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拂一路走得很是轻松,这让白一痕很是不解:“将死之人,岂会为世间美景所动?”
看来这里还是有人懂他的,花未拂微笑,“永生却无挚爱的痛苦,很少人能体会,或许他们会羡慕这永生,但我更羡慕拥有挚爱的感觉。”
“你说的挚爱是……”
他摇摇头,不想再泄露什么,“当年我焚毁了我在花家的一切记载,从花家家谱上勾去了我的名字,为的就是清静,公子还是不要多问了。”
“在下失言。”白一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那个冰棺面前,花作尘、息机、江易寒都见到了自己渴望见到的那个人,江易寒被严严实实地封在冰棺里,容貌依旧,只是面颊毫无血色。
“江复。”花作尘激动,伏在冰棺上,“江复……”
“二位退避。”花未拂就是怕这花作尘太过激动了反而坏了事。
冰棺上结着冰霜,棺中人面若冰霜,脸色苍白。江复……花作尘看了两眼才恋恋不舍地退后了一些。
“息公子,我现在把魄灵珠打入你体内,你需要用你自己的心头血去滋润这颗珠子,也就是血祭。血祭之后,再由我打入江易寒体内,一切慢慢来,不可急躁。”花未拂顿了一下,“魄灵珠会不断地吸取你身体的血,你千万不能震碎它。还有,此事之后,你会失血过多而亡,最多也只有两天的时间。”
两天啊,比预料的要多,息机看淡了,轻松一笑,“我知道了。”
“好,那就开始吧。”
花未拂同息机一起打坐,知道息机不会武功,他的内力吸附着息机的手。花未拂运功,随后就逼出了体内的魄灵珠。那依旧是颗血红的珠子,红光灿烂,但在离了花未拂的身体之后便开始迅速褪色,花未拂不加犹豫,施力打入了息机的体内。
“不要有杂念,放松。”花未拂同他合掌,“我尽量减轻你的痛苦。”
“好。”
“息机……”花作尘担心,然而小公子被江如练罩着。
哪知魄灵珠刚入体,息机霎时疼了一下,紧接着剧痛感袭遍了全身,还好有花未拂施力吸附着他的双掌,否则还真是前功尽弃了。息机是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别的事的,他现在脑子里除了疼还是疼,这种不断被吸取血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啊。
花未拂收了一下掌,给息机渡过去灵力,安抚道:“暂且忍耐一些,很快的。”
“嗯……”息机心口很疼,像是心脏不断在萎缩,血要被人抽干,痛得麻木,他的脸一下子惨白了起来。可是,一想到原本那个生龙活虎的江易寒,息机还是咬牙撑了下去。
“息机。”花作尘紧眉。
“出。”花未拂双手运功向上,替息机逼出了那颗血淋淋的魄灵珠,那一瞬间,息机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生生剜走了自己的心一般,疼痛之际,也是一种解脱,息机看着那颗红色的珠子,眼前竟然越来越模糊,江易寒……息机心里默唤了一声,身子倒在了冰上。
“息机。”花作尘有些受不了内心的谴责,甩开了江如练的手,上前去看息机,“息机。”花作尘无助地看着花未拂,“他怎么样了?”
花未拂示意江如练拉住这个冲动的小公子,他运转灵力,缓缓把魄灵珠打入江易寒的体内。灿烂耀眼的红光之后,归于平淡,冰棺中的人脸色红润了些。花未拂伏在冰棺上,确定一切和计划的都一样之后,才舒了口气。
白一痕叹了口气,“作尘,别冲动。”
花未拂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按着胸口告诉花作尘:“息公子只有两天时间了。”说完,他站了起来,“江如练,你……帮我辅佐好少主,我要先回我的时代了,告辞。”
“一定。”
“谢谢你。”花作尘抬头。
花未拂没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
江易寒还在昏迷的这一日,息机已经醒了,也就是说息机的这两日,一日算是浪费掉了。花作尘知道息机对自家江复的心思,所以特地避开了江易寒,让息机去照顾他。
花作尘在书房帮忙料理花家事务,精神却集中不起来,还在担心江易寒,也十分担心那个将死之人——息机。
“零哥。”小公子花林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幅画。经历过是是非非,花林的面孔再次稚气起来,像个小孩子一般。
“嗯?怎么了?”
花林有些尴尬,“江易寒还没醒,温不疑让他小表妹过来看了看,我……挺喜欢那个小妹妹的……师父说让我过来问问你。”
“嗯?噗——”花作尘忍俊不禁,直接笑喷了,合上了手中的书本,挑逗着自家小表弟,“啧,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想让我帮你去提亲?”
“零哥……”花林羞愤,看了一眼手里的画像,拿出来显摆,“看,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
花作尘对女的没心思,从画像上扫过一眼,也没觉得多漂亮啊,还没自己家江复耐看呢,哎,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花作尘伪笑了笑,“漂亮,漂亮。”
花林有些许兴奋,“那亲事就这么定了?”
“也不是我作主啊,你也得看人家小妹妹的意思啊。”花作尘笑。
“什么嘛。”
“她若是不同意,哥哥再给你挑个好的。”花作尘挑眉。
“你……”
“大公子,大公子。”花府下人急急忙忙过来禀报,看见花林,顺便也请了安,“家主。”
“什么事?”
“江二公子醒了,想要见您。”
花作尘本能地站了起来,“他……”
“咳嗯嗯。”看这架势,花林假咳了两声,好心提醒了一句,“息机昨晚又昏过去了一次呢,怕是……时间不多了。”
听完表弟的话,花作尘冷静了一些,低了低头,“去……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是。”
“还有。”花作尘又叫住了。
“公子请说。”
花作尘再三考虑,还是说道:“息公子的事情,别告诉他,我怕他受不了。”
“明白。”
花林收了画像,往椅子上坐去了,冷嘲热讽,“哎,你这是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你……胡说!”花作尘傲娇,“端茶去。”
“哼,记得帮我备聘礼。”
“死开!”
这边屋中,江易寒醒过来只看到了息机,但是他迫切想见花作尘,担心哥哥到底有没有保护好他。“息机,他真的没事吧?他为什么不肯见我?他是不是还生着我的气?”江易寒紧眉徘徊,又坐到了息机的面前,“我要不要过去找他?”
息机伏在桌子上只笑,虚弱得站不住脚。
“你笑什么啊?”
“真的好羡慕花零啊。”息机笑着,双眸含泪,“羡慕他有一个江复,而我……什么都没有。”
江易寒傻乎乎地笑,“我们也是朋友啊,不过——我重色轻友。”
息机咧嘴一笑,“易寒,我可以借你一天时间吗?”
“嗯?”江易寒似乎一脸懵,不明白息机的意思。
息机有些累了,“听闻天枢星辰最佳,能否借我一日……好好看看?”
“这,当然可以。”江易寒憨笑,“不过是要还的哦。”
息机只是无力地笑着,下辈子再还吧。
等到夜晚时,花作尘坐在窗前看着房顶上的两个人,息机时间真的不多了,花作尘对月叹气,开始怀念小时候。其实所谓的小时候也不过三四年前。花作尘多想回到与江易寒初识的时候,宁愿一直待在凌云阁,那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房顶上,息机累瘫了,身体靠在江易寒身上,欣赏着浩瀚星空,“在青邱这么久,竟然没有一日好好看看这漫天繁星,当真是遗憾。”
“以后还有很长时间啊,够你看的了。”江易寒笑他,移了移身体,尽量让他靠得舒服些。
“是啊,时间还长。”息机伪音满意而笑,心底里却接了一句:“可惜在你往后的时日里,再没了息机此人。”
“息机,你看,那边的星星好亮,多漂亮啊。”江易寒指给他看。
此时的息机已经抬不起头了,只是靠在江易寒身上,“恐怕……我还不了了……”好……好累啊……息机闭目,一行泪滚落了,他的头自然地靠在江易寒的肩上,似乎是睡着了,面容安详。
江易寒抬头看着夜晚星空,红了眼睛,“息机,你看,好多……好多星星。”
花作尘匆忙关了窗,背着就蹲下哭了起来,不知缘由,或者说,因为太多太多,他也好久没这样大哭过了。
“息机……”江易寒眼角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这一天下来,花家上下的人包括花作尘在内,行为反常,江易寒对自己死而复生之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就息机这家伙这么傻了。江易寒不想息机看他那么悲观的表情,既然初识时是那样,装个傻子,那现在,就安心做个傻子好了,“息机。”江易寒回头,抱住了他的头,默然泣下。
清晨时分,花作尘像个大人似的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将息公子送回灵华,回去之后一定要修缮息氏陵墓,以息家大公子的身份入葬,不能有一丝差错。”
“是,公子。”花作尘的话重复了好些遍,下人们根本不想再听,连声附和着。
“灵华路远,一定要小心赶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是。”
江易寒进门时,花作尘忙里忙外,还是絮絮叨叨,“花零。”
“还有……”听见江易寒的声音,花作尘心里难受,终于看见了那个人,“江复……”他不顾形象地扑了上去,“江复,对不起。”
“嗯嗯,不哭了。”
花作尘难抑悲伤,紧紧抱着,“都是我不好,做错了选择,也是我害了息机,我知错了,我真的对不住他。”
“好了,花零乖。”江易寒微笑,死去的息机,会化作心头血,活在他的心里,“世事无常,谁也难料。”他笑着舒了口气,“最庆幸的是,我们一开始,就是对的。”
“嗯!”花作尘使劲点头,“记住了,死也得躺进老子的棺材!”这个白衣公子依旧傲娇不讲理。
“可以啊,不过——”江易寒笑,“你先躺,我随后,你个弱受!”话音未落,江易寒先逃命去了,这次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玛德!老子巨攻!给我站住!”花作尘提着断魂就追了上去。
“救命啊!”
元夕佳节,所有朋友都被龙阳羡约到了龙府宴会,顺带给花作尘庆生。
最无奈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少了好几个朋友,也只有花作尘和江易寒如故,其他人,包括龙阳羡在内都是性情大变。
座上的零复夫妻依旧打打闹闹,不分场合,花作尘气哼,端了一杯酒去了邻桌,“姑娘安好,我就是帅气逼人的青邱一枝花,大名花作尘,不知姑娘芳名啊。”
“呃……小女子玉玲珑。”邻桌这个女孩子有着可人的面貌,小家碧玉,娇羞非常。
“玉玲珑?好名字啊!”江易寒针锋相对,端了酒过来,“在下江易寒,幸识姑娘。”
“幸识幸识。”这架势,两个人干嘛呢?小姑娘玉玲珑被吓坏了,这表情,绝了。
“姑娘不必惊慌,只是想交个朋友,不过……姑娘有意的话,托付终身也可,我花作尘定倾心相待。”花作尘挑眉。
江易寒眨眼,好,你有种!“姑娘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想必是个大家闺秀,他花大公子可是青邱出了名儿的纨绔子弟。”
“你才纨绔子弟呢!他可是号称‘青邱采花贼’的,谁知道他糟蹋了多少别人家的姑娘呢。呵!”
“我这么善良怎么可能糟蹋别人家的姑娘呢!姑娘,只要你肯许嫁,我江易寒一定生死契阔,与姑娘成说,执姑娘之手,与姑娘偕老。”
“我呸!老子现在就弄死你!”花作尘雷霆大怒,扑上去打了起来。
玉玲珑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公子……”
“嘶……别咬!啊!毁容了!”
“公子……奴家已许嫁他人了。”玉玲珑眯眼,想劝架。
“活得不耐烦了?想勾搭我的人?”那个翩翩红衣公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半杯酒水。
“唔?”打架的两个人回头,“温不疑?!她?!”两个人都是震惊,这温二公子转性了?妙极妙极。
“挺热闹的啊。”这边,龙阳羡也过来说话,身旁跟着个姑娘。
“姐姐。”玉玲珑羞涩地走到了姐姐的身边。
“阳羡你可得给我作主啊,妹妹都让人给欺负了。”龙阳羡身旁的姑娘才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花作尘、江易寒眨眨眼,“不是,你们这是……什么关系啊?”有点儿懵啊。
龙阳羡清朗地笑了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来,这是我的未婚妻,玉琉璃。”
“她是我的未婚妻,玉玲珑。”温不疑指着介绍道。
“嗯,琉璃和玲珑是姐妹。”龙阳羡补上一句。
大喜啊,花作尘两个识趣地嬉皮笑脸,“恭喜恭喜。”
“花好月圆。”江易寒补上。
“琴瑟和鸣。”花作尘针锋相对。
“早生贵子。”江易寒白眼。
花作尘眼里快飞出一把剑了,“寿比南山!”
“死得其所。”
“给你痛快!”花作尘抬手就是一把断魂,“给老子站住!”
“救命啊!”江易寒逃命为上,看见了角落里的白一痕和苏七,“师父师娘!花零欺负我!”
“家事!谁插手我剁了谁的狗爪子!”
“这两个家伙,顽性不改啊。”龙阳羡和温不疑相视了一眼。
温不疑含笑点头。
仍旧是青邱屋顶上,江易寒拉了花作尘上来,两个人靠着看星星,“花零零,终是庄周梦了蝶,你的恩赐也是劫。”江易寒笑,“我的小零零。”
“哼。”花作尘不屑。
“快看,快看,星星。”江易寒拍他。
花作尘抬头,“星星哪有你好看呢。”他笑,回头看了一眼。
“唔……”江易寒吻住了,“我家零零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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