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明日应该就好了。”李玄瑾低声说。
话说完,丹喜端着漆盘走进来,戚婵将药碗端过来递给李玄瑾,“快喝药。”
李玄瑾定定地看了戚婵片刻,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他把药碗放到漆盘上,戚婵递给他一杯茶:“压压药味。”
李玄瑾盯着青瓷茶杯,目光在上头停留了良久,方才接过茶杯,轻轻地抿了小口,清甜馥郁味道入口,的确将喉间那股苦涩压下去了一点,可终究也就只是一点。
手指紧紧地握住茶杯,李玄瑾深吸了口气,抬起双眸,叫道:“阿婵。”
“嗯?”戚婵坐在床头看着他。
李玄瑾望着戚婵,尤其是望着那双倒映出他影子的杏眸,问道,“阿婵,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
戚婵微微一愣,然后她笑盈盈说:“你在我心中,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地位。”
“那你现在爱我吗?”李玄瑾盯着她问,不错过她脸上丝毫表情。
戚婵笑着说,“当然……”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李玄瑾打断了,李玄瑾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他一字一词地强调道:“我要听真话。”
戚婵微微往后坐了些,她眼底的笑意变淡,她问:“这个回答对陛下重要吗?”
“重要。”李玄瑾想都不想便说,“很重要。”
戚婵沉默了下,与此同时,李玄瑾看着她的表情,躁动不安的心忽然慢了下来,那股没有压下去的苦意从喉咙一路往下,先是游走到脏腑,再从脏腑蔓延到四肢,最后好像他连呼吸都是苦涩的。
他赶紧伸手,把手里这杯花茶全灌入肚子里。
“我……”
但刚出了个声,李玄瑾猛地打断她的话,“你走吧。”
戚婵一愣。
李玄瑾闭上眼睛道:“你回凤鸣宫住吧。”
戚婵安静了片刻,她轻声问:“玄瑾,你一定要纠结这件事吗?我们就这样恩恩爱爱地过下去不好吗?”
她话一落,李玄瑾猛地睁开眼,想也不想便道:“不好。”
他眼尾泛红,里面有怒气,难过,失望种种情绪,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些控制不住,他厉声道,“我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妻子。”
第92章 大结局(中) 这句话让戚婵沉默下……
这句话让戚婵沉默下来, 她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的。
李玄瑾这话出口,其实是有期待的,他望着戚婵, 戚婵却只是愣在了原地,他手背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动, 猛地吐出几个字,“你回去吧。”
戚婵红唇微微一动, 她看了李玄瑾片刻, 最后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脚步声由近及远, 然后彻底在自己的耳膜里消失,李玄瑾倏地抽出脑袋后的迎枕, 猛地往地上砸去。迎枕在地上翻了几个滚, 缓缓滚落在不远处的桌角前,最后一动不动。
但李玄瑾的心却无法向迎枕那样迅速的平稳下来,他的心跳的极快,更茫然的是,虽然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但却觉得自己的心像空了一块似的,只剩一阵大风嗖嗖的刮着。
戚婵出了东暖阁,丹喜见她面色不好,走上来道,“娘娘。”
戚婵淡淡地说:“我们回凤鸣宫吧。”
丹喜愣了下,她看着戚婵的表情,但并不能从她的表情上读出她的心中所想。
戚婵又回了凤鸣宫, 李玄瑾的病的不算轻,但也不算重,再加上凤鸣宫和宣清宫距离不远, 不需要刻意打听,就知道李玄瑾第二日就去上朝了,不过气色还算好。
凤鸣宫花坛里的牡丹开始结出花苞,一转眼,就是五六日都过去了,这时李玄瑾身体也几乎痊愈了,戚婵去了趟宣清宫。
但人没见到,只是李总管出来道:“娘娘,陛下有事要忙,您先回去吧。”
戚婵往内殿望了一会儿,然后冲着李总管笑了下:“好。”
李玄瑾听到戚婵就这么走了后,他立在窗前,静静地盯着窗外一束开的正好的牡丹花,不多时,李总管又走了进来:“陛下,连大夫求见。”
李玄瑾回过头来。
连山进宫是有事的,李玄瑾让他调配的合嗣蛊解药历时半年,终于成功了,他把两味药丸用白瓷瓶装好,奉给李玄瑾:“这药丸能够杀死体内的蛊虫。”
李玄瑾闻言,目光落在手里的小瓷瓶上。
戚婵回了凤鸣宫,丹喜跟在戚婵旁边,其实也看不出戚婵心情的好坏,说她心情好吧,脸上的笑就像笼了一层轻纱,说她心情不好,但回宫之后,戚婵还有心情作画下棋。
一转眼就到了黄昏。
戚婵对丹喜说:“今天晚上我想吃鲈鱼鱼片粥。”
丹喜应诺,吩咐小厨房准备,小半个时辰后,晚膳摆在膳厅里,戚婵的晚膳虽然精致,但不算铺张,她才喝了半碗粥,殿外忽然响起了请陛下安的声音。
丹喜侯在殿中,闻言赶紧走到门口往外瞅了眼,待看见一袭黑色常服的帝王,她赶紧转过头来提醒戚婵,语气略微有些激动:“娘娘,陛下来了。”
戚婵放下手里的汤匙,往门口看去,不过几个呼吸,李玄瑾出现在膳厅的门口,一袭黑衣将他显得气势冷冽。
他缓缓走近戚婵。
戚婵望着他,微笑着叫了声陛下。
李玄瑾盯着她,一时没言语。
戚婵继续问:“你用晚膳了吗?”
李玄瑾目光落在戚婵面上良久,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望着他的眼睛里像缀满了星子一样璀璨,但李玄瑾无法从这幅美貌的皮囊下,窥见半分她心中的情意。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也没说话。
戚婵见状,命令自李玄瑾进门后便退到门外去的丹喜道:“再拿一副碗筷过来。”
丹喜应诺,很快重新取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放在镶珐琅翠玉的酸枝梨木膳桌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戚婵亲手拿起玉勺,在砂锅里给李玄瑾盛了一碗鱼片粥,笑着放到李玄瑾的身前,“这个时间陛下应该没用晚膳吧,喝点粥吧。”
李玄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戚婵,我们谈谈。”
谈谈?这还是李玄瑾第一次用这个词,戚婵抬起头望着李玄瑾,李玄瑾的眸子黑白分明,宛若一潭清澈冷冽的湖水。
她拉开搁在膳桌前的圈椅,缓缓坐下,然后应了声好。
李玄瑾听罢,他憋在喉间数月的话问出了口,“我对你哪儿不好?”说话时,他的神尚算平静,表情也极其克制。
戚婵闻言,稍稍愣了下,然后她冲着他点了点头:“陛下待我很好。”这话是心里话,李玄瑾待她的确是最好的。
李玄瑾盯着戚婵,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虽然没说话,但戚婵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偏过头,眼神随意地落在殿内的某一处,“有一只鹦鹉,它生来就爱学人说话,但它的主人不喜欢它学人说话,所以它一说话就打它,于是这只鹦鹉就不在学人说话了,主人对它也很满意。”
她抬眸看着李玄瑾,“但是,鹦鹉的主人不知道的是,在他没看见的地方,鹦鹉就会偷偷地学人说话,因为这是这只鹦鹉的本能,学人说话是它如何也改不掉的习性。”
“而不是因为主人对它不够凶,教训的不够。”
随着她多说一个字,李玄瑾的心就越来越冷,她这是什么意思?不外乎就是将本性难移四个字盖在自己头上了,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他是她的问题,她性格有问题,所以就算他对她再好,她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爱上他。
李玄瑾站在距离戚婵圈椅两三米处,握紧了拳头,半晌,艰涩地吐出几个字:“真改不了?”
戚婵迎着他的视线,轻轻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她点头的那瞬间,李玄瑾就飞快地转过了身,飞一般地离开了凤鸣宫,他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戚婵望着空荡荡的膳厅,若不是她刚刚让丹喜多准备的一副碗筷,她都要以为李玄瑾的到来是一场错觉。
似又有脚步声响起,戚婵微侧过头,她过了几瞬,才看清来人,轻轻地叫了声丹喜。
戚婵的表情依旧是淡的,但双眸却出现了怅惘之色,丹喜有心想说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就在她保持缄默的时候,戚婵眼底淡淡的脆弱已经收了回来。她拿起玉匙,盛了一勺粥,刚喂进嘴里,眉心不由自主地拧了拧。
丹喜骤然回神,小声道:“娘娘,可是冷了?奴婢让膳房重新做。”
戚婵将嘴里这口冷掉的鱼片粥咽入腹中,摇了摇头:“不必了。”话罢,她拿绣帕擦了擦唇角,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李玄瑾离开凤鸣宫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回到了宣清宫。李总管现在已经很适应陛下这样难受又悲愤的情绪了,见他哐的一声合上东暖阁的房门,将众人拦在殿门之外,李总管就知道陛下一定又是去了皇后娘娘那儿,他赶紧对着宣清宫众人使了个眼色,提醒大家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发出任何动静来。
宣清宫顿时静的雅雀可闻,但一盏茶后,一阵脚步声在殿门口由远及近,李总管偏过头去,借着明亮的宫灯,他看清出现在宣清宫前的一行人是皇后娘娘。
李总管赶紧迎上去,行了个礼。
戚婵看了他一眼,问:“陛下呢?”
“陛下在殿内。”
戚婵唔了一声,抬脚就往里走,李总管见状,连忙拦住戚婵的去路,戚婵侧眸盯着他,李总管憋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娘娘,陛下今日的心情不大好,您,您看……你要不要换个时间来。”
戚婵听罢,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李总管拦也拦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戚婵走到了东暖阁门口,倏地一下推开了门。
门推开的时候,李总管也听到李玄瑾冰凉的声音:“出去。”
李总管觑了眼戚婵,就见皇后娘娘直接进了殿内,李总管还想再劝一句,但戚婵哐当一声合上了房门。李总管站在门外,盯着这一扇雕花朱门,只好示意大家站远了些。
李玄瑾坐在南窗的美人榻上,听见外间竟然有脚步声越来越响,他猛地一下扭过头,然后就看见出现在缓缓走近他的戚婵,李玄瑾瞳孔微微一缩,左手捏紧榻上的扶手,才没有倏地起身,他用一种冷沉的语气问,“你来做什么?”
戚婵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李玄瑾坐着,她立着,要比他高半截头,戚婵在他面前微微蹲了下来,直到两人视线几乎持平时,戚婵出声了,“我来问你的选择。”
“选择?”李玄瑾闭了下眼。
戚婵点了点头,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这样一直纠结会很痛苦。”她笑了下,“长痛不如短痛,要么接受这样的我……”
李玄瑾神色骤然一变,戚婵手摸上他的面颊,语气又温柔又无情,“要么和我一刀两断,放下戚婵两个字。”
第93章 大结局(下) 李玄瑾定定地望着戚……
李玄瑾定定地望着戚婵, 戚婵放下手,回望着李玄瑾,似乎在等着他回答, 李玄瑾脖子上青筋不停地跳动了半晌,俄顷, 他的唇忽然动了动。
这个时候,戚婵突然抢先一步说了句话:“不过一时之间, 你肯定是想不好的, 你可以多想几日。”
这话一出, 李玄瑾没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他看着戚婵, 戚婵缓缓从他眼前站起身来, 转身往外走去,李玄瑾摊开的五指渐渐合紧,最后越来越紧,指骨似乎都被握红了。
却说戚婵推开了门,听到房门拉开的吱哑声, 李总管瞬间抬头看去,见出现在跟前的是戚婵,李总管还往门内扫了眼,不过并没有看见别的东西。
戚婵出了宣清殿后,没往凤鸣宫走,只是无目的地在往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 走到了御花园的湖边,正值夏日,湖边荷叶连连, 夜风轻荡,还能听见湖边的蝉鸣蛙叫。
戚婵立在岸边,湖边的风有些冷,她那颗刚刚有些不安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许久后,丹喜的声音在戚婵背后响起:“娘娘,快子时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戚婵闻言,目光虚无地落在某处,问:“丹喜,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垂挂在树梢木梁上的宫灯纵使明亮,但和白日里的日光比起来,不过是微末之光罢了。丹喜立在戚婵的背后,只能看见戚婵单薄的背影,她斟酌了下,道:“娘娘聪颖通透,温柔谦和。”
她话落,戚婵微微转过头,见戚婵转过头,丹喜略低下头,避开了戚婵的眼神,戚婵见转,笑了一下:“从你的表现里,我大概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