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瑾近日是瘦了些,但无损于他的俊美,只是削瘦的下颚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冷冽。
戚婵叫了他一声,“玄瑾。”
李玄瑾没说话。
戚婵定定地看着他,柔声说,“我很想你,我也很开心你没让我离开。“她停了下,尾音微微上勾,“更开心你舍不得伤害我。”
“想我?”李玄瑾终于动了,他动的是唇,说完这两个字,他冷笑一声道,“你离开时,可是干脆利落的紧啊。”
“是因为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了。”戚婵解释。
李玄瑾心底冷嗤,他怎么可能相信她说的话,戚婵惯会说甜言蜜语,他得看她做了什么,她做的就是毫不犹豫地离开。至于现在,无非就是发现走不了,便继续用谎话诓骗他。
戚婵直直望着他道,“那是我第一次只考虑你,不考虑自己做出的决定。”
她说话时的眼神很真挚,就像是今夜天上的皎月,是确凿存在的,不是幻象。
李玄瑾有一点点迷惑,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后退一步,骂了一声“骗子。”
撂下这句话,他倏地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戚婵连忙伸出手,却只轻轻碰到他的袍角,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她跟着走了几步才缓缓停下,她立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景,直到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不见很久,戚婵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玄瑾疾步出了这座宫殿,大步流星地回到宣清宫,宣清宫已经快出了后宫的位置,清风有时也会留宿在宣清宫里。
他现在站在院子里,听见脚步声响起,转过头,便见自家主子面色冷沉地大步回房,清风犹豫了下,跟着李玄瑾进了房间。
李玄瑾刚进房间,走了几步,发现背后有人,他转过脸。
清风没叫殿下,“主子,你和戚二姑娘……”
话才说出来,李玄瑾立刻打断了他,“你要为她说情?”
“属下是觉得,觉得你这样伤的是自己的身。”清风问过李总管和清玉,他家主子这段时间可谓是忙到极致,天未明就去上朝,三更半夜才回宣清殿就寝,睡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去处理政务。
有些不需要他处理的东西也要亲自过目,恨不得没有休息的时间,虽然自家主子身体好,但清风觉得也不是这么折腾的,没瞅见他都瘦了好些了吗?
“你出去吧,我自有主意。”李玄瑾背过身说。
清风沉默半晌,只好退了出去。
李玄瑾在殿内立了良久,他五指慢慢收紧,他想,他并不是舍不得伤害戚婵,只是他还没想出一个让她自尝苦果的好办法。
想着,门外传来了李总管压低的声音,“陛下,该上朝了。”
下完朝后,李玄瑾在勤政殿见了几位大臣,礼部尚书说完冬日祭祀的事,却并不告退。
“孙大人还有何事?”李玄瑾问。
礼部尚书孙继海年过六旬,算的上位老臣,闻言他行了一礼,方才道,“皇后娘娘凤体堪忧,臣等万分担忧。”
李玄瑾闻言,静默地凝着他。
孙尚书咳了两声,又才拱手施了一礼道,“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理当为社稷着想,陛下如今膝下空虚,理应广开后宫,绵延子嗣。”
孙尚书没有合适的孙女入宫,不存在私心,他是真心为国嗣担忧,陛下已经二十有四了,寻常儿郎在这个年龄都应该儿女双全,可陛下呢?要说皇后娘娘身体康健他还能忍着不说,再等一等,可现在娘娘病重,都去皇庄养身了,而陛下后宫空虚,如此一来,几时才能有皇嗣诞生。
“这事朕心中自有打算,孙大人不必挂忧。”李玄瑾淡淡地道。
“陛下。”孙尚书还要再劝。
李玄瑾伸手拿起一本奏折,孙尚书见状,叹了口气,只好退了出去。其实不只是他,已经有好几位大臣在奏折里说过请陛下广开后宫绵延子嗣的事了,不过陛下都留中不发。
孙尚书出了勤政殿,李玄瑾目光落在奏折上,半晌后,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放下手里的奏折,抬脚出了勤政殿,对清风命令道:“去将连大夫请来。”
连山暂时不能回西南,不过在京城里,也没太耽搁他行医看诊,回去的心也不是很强烈。
李玄瑾要请他进宫,他略做收拾,便立刻跟着清风进了宫。
李玄瑾背对他站在殿内,虽然正是阳光正好的午时,也瞧不见他的神色,连山见礼之后,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李玄瑾低沉的声音,“合嗣蛊解药研制得如何了。”
连山道:“几味药材正在炮制中,最快也得半年。”
李玄瑾沉默了下,转过头对连山说,“朕知道了,多谢连大夫。”
连山离开后,李玄瑾独自立在大殿里,眉眼低垂,许久许久之后,他轻轻地牵动了下他的嘴角。
连山说过,解药炮制也不一定成功,他以前想过,就算没有自己的孩子,过继宗室也不是不可以,他不想继续和戚婵纠缠,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是戚婵做的恶事,就应该由她承担苦果。
而且妇人孕育子嗣最是难受,说不得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也是对她的惩罚。
思及此,李玄瑾回到勤政殿,继续处理政务。
月上树稍后,他从勤政殿离开后,没回后面的宣清宫,大步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李总管见状赶紧追上去问,“陛下,您去哪儿?”
戚婵入夜之后,便早早地睡下了,昨日才逼李玄瑾来见了她,她不想今日继续逼迫他,是以她打算安分守己几日。
毕竟如今她虽身在冷宫,她第一天醒来时房间更是简陋朴素,但她住的这段日子,已经看不出任何冷宫的影子,最起码,她这间房,角落里燃烧的银丝碳味道清幽,拔步床悬挂织金垂地罗纱床幔,床幔前的百蝶戏春屏风绣工精致了得,已经不比她的闺房差。
只是虽然高床软枕,但戚婵觉浅,起码比起从前浅多了,所以当她发现到床头有人的时候,就立刻睁开了眼。
“玄……”这个字刚说了一半,就直接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
一个多时辰后,男人冷着脸掀开床幔,从床上起身,捡起床榻下的衣物,三两下套在身上,看都不看床上的女郎,大步离开。
第85章 新一计(二) 戚婵翌日比平日……
戚婵翌日比平日醒来的晚一点, 接下来小半个月,李玄瑾隔两三日就会来一次,不过做完就走, 过程中一句话都不说。
这日见他要起身离开床榻,戚婵伸手, 拉住他的手腕,李玄瑾平日里气质孤寒, 此刻因为薄唇艳红, 寡冷的面上有了色彩, 顿时就活色生香起来。
他微微垂眸,看着戚婵, 但是眼睛里没有丝毫温情。
戚婵坐起身, 嗓音颇有几分喑哑,“我想出去走一走,不想一直待在这座宫殿里。”
李玄瑾猛地一下将手拽出来,不在看床上的戚婵,捡起地上的衣裳, 就往门口走去。
戚婵坐在乱糟糟的床上,看着青年毫不留情的背影,重重地打了个呵欠,复又重新躺会床上。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檐上的薄雪有融化的痕迹。
戚婵拢了拢肩头的披风,从院子里铺了软殿的凳子上起身,直接往门口走去, 宫门口一直都站了两个看门的侍女,见戚婵似乎有要出宫的征兆,立刻拦在了门口。
戚婵往前迈的步子顿住。
乌愈看着这一幕, 心脏砰砰砰地跳,她赶紧几步上前,叫了声:“姑娘。”
戚婵侧过眸,看见乌愈眼底的心惊胆颤,她轻轻地笑了下,“放心,我不出去。”
乌愈闻言只松了半口气。
戚婵见状,转身慢悠悠地回了房,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扭过身道:“乌愈,给我找些针线来。”
“针线?”
乌愈寻了针线和戚婵要的布料来,见戚婵是要刺绣,乌愈的心才放下。戚婵的绣工一般,绣了半日,发现乌愈的针线比她要好后,便向她请教,用了五日的时间,戚婵绣好了个雪青色团鹊纹的香囊。她绣工虽然寻常,几日也无法练成刺绣高手,但是她配色明艳,倒也算的上一个雅致的荷包。
荷包绣好后,她将它放在枕下,李玄瑾来的时候依旧是半夜,戚婵刚睡着便发现有人来了,这次戚婵的动作要快一些,他刚准备退出去她就拉住了他的手。
李玄瑾皱眉。
戚婵左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这几日她绣的那个香囊,“这个给你。”
李玄瑾看着那个荷包,荷包上的绣工并不精致。
“你自己做的?”他盯着她,终于说了一句话。
戚婵坐起身,点了下头。但是这个头刚点完李玄瑾的神色就变了下,“你以前从没有给我亲手绣过任何东西。”
戚婵一怔,她的确没给李玄瑾做过亲手缝制的东西,但主要是因为她的绣艺平常,她也不喜欢绣东西,反正绣娘做的东西比她好多了,既然如此,她何必在做这些东西。
戚婵把她心里的想法解释了下。
李玄瑾的神色没变好。
戚婵道叹了口气,“以前是我做的不够好。”
李玄瑾冷笑一声,旋即翻身下床,也没拿那个荷包,戚婵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许久之后,将荷包放在枕头下,这才躺下睡觉。
接下来的十来日,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
这日又到了夜间,戚婵梳洗后一直没睡觉,一直坐在房间里的软榻上,研究她按照棋书上残局摆出来的一局棋,不过残局之所以称之为残局,就在于它的难以破解。戚婵研究了快一个时辰,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想着,外头似乎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戚婵扭过头。
李玄瑾抬脚入内,一穿过隔扇门就瞧见坐在榻上的戚婵,他脚步顿了下,然后步伐正常的走到床头,掀开床幔,脱鞋就寝。
戚婵见状,缓缓走到床边去。
一个多时辰后,李玄瑾再度起身离开,戚婵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冬日来了,皇祖母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玄瑾穿好鞋,“和你无关。”
话落,他直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时候戚婵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那天晚上你能来陪陪我吗?”
她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不想一个人过年。”
她的声音里有落寞和期待,李玄瑾整理腰带的手微微慢了一瞬,但很快他扣好玉带,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的确马上就要过年了,现在已经是二十五,还有五天,年初要封印,这几日便比较忙碌,忙碌到李玄瑾没再去冷宫一次。而三十这夜,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皇宫更不必说,红灯红锦已经挂满了树梢,年夜那日先是要和宗室以及百官同贺的,等宫宴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子时了。
李玄瑾后宫空无一人,慈安宫有太皇太后,但还有一众太妃,而他在众位太妃很是谨慎,李玄瑾略坐了一会儿,便向太皇太后告辞。
太皇太后闻言,有心想说几句话,但满室的太妃,她只好道:“那陛下先回去吧。”
李玄瑾回了宣清宫,今日过年,宣清宫的太监们也面带喜色,站在廊下一起说话闲聊,不过见陛下归来,立刻打起了精神。李玄瑾挥了挥手,也没叫他们伺候,自己进了浴房沐浴更衣,出来后也没到子时,便随意拿了本书来看,直到听到子时的钟声在殿外响起。他放下书上床。
他闭上眼睛,大概过了有两刻钟,他忽地睁开眼,坐起身,但不过几息之后,他又重新躺回床上,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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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戚婵合上窗,转过身来,便看见神色严肃地盯着她的乌愈,戚婵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奴婢告退。” 乌愈看了她好半晌,才说了这一句话。
乌愈退了出去,不过戚婵房间里的灯一直没灭,第二日早上她敲门,戚婵说进来,乌愈进门,就见戚婵还是昨夜她离开时的那身襦裙,发髻也没拆,乌愈顿了下。
午后,她去宣清宫禀告戚婵这两日行为,每隔两三日,她就会来禀告一次。
“昨夜姑娘一夜没睡,今儿心情也不怎么好。”乌愈道,“今日早膳也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