屏蔽了他。
谢一云说:“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裴航说坏的。
谢一云说:“大伯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没联系得上他。”
裴航眼前一黑。
裴航说:“我就说,穆凌都一把年纪了,非得搞什么单身之夜的狂欢,你看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活动开始,人去哪了?”
他缓了一下,说:“那更坏的消息呢?”
谢一云:“你哥也一起失联了。”
裴航说:“方郦川在哪里,我要去杀了她。”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因素有很多,方家父女独占八斗。
他们从川藏线旅游回来后,穆凌就一边做着彻底退隐江湖的交接工作,一边开始着手准备结婚的事宜。
他行事低调,没打算大操大办,加上裴航为了躲开他妈,整个筹备工作进行得仿佛地下d行动。
以至于被邀请的人都没弄懂婚礼的具体内容。
比如方辰的哥哥方誉,在周湮遮遮掩掩的解释下,听说穆凌和谢一云要结婚了,赶紧拖家带口从国外赶了回来——因为这个表述实在过于吊诡,所以并不知道方誉是想参加这个婚礼,还是想破坏这个婚礼。
而方誉的女儿方郦川,在知道她大伯和她一云哥哥是各自结婚之后,依然感觉整个人不太好。
她说:“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能够嫁给大伯。”
裴航很抱歉:“可是他嫁给我了。”
方郦川说:“我还想过嫁给一云。”
裴航更抱歉了:“他要嫁给我哥了。”
方郦川说:“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我希望能够让我来布置你们的婚礼。”
裴航对女性和长辈都容易心软,很难说裴若瑶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女孩似的能玩能闹,有没有被儿子惯出来的成分。
裴航受不住她的恳求,想只要不是裴若瑶,谁都可以,便大方地答应了下来。
这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婚礼的提前彩排漏洞百出。
其实也怪不得她,裴航虽然不允许他妈插手,但他娘花在金刚鹦鹉的心意还是要用上的。
坏就坏在金刚鹦鹉寄养在周湮那里看多了小视频,学了一口塑料东北话,一开口婚词第一句就让裴航笑了个死去活来。
方郦川一看这样根本没法继续,亲自上场□□鹦鹉的口音问题。
经过她兰心蕙质的精心纠正,本来鹦鹉的口音只是乡,这下又乡又土,堪称农村硬核。
穆凌说算了吧,我们还是让人来念婚词好了。
方郦川说不行,不能辜负了他母亲的一片心意。
裴航听着总感觉这是在骂人。
方郦川给出的解决办法是,依然让鹦鹉站在神父的位置上,提前找人录音,这下就绝不会出错了。
裴航说:“我万万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能假唱……”
然后是交换戒指的流程。
介于他们并没有熟悉的小孩子做花童,方郦川提出让可爱的宠物来为两对新人献上戒指。
穆凌答应了,这是他们犯下的第二个错。
她选择了小山来送戒指。
裴航觉得这个婚礼可以归类为有生之年系列了。
方郦川说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裴航并没有抱有什么指望。
因为已经太过绝望,所以方郦川按照外国人的习惯建议他们来一个单身之夜的派对时,裴航没有过于反对。
事实证明,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他从卫生间溜出来,顺着墙角根想要避开肖珊珊,转角遇到方郦川。
裴航:“…………”
方郦川和蔼地问:“你去哪?”
裴航想要再退回卫生间:“上………上厕所。”
方郦川:“上厕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上厕所?”
裴航虚心发问:“那我应该做什么?”
方郦川说:“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裴航心想能有什么坏消息比得过穆凌跟连戎失踪,他已经没脾气了,生无可恋地问:“什么?”
方郦川说:“我给你们联系的那个神父,就是给鹦鹉配音的那个,他失联了。”
裴航说:“现在取消婚礼还来得及吗?”
*
穆凌和连戎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上衣,不得不打电话让服务员送两件新衬衫上来。
连戎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对穆凌说:“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起码今天先别算账,算账也千万别打脸,我还要去结婚。”
穆凌低气压说:“为什么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
连戎一下没收住:“你不是下面那个………”
穆凌盯着他。
连戎一下失语,徒劳地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像一条拍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咸鱼。
最后他干巴巴地重复:“别打脸。”
他们俩一起下楼,在前台的热心帮助下回忆起了事情的经过。
所谓单身之夜的狂欢,可能对年轻人来说还有些搞头,穆凌和连戎是全然提不起兴趣的。
——大概就是基于这样的认知,所有人都怕裴航和谢一云闹high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全程重点盯住他俩,十一点不到就催着他们回去。
然后大家都很放心的穆凌跟连戎就给玩脱了。
热心的前台帮忙回忆,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他正点着头打瞌睡,忽然一阵冷风乍起,便有两个一米八五朝上的男人出现在酒店的门框之中。
前台对穆凌说的第一句话是“刀下留机”。
当时穆凌擎一把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青龙偃月刀,正要行刺酒店的atm机。
在前台再三保证这年头不用现金也能入住酒店之后,连戎酷炫狂霸拽地甩下一张黑卡,要买一条八成新的和谐号,带着老婆去浪漫的土耳其。
这地方夜里颇为闹腾,为了安全着想,值夜班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然而面对随着青龙偃月刀而来的和谐号大买卖,前台堂堂七尺男儿,当场就短了两尺,哆哆嗦嗦哄了他们开房。连戎看也不看,直接就签了字,与穆凌互相搀扶着上了电梯——“等一下。”穆凌提出疑问,“那我们的衣服不是你们脱的?”
前台调出监控。
监控的证词如下:
他们两人出了电梯,迎面与一队打扮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小年轻狭路相逢,三言两语起了摩擦,对方正要脱衣动手。连戎气沉丹田,人家还在脱衣进行时,他“啊哒”一声,胸肌就撑爆了衬衫,吓得对方两手两脚爬了回去。
穆凌慢了一拍,别人已经撤退了才想起自己撕开前胸衣衫,挥起长刀,于走廊这方寸之地施展起神通,只听一声脆响,拐角那只半人高的青花瓷作为唯一的受害者便走完了它短暂的一生。
穆凌以正常方式从atm机里取了钱赔了青花瓷,又结了衣服的帐,全程平静得好像一只死机的仿生人。
他俩出了门去,举目张望。
满大街都还残留着他们昨夜行进的痕迹,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走位,硬生生把整条路撕出了个对角线出来。
穆凌沿途返回,想要把刀还回去。
刀是一家纹身店门口关二爷雕像手里的。
穆凌看见那雕像,又想起一些片段来。
他跟连戎昨夜推心置腹,算是把所有话都说开了,最后聊到那奇妙的亲戚关系上,左算右算无论如何说不清楚。
连戎说:“不如这样,其它关系暂且不论,你我就以平辈相处,以后来往介绍也方便。”
穆凌十分赞同,他是老派人,酒劲上来非要讲究仪式感,看见那一尊绿衣红脸的大汉立在路边,便拉着连戎要去关公面前结拜。
他俩的动静惊动了纹身店的老板,那老板亦是性情中人,不嫌弃他俩把酒疯耍到自己家门口,也要凑热闹来结拜。
穆凌起头,他脑中想着顺序,从小山一路往下数,数到小五时被催促的声音打断,便大着舌头说:“在下小五。”
连戎跟着道:“在下小四。”
那老板没回过神来,中气十足地大声道:“在下小三——”
三人纳头就拜,穆凌趁老板不注意,扣下了关公手里的长刀。
穆凌决定把这整条街都拉进黑名单里。
连戎拦了几辆出租车,对方一听目的地和时间就直摇头,好不容易有一个答应去的,还要拼座才肯走。
穆凌懒得跟他扯皮,拼座就拼座吧。
同他们拼座的是个穿黑衣戴十字架,做神职人员打扮的男青年,看上去也赶时间。
男青年被他俩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像只缩头缩脑的鹌鹑,不住道歉说:“真是对不住二位,我赶着去赴婚礼。”
连戎突然笑了起来。
男青年说:“你笑什么?”
连戎说:“我想起高兴的事,我要结婚了。”
男青年:“哦。”
穆凌也突然笑了一声。
男青年:“你又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