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将她抱回床上。
宝宁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错过了裴原眼中几乎满溢的温柔,和落在她汗湿额头上的轻轻一吻。
……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裴原便起身。
“由于审核原因,中间有一部分内容是没有通过的,完整版的车车我已经放在围脖上啦,围脖名字是朴实无华的小李寂~关键词搜“翻车部分”
刘嬷嬷在外头看着下人扫地,见他出来,惊讶问:“王爷,今个不是休沐的日子吗,怎么这么早出去了?早膳还要待会才做好,您要不要等下?”
裴原往前走:“不吃了,我进宫一趟,很快回来。”
想起什么,他又停下,嘱咐道:“好好照顾王妃,等她醒了,先给她吃饭,再照顾她洗澡。一定要吃了饭后再洗澡,她吵也没用。”
“还有,劝她再吃一副药,若她不愿,去买糖给她。”
“她若问起我,告诉她我约莫晌午能回来,不要等我吃饭。再告诉她,我会给她带糕点回来,让她不要嘴馋吃太多东西,留些肚子。”
“还有,如果我中午来不及回来,带她去睡觉,看她睡熟后把窗子关好,别让风吹着她。”
裴原沉思片刻,觉得真的没什么遗漏了,颔首道:“就这些。”
刘嬷嬷一一应下,送他出门。
陈珈还没起,裴原自己去马厩牵马出来。
第一道曙光刚刚划破天际,今天是个好天气。裴原抬头看了眼,天空平静,无风无云,他的心情也是如此。
昨日的平静是伪装的,今日是真实的。
裴原想起中秋的那日进宫,宝宁和他坐在御花园旁的石阶上,她对他说,她会是他的底气。那时他还没有完全体会到这句话的力量,如今他明白了,底气就是,有宝宁在,他便无惧所有。
宝宁便是上天给他最好的恩赐,其余的,有也好,无也罢,不过锦上添花。
到长信宫时是辰时。周帝是个勤政的皇帝,即便大臣休沐,他也会早早起来批阅未完成的奏折。以往的这个时间,周帝应该已经用过早膳,练了两刻钟的剑,正坐在长信宫的正殿中读书。
裴原掐着时间去的,却扑了个空。
大太监姜堰在那里,裴原问起周帝所在,姜堰回答道:“早上时候宫正司那边来人,说高氏那边要见陛下,不让见便要死要活的,说有极为重要的事。陛下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估算着时间,也要回来了。四殿下先坐下喝喝茶吧,稍等片刻。”
高贵妃已经被罢去了位分,但毕竟曾是皇妃,关到刑部狱中不合适,在宫正司的监牢暂押。
裴霄也已经被废去了太子之位,在刑部的牢里。
那事已经过去两日了,裴霄那边仍旧未认罪,他只说自己丝毫不知情,都是人蓄意陷害,还曾趁狱卒不备,砸了茶杯割脖子,自戕以自证清白。好在被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只是流些血。
裴原想着,裴霄这人真是有意思,使苦肉计的一把好手,一旦计划脱离掌控,他便自残。
但这次的证据如此确凿,他仍旧不灰心,敢于拼死一搏,这是让裴原诧异的。
裴原想起当日高贵妃的眼神,她或许真的……留有后手。
……
宫正司的监牢在地下,阴暗湿冷,茅草垫子里有许多小虫爬来爬去。
高贵妃头发散落,面色苍白地抱膝而坐,灰暗的眼神在听着门锁响动时,亮了一下。
周帝皱着眉头走进来,嫌恶地看她一眼:“你找朕来,所为何事?若是叙旧情,大可不必。”
“那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霄儿无关。是我诬陷了大皇子和四皇子,是我一直以来暗中给皇后下毒,是我设下圈套,想要杀了四皇子妃,霄儿全部不知情。”高贵妃站起来,声音仍旧柔媚,“有什么责罚,我一力承担,若要杀我,我死有余辜,但我的儿子是无辜的,他得活着。”
“你真当朕是傻子?”周帝愤恨地看着她,“你,你身后的高家,和你的儿子,都是一丘之貉!铁证如山,你难道还心存幻想,以为只凭自己一张说尽了谎话的嘴,朕就会相信你吗?”
“你必须相信我。”高贵妃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否则,我就把你当年所做的那些丑事都说出来!”
她语气阴狠,周帝怔了下,心头萦上淡淡恐惧。
“你什么意思?”
“陛下,你装什么傻?”高贵妃拖动脚上的镣铐,聘聘婷婷地走向他,“四皇子这些年里,一直没有放弃过查清他母妃之死的真相。凭他的手段,这么些年,竟然连点头绪都没有,陛下,你说这是为什么?”
周帝的眼睛骤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因为就是你杀的!”
周帝一掌推开她,呵斥道:“胡言乱语!”
高贵妃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亲眼所见,是姜堰公公,他假借您之口,邀贤妃妹妹去长信宫和您一同用膳,但却带着她走到了无人的山间。趁她不注意,将她推进了早就挖好的山洞里,用大石封上了洞穴。然后,又伪造了贤妃妹妹失足落湖的假象,找出了个倒霉的‘真凶’,不是这样吗?”
周帝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满口胡言!你这毒妇,你是疯了吧,说的这些疯话!”
“您心虚什么?”高贵妃笑道,“您也是为国为民,您担忧贤妃妹妹的命格真的会祸国,又正好撞上百年大震和山洪,国师大人让您杀了贤妃了事。您便做了。但又不敢告诉旁人,怕落得个出尔反尔,薄情寡义的名声,更害怕四皇子知道。您太了解他的性子了,若他知道真相,一怒之下,举兵谋反也不无可能。您看,您多为难啊。可惜了,您天衣无缝的局,被我瞧见了,瞧得清清楚楚。”
周帝冷冷地看着她:“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事?”
“那可太多了。”高贵妃妩媚地笑,“但如果您不伤霄儿的性命,让他好好地活着,那就不会有人说出来。”
周帝呵道:“他犯了死罪!谋逆之罪!”
“陛下,您真想死后无人送终,曝尸荒野吗?”高贵妃高声打断他的话,“您该知道,若这事泄露出去,会是怎样的下场。大皇子失踪,二皇子是个傻子,霄儿死了,四皇子与你反目成仇。五皇子还是个好的,可他真的会如您所愿,回来继承大统,与他最敬重的四哥为敌吗?”
周帝的手掌举起,双目赤红,急促喘息几下,“啪”的一声落在高贵妃的脸上。
高贵妃的头被扇歪过去,她不在意,抹掉唇角的血,问:“陛下考虑好了吗?”
周帝牙根紧咬,问:“你想怎么样?”
“我不会为难您,我只是个母亲,我想要我的儿子好好活着。”高贵妃眼睛渐红,忽的跪在地上,叩首道,“霄儿太子之位已废,请陛下到此为止!南疆战事将起,霄儿有将帅之才,可以为国效力,请陛下将霄儿遣往南地监军,抵抗南蛮!”
周帝闭着眼,平复了许久,才缓缓道:“但若战事败了,他这辈子,也不要回京来了。”
高贵妃大喜道:“谨遵圣意!”
周帝不愿再看她,袖袍一甩,疾步走出地牢。
姜堰瞧见,陛下回到长信宫时,眼角是红的。
他不敢多问,恭敬道:“陛下,四殿下已经久等了。”
周帝一惊,急忙抬头看去,裴原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正欲行礼大拜。
周帝拦住道:“不必。”
纠结,愧疚,众多情绪在心中杂糅成一团,周帝有些不敢对上裴原的眼睛。
他温声道:“原儿受委屈了,朕会补偿你的,给你一个交代。”
裴原意外他这样的话,皱眉道:“儿臣这次来,不是为了那日之事。”
周帝问:“那是什么呢?”
裴原拱手道:“秋收时节,匈奴袭扰,边疆民众不堪其扰,儿臣愿即刻启程前往督军,为陛下分忧!”
最开始看到那封信的时候,裴原除了震惊,第一反应便是逃避。
但自欺欺人根本不是他的性格,冷静下来后,裴原还是决定要亲自去见邱明山一面,将这些因果问个清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可以坦然接受,如果他真的不是皇室血脉,裴原想,他应该会放弃如今这一切,与宝宁去寻个隐秘村落,过不受干扰的日子。
而如果他是,他会怎么做呢?出于皇子的身份,出于对朝廷的忠诚,他应该杀了邱明山,因为他藏着颗谋反之心,将来会是巨大的隐患。但是,出于私情,他不知该如何下手……这是两难的选择。
裴原说完话,眼皮便恭敬地垂下,遮住眼中的思绪。
周帝看着他的神情,心中掀起轩然大波,愣愣问:“你,你要离开京城吗?”
他害怕了,高贵妃说的那些话,他听在耳里,是真的害怕。他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裴原也离开了他,他身边一个可以信任的子嗣都没有,他的晚年该如何度过?他的皇朝又该传给谁?
若是真的如此,裴氏江山会在他的手中断送,且不说他能否善终,等他埋入地底的那一天,又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周帝不等裴原回答,生硬拒绝道:“没那个必要。京城才是你的家,封地只是你的食邑之地而已,无需你亲自去,自有人好好看守。朕现在年纪大了,身上的毛病也多了,很需要你,你还是留下的好,也能为朕分忧。”
周帝说完这些,顿了顿,又道:“储君为国之基本,东宫不能长久空虚,而如今,合适的只有你。”
后面重复字数200字左右,为补足字数,“由于审核原因,中间有一部分内容是没有通过的,完整版的车车我已经放在围脖上啦,围脖名字是朴实无华的小李寂~关键词搜“翻车部分”
周帝不等裴原回答,生硬拒绝道:“没那个必要。京城才是你的家,封地只是你的食邑之地而已,无需你亲自去,自有人好好看守。朕现在年纪大了,身上的毛病也多了,很需要你,你还是留下的好,也能为朕分忧。”
周帝说完这些,顿了顿,又道:“储君为国之基本,东宫不能长久空虚,而如今,合适的只有你。”
第141章 北上
他循循劝诱:“原儿,朕知道以往待你不够, 你心有怨尤, 不过, 你仍旧是朕最信任的儿子, 唯一信任的儿子。该属于你的东西,以后都会归还给你的。”
裴原不接他的话, 抬眼淡淡问:“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三殿下?”
周帝心虚一瞬, 勉力镇定道:“自会依照我朝律令,绝不徇私枉法。”
裴原问:“谋逆之罪, 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足够处死。若三殿下真的要上路,儿臣做弟弟的, 确实该送一程, 不该此时离京。”
周帝勉强笑了下,试着劝服他道:“你三哥并没犯那样大的错, 他确实做了些糊涂事, 朕已经废了他的太子位, 但罪不至死,都是他母亲一人所为。朕会督促宫正司和刑部尽快断案, 还你公道的。至于霄儿, 他不能留在京城了,朕准备将他发往南疆监军,以示惩戒, 也给众人一个交代。他不会再碍你的路。”
他解释得苍白无力,自己都不信,移了眼睛,不敢看裴原。
“既然如此,三哥蒙受不白之冤,还要前去御敌,这是多大的委屈,儿臣自然不能坐在京城享福。”裴原笑着道,“如今匈奴袭扰北方边境,齐连山也正闹匪患,搅得百姓苦不堪言。代县的守将宿维几次攻打齐连山,但损兵折将,强攻不下,百姓人心惶惶。再过几个月就过年了,若山匪还不除,百姓定会对守军失望,边疆重镇最重要的就是军民一心。民心一乱,守城失守也就近在眼前了。”
周帝道:“我即刻传令邱明山,让他去打。”
裴原拱手道:“邱将军或许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剿灭山匪,但恐怕无暇分心,去寻大殿下的行踪。大殿下失踪已近一年,仍然寻不到踪迹,想必是追寻之人不力,儿臣愿领此责!”
周帝哑口无言,他找不到再阻拦的理由,嘴唇动动,叹气问:“你就非去不可吗?”
裴原默认,周帝又问:“那你预备何时回来?”
裴原答:“事情办完就回来。”
周帝沉默了很久。他年纪是真的大了,两腮松弛,这几日更是老了十岁一样,脑后的头发白了大半。
他无奈地点头:“好吧。”
“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裴原道,“小皇孙如今寄养在皇后宫中,但皇后病体孱弱,恐怕无法分神照顾。圆子曾与儿臣相处多时,关系和睦,不忍小皇孙小小年纪就经受如此痛苦,请旨将小皇孙接到身边,也好时时关注关怀。”
周帝并没有过多的迟疑,他急于想讨好裴原,而圆子只是一个他不喜欢的儿子的庶子,并不重要。
他当即应下道:“你明日来接就好。”
……
裴原回家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厨房还在做饭,宝宁在房檐底下摆了一排小坛子,正挨个打开盖子看。
还未走近,裴原便闻着一股风吹过来的臭味。
他拧着眉头走过去:“这都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