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她又哭了,苍凌的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从他将她掳回来那日开始她就一直哭,怎么那么多眼泪呢……
“哭什么?!”苍凌面露不悦。
被他吼得一惊,覃凝素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努力将汹涌的泪意忍了回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儿见到楚姐姐。
方才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可是——
她怎么会到扶风城来了呢?
见覃凝素沉默着没有理他,苍凌微微眯眼,眸色隐隐转暗,“过来!”
闻言,覃凝素眉心一跳,磨磨蹭蹭的走向了他。
距离苍凌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她蹙眉停了下来,却还是被对方一把扯过,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到底为何哭泣?”
眸光微闪,覃凝素怯生生的问道,“方才那人……便是你将要娶的女子吗……”
“不是。”顿了顿,苍凌反问道,“谁与你说我要结亲?”
“下人都在传。”
一听这话,苍凌立即瞪向候在门口的婢女,吓得她们立刻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唯恐被责罚的样子。
感觉到他周身传来的冷意,覃凝素赶紧解释道,“不是她们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无意间听到的,你别胡乱怪罪。”
“你担心她们?”苍凌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这倒是有意思,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想着为别人分辨!
恍惚间想起几日前她跪在自己面前为那个东夷男子求情的样子,苍凌眸色微暗,心里隐隐觉得不大痛快。
太过良善,看来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儿。
没有察觉到苍凌的不悦,覃凝素若有所思的低声道,“本就是无辜之人,为何要让她们受到牵连呢……”
“妇人之仁。”
抿了抿唇,覃凝素没再多言。
她与他是志不同道不合,话不投机。
见她又神游太虚去了,苍凌一把擒住她的下颚挑起,疼得覃凝素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小美人儿,你是不是认识方才那位公主殿下?”
话落,覃凝素心下一震。
被发现了!
呼吸随之一滞,覃凝素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甚至——
比方才见到楚姐姐还要紧张。
她不能承认这件事,否则他定会对她有了防备之心。
其实,方才她不是没想过冲出来向楚姐姐求救,可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求救了又怎么样,再一次拖累楚姐姐吗?
为了救自己脱困,她已费尽心机,如今若是得知自己被苍族大君掳了来,她必会与对方反目成仇,但她听他们所言,似是有意结盟,倘或因着自己的关系耽误了楚姐姐的大事儿,那岂非皆是她的罪过……
左右她眼下并无性命之忧,这位大君虽暴戾残忍,好在并未伤她。
只是苦了离大哥,至今仍被眼前这人关着。
思及此,覃凝素便斟酌着回道,“我是东夷人,认识故国的公主殿下,这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看似淡定的回着话,实际上那颗心却擂鼓似的跳个不停。
鹰眸微眯,苍凌似是在考虑她话中的可信性。
见状,覃凝素便大着胆子继续对他说,“我只是没想到她堂堂一位公主殿下竟会跑到这里来,是以才有些惊讶。”
“你对她了解多少?”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只远远见过她几次,谈不上了解。”眨了眨眼,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闻二皇子殿下曾心悦于她,但被她拒绝了,之后……他才找上了我……”提起凤君撷,覃凝素的眸光明显黯淡了几分。
这几日苍凌时不时便会和对方见面,她在暗处瞧得真切。
那个谈笑风生的二皇子殿下根本不似她记忆中的样子,他眸中的眼神和言辞间的野心让她觉得陌生。
她甚至疑惑,这两个真的是一个人吗?
自己之前,为何那般痴迷于他呢?
关于这个问题,覃凝素想过无数遍,最终她觉得,自己大抵是太需要得到别人的关注和爱护了。
从小到大,除了娘亲以外没人真心实意的待她好。
是以得遇楚姐姐,她心里很感激,得遇凤君撷,她更是喜不自胜。
但事实证明,她并非老天爷的宠儿。
麻雀终究是麻雀,想要一飞冲天成为凤凰,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大抵是覃凝素眼中的失落太过明显,让苍凌的眸光难得放软了些,“他找你干嘛?”
闻言,覃凝素眸光微闪。
她缓缓的抬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要娶我。”
话音方落,便见苍凌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果然……
她就知道这句话会惹怒他。
虽说只与苍凌相处了短短数日,但覃凝素却深深的体会到,这男人不仅霸道蛮横,占有欲也强的很。
他的“东西”,便是丢掉不要,别人也绝对不可以捡。
不管自己先认识的他还是先认识的凤君撷,他都不许她身边出现第二个男子,这是她在要离被关押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小心翼翼的瞄了苍凌一眼,覃凝素见他果然露出一副要杀人的神色。
眼睫微颤,她的指尖不禁在轻轻颤抖。
说到底……
她心里还是惧怕的。
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在发抖,苍凌如梦初醒,脸色虽还是不好看,但语气倒是难得和缓了一些,“你答应出嫁了?”
“没有。”她微微摇头。
“你最好没有撒谎。”苍凌的眼中带着明显的警告。
恐他二话不说便掐死自己,覃凝素脸色一白,赶紧补充道,“我没有嫁给他,是我用匕首刺伤了他,因此才会被流放此地。此事在建安城中人人皆知,大君若不信,派人去一查便知。”
“哼……晾你也不敢撒谎……”
见他面色稍霁,覃凝素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便被面前之人抱起放到了桌案上,大掌一扫,便将上面的杯盏果盘扫落在地,随即高大伟岸的身躯便压到了她的身上。
“不要……唔……”明白他是要做什么,覃凝素下意识想要推拒,却被牢牢按住了双手。
“什么不要?”丝毫不理会她的抗拒,苍凌一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粗暴的扯开了她的衣襟,“你再敢说什么‘不要’,便弄到你下不了榻,记住了没有?”
“……嗯。”
微不可察的轻应了一声,覃凝素合上羽睫,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入了鬓间,晕湿了墨发的发。
这般受尽屈辱的日子,也不知究竟要过到几时……
平心而论,被苍凌掳回来之后,她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还让人小心翼翼的伺候她,到苍族的日子甚至过得比在覃家还要舒服,倘或他能不动不动就把她压在身下的话,那就更好了。
覃凝素长到这么大,从来也未接触过如苍凌这样的男子,野蛮、粗俗,什么孟浪的话他都说得出,什么样羞耻的事情他都做得到。
每每于床笫间,他都花样百出,折磨的她苦不堪言。
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他想来听都没听过。
小的时候,覃凝素也曾幻想过自己将来会寻个怎样的夫家,她心仪那般温柔谦和的男子,如宝似玉,令人心折。
可如今……
看着眼前那张兴奋到近乎狰狞的面孔,覃凝素心口一涩,觉得眼睛又有些泛酸。
大概是她安安静静,不再挣扎抗拒的反应取悦了他,苍凌将她从桌案上抱起,长满薄茧的手掌轻轻抚过她被磨红的光滑背脊。
“小美人儿,我封你为侧夫人,你日后便安心跟着我。”不知为何,苍凌就是想取悦她,想哄她开心,让她朝自己笑。
只是,结果却很是令他失望。
“……多谢大君。”覃凝素强撑着一丝清明谢恩,心底却蔓延开无穷无尽的苦涩之意。
终究,她还是只配与人为妾。
幸而她也不喜这般鲁男子……
*
却说楚千凝这边,由婢女引着去了客院之后,她挥退了伺候的下人,低声朝冷画问道,“方才在正房,你可有见到屏风之后是何人?”
“隔着屏风,奴婢也那看清容貌,不过瞧着身形,似是一位女子。”
“女子……”
自己与苍凌所言事关机密,他竟如此放心让人在旁听着。
想来,那屏风后面所藏之人必然十分得他信任。
只是不知……
到底是何人?
“世子妃,您说这苍族大君会被您说服吗?”虽说她也觉得自家小姐说得有理,但谁又知道那大君如何想呢……
“十有八九吧。”凤君撷能提供给他的助力有限。
“那他若是同意了,您打算如何帮他?”
闻言,楚千凝的指尖轻叩桌案,红唇绽放出一抹艳丽的笑,“将这扶风城赠与他如何?”
“什么?!”冷画惊愕道。
意味深长的望着她,楚千凝笑而不语。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冷画心里就更惊讶了,“您不是在与奴婢说笑啊?”
“自然不是。”
“可……”苍凌本就有做大的态势,若再将扶风城给了他,那岂非愈发助涨他的气焰了?
心知冷画是在担心什么,楚千凝却淡定的笑道,“我来问你,苍族人与东夷国比较起来,哪一方更容易被打败?”
“那自然是苍族人。”东夷再弱那也是一国啊。
“这就是了……”楚千凝弯唇一笑,“以东夷的国力喂养苍族,待到时机成熟,后者必定反扑,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届时便是北周坐收渔翁之利之时。”
何况,东夷一乱,西秦必定起兵,彼时西北两方共同夹击,瓜分东夷。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东夷国都没了,更莫要说是一个苍族了。
听楚千凝这般一解释,冷画顿觉豁然开朗,“世子妃您可真聪明,不过……”
“嗯?”
“苍凌会不会也想到这一点?”那人看起来并不笨。
“暂时不会。”
于苍凌而言,他在明,她在暗,对方并不知道她最真实的目的是想帮北周,是以断然想不到那一点。
而即便日后他想到了,可大势所趋,必定再无扭转之力。
“我说您怎么任由张氏给您下蒙汗药呢……原来一早就打算来见这位大君了……”冷画后知后觉的轻声叹道。
“他将我绑来,与我主动前来,这当中有很大的区别。”
至少在景佑帝眼中,这事关她忠心与否。
有她为例,凤君撷可就危险多了。
算算时间,想来黎阡陌那边也安排妥当了。
在客院待到了晚膳时分,婢女来请楚千凝去前厅用膳时,她便心知苍凌是做出了决定。
看到凤君撷的那一刻,她明显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得意。
得意嘛……
他也仅剩这片刻时候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