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目光森寒,冷笑道:“我胡说?这是你一介贵妃能对皇后如此放肆,恶言张口就来?今日我不狠罚你,来日我如何服人?李嬷嬷,代你主子好好赏戚贵妃五个嘴巴!”
戚贵妃恐惧地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嬷嬷:皇后这次出来时人带得比她足多了,她的人早就被皇后带来的人制住,她只能尖叫着:“你敢!”被李嬷嬷按住手,“啪啪啪啪啪”连甩了五个耳光!
慕昱宏离他娘远了些,救护不及,一脚踹向那李嬷嬷:“刁奴你敢!”
那老嬷嬷如何受得住常年练武的慕昱宏一脚?她鲜血狂喷着倒飞了出去!
皇后怒得从仪舆上站了起来:“慕昱宏,枉你是圣贤书读出来的,你就这么对待嫡母身边的人吗?”
慕昱宏见生母在眼前受辱,一时狂怒,再加上皇后一直隐忍,没料到她今天一计又一计地让自己母子深陷入圈套,此时一脚踹出,正有些后悔。
便听皇后冷冷道:“好得很,燕王,你今日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儿子教育不周,我这个当母亲的也有责任,等这次事毕,我会向陛下请罪的!”
在场人都听得出来:皇后说的请罪,还不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慕昱宏,这件事她不会善罢甘休!
贵妃看向被人抱在怀里,似乎已经不省人事的青岚,眼里几乎要放出毒箭:都怪这不省事的小丫头,要不是她,自己两母子怎么会吃了那么大的亏!
皇后毕竟是慕昱宏名义上的嫡母,他不能公然反抗她,只是阴沉沉地看了看皇后离去的方向,回身道:“你们对我母妃客气些,否则——”
不必他再说下去,先前那李嬷嬷的下场已经上很多人胆寒了,那些人低着头不敢跟慕昱宏对视,直到这个外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大殿下离开后,才有人轻声道:“贵妃娘娘,您请跟我们回去吧!”
戚贵妃冷冷看着刚刚被皇后派过来时趾高气昂,现在已经畏惧得弯下腰来的老婆子:这就是她敢这么嚣张的原因,她的儿子就是她最大的支撑!
先不说外界此时是如何的风青变幻,凤睢宫里,青岚却是真的病了。
连拿着青岚作伐子,狠狠整治了一番贵妃的嚣张气焰,甚至是连燕王的把柄都拿住的皇后也没料到,青岚的病并没有掺假。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不好,青岚这些天只是吃得好了些,虚弱的底子却还在。前几天在府里静养着还看不出来,今天到了皇宫,天气本来就冷得能结冰,她跟贵妃斗法不说,前头还走了这么多冤枉路才到凤睢宫,青岚这一天又是累又是气的,隐藏的毛病一气儿全被激发了出来。
要不是青岚,皇后也不会那么及时地捉到贵妃和大皇子那么大的把柄,而且这姑娘别说还是上柱国大将军的侄女,就是冲着上柱国大将军的份,皇后也会为她请来最好的御医。
凤睢宫里,青岚继续无知无识地晕着,却不知道,整个大凤朝最顶尖的那些勋贵将领们已经为她大动了一回干戈。
凤启帝早就知道青家的那个小丫头要进宫,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惹祸的能耐这么强!
先是他一直以来都安安份份,贤惠大度的皇后披散着头发跪到了前殿。皇后举着荆条,要向凤启帝负荆请罪,哀切自责地说自己没有管好陛下的后宫,让妾妃冲撞了陛下的功臣家眷;她更没教导好大皇子,让他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家,生生把人家小姑娘给气病了!
凤启帝想起皇后哭得涕泪纵横的样子,仿佛她真心诚意地把这一切的错误全背到了自己身上,一身的火气愣是发不出来。
他自然不会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但说皇后错了,他也没这么厚的脸——贵妃能嚣张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他之前在有这个苗头的时候没有及时管教?他倒有心想怪皇后,可他心里明白,贵妃敢跟皇后对着干,未尝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借题发挥的意思在。
那最后能怪谁?只能怪做错了事情的贵妃,和她那咄咄逼人的儿子!
于是,刚刚被拘禁在自己宫中抄《女则》的贵妃立刻又收到了凤启帝的申斥,并且罚俸半年,夺取理宫权。
戚贵妃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不过是要教训一个看不顺眼的小丫头,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皇后的理宫权在她手上已经快十年,还是她好不容易才抢到手上的,没想到这一次这么轻易地就失去!
那必是皇后和那小丫头联合施的诡计!专等着来害她的!
此仇不报……戚贵妃保养得如春笋一般的手上青筋直爆!
燕王府中,大皇子慕昱宏也等来了凤启帝处罚的申斥:凤启帝直接夺了他好不容易在军部谋来的职位,勒令他在府中自我反省。
大皇子自然不肯坐以待毙,连夜召集幕僚开会,想着怎么把这个锅甩出去,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他的父亲因此而厌弃他!
但事情的走向在一夜过去立刻转了个向,这个方向甚至连有意让事情闹大的皇后都没有预料到——
大皇子自辩的奏章还没有呈上御览,那个刚刚获封,正在风光无限的上柱国大将军,他竟然纠集了好几个人联名呈奏,说贵妃飞扬跋扈不是一日二日,已经有多家女眷受害。那些受害者的家眷中,轻者被当庭训斥,重的甩耳光教训,甚至是连挨过板子的都有过!
这还得了!凤启帝虽然对内廷的管理一直没有放松,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要治理一个国家,怎么会对内宫的事都尽在指掌间?
他只知道戚贵妃喜欢喝斥人,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皇妃盛气凌人一些这是常态,谁叫她的丈夫是这个王国身份最高的人?
但殴打大臣内眷,被打的人里甚至有命妇在,这就不是一个不知礼数,嚣张跋扈能概括了!
大凤国向来最重文人,一国帝君一直都以礼贤下士的形象示人,现在居然那些士人的妻子们被帝君的妾妃无缘无故打了,这也未免太过荒唐。
其实贵妃并没有奏章里那么狂悖,她也不会什么人都特意针对,因而那些被打的人都以为只有自己一家受害,而且被打的人大部分身份低微,贵妃把人打了,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底气反咬回去。
但这一次,青岚进宫后,白行立一直在关注宫内的事。
青岚的那一次大闹当着的不光有太监和宫女,最后皇后连侍卫都拉了过来。这些侍卫下值之后嘴巴再一乱传,白行立本来就是武职,消息得到的只有更快,顿时就炸了——
以前他离得远,帮不上外甥女也就罢了,但现在他人就在京城,外甥女还被人这样欺负,这凭什么!
他立时用了以前他的父亲,老扬威将军的人脉把贵妃的恶行调查得差不多,再牵头联合那些家眷被辱的仕人和官员,抱着这一次非让贵妃吃大苦的想法,在大朝会的时候向凤启帝递上了折子弹劾贵妃!
那些官员原本就要吞下这个委屈的,但这次挑头出来的是一品上柱国将军,他们不趁着这次的机会报回之前被辱的仇都对不起自己!
要知道,文人也是有傲骨的!
之前隐忍不发只是怕孤掌难鸣,告也告不倒,但现在,哼!
滴水成流,聚沙成塔,贵妃很快就尝到了犯众怒的下场:凤启帝一心拢络仕林中人,面子却被一个妃嫔给踩到了底下,他勃然大怒,直接夺了贵妃的封号,改降其为三品贵嫔,改迁重樱宫侧殿!
这折子的意思就是,贵妃不光职称连降了三级,虽然还是一宫主位,可是,她得从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搬到阴暗背光的小房子!
这一次贵妃才是真正的吃了大亏:治宫权本来就不是她的,收也就收回去了,可贵妃以及一宫主位是她好不容易爬上去的,只这一次小事,居然让她多年心血白白空耗!
这还不是最毁灭的打击,最毁灭的,是大皇子递上去的自辩折子凤启帝不光没看,还发了明旨说他助纣为虐,品性有瑕,让他好好修身养性,罚俸半年!
凤启帝的这道郑而重之的旨意跟先前的申斥可不同:之前的申斥只是一个父亲在训斥儿子,而这一次,是一个君王在告之于众,说他的臣子品德不佳。因为但凡是发了旨意的东西是以后要被记到史册中,给后人看的!
这次的事,无疑给大皇子一直以来苦心孤诣,在众人面前营造的“贤王”的名声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污点!
京城里,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次,恐怕上柱国大将军跟燕王一系的人仇结得大了!
如果青岚知道事情的动向会滑向这么糟糕的地步,她那天估计说什么也要强撑着说几句话再晕过去。
但她怎么可能想到,她这个舅舅因为愧疚,是铁了心地要给不长眼来招惹她的人一个好看!白行立生怕他以后离京再有什么人来算计她,这是一次要把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震住!
他完全没有为自己考虑:他在边疆镇守,假如在朝中树敌太多,有战事发生的话,后勤不给力一点,他拖都要被拖死!
青岚醒的时候,嗓子里像放了把沙子,又涩又痛。她试着开口几次,都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手也软得像面条一样,外面有宫女在小声聊天:“你说,这回贵妃娘娘还会再翻身吗?”
另一人喝道:“什么贵妃娘娘,慎言,现在该叫贵嫔娘娘了!还有,主子的事是我们能随便说的吗?”
那宫女被喝斥得果然不敢再说话,没过多久,屋子里“啪哒”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两名宫女一惊,匆匆跑了进来。
青岚竭尽全力从喉咙眼里挤出了一个字:“水!”
进来的两个人里没有一个认识的脸庞,青岚想了半天,看着屋里的装饰,知道自己大约现在还在皇宫,可金珠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哪去了。
一名年纪看上去大一些的宫女惊喜道:“青大小姐,你醒啦?”一边吩咐另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宫女:“快给青大小姐倒水去!”
一盏温水润过喉咙,青岚才舒服了许多,想到刚刚宫女们说的事,直觉这事跟自己有关,刚挑起一个话头:“刚刚听你们说,贵妃娘娘怎么成了贵嫔娘娘?”
那两名宫女面色一变:自己私下嚼舌头的话被正主听了去,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这两人互看一眼,正在琢磨着怎么跟青岚回这个话的时候,门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小姑娘,你别拉着我啊,我人老了,不能走得太快!”
这人的声音,却是几天没见的柳老御医!
柳老御医人老眼睛不老,透过撩起的床帐,一眼就看见青岚清明的双眼,拍了拍一脸焦急的金珠,笑道:“小丫头,快别拽了,你家小姐不是醒了吗?”
金珠定睛一看,顿时眼泪就要下来:“大小姐,你可算醒了。”
这几天在宫里孤立无援,她是心底最煎熬的一个,现在见青岚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立时就撑不住了要大哭一场。
好在还知道给青岚看病要紧,只忍着哭声,像看八百辈子失散了的恋人一样,泪眼汪汪地看着柳老御医给青岚诊脉。
柳老御医三指搭上青岚的手腕,眉头终于越拧越紧。过了片刻,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前段日子是不是受过一场大寒?”
青岚正想说没有,突然想起刚穿越时那场把原主直接害死的大病——
那时已是隆冬时分,原身寄养的人家里,张氏还给了她一盆脏衣裳叫她去河边清洗。那河水冻得扎人骨头不说,主要是去的时候,原身没有站稳,一下跌进了河里,所幸河水不深,她才爬了上来。
她不敢对张氏说自己掉河里的事,在外面吹着冷风洗完衣裳,把自己身上的衣裳吹了半干才回去。
回去后张氏骂她故意躲懒不做饭,她连饭都没吃就被赶到了柴房去睡。半夜里一场高热,让她直接魂归了西天。
如果说受大寒的话,柳老御医所指的,应该就是那一次掉到河里去。
青岚点了点头:“一月前我掉进过河里。”
柳老御医人老成精,也不去问她一个本该养在深闺的姑娘家是怎么会掉进河里,只叹着气道:“那就对上了。小丫头你当时看着病好了,实际寒气都积存在身体里,一有机会便全发了出来。这次的病也病得正好,再拖些时日,寒气入骨,那便不是大病一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