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芙听到鲜于通忽然高声呼救,不由大吃一惊:“难道他早已看出我藏身于此?我要不要出手相助……鲜于师兄背情负义,当真令人齿寒,但我峨嵋与华山毕竟交情不浅,我帮他不帮……”
她如此想着,便要起身而出,忽然一只手在她腰间一拦,从身后将她抱住。另一手随即捂住她嘴唇,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道:“别去,他喊的不是你!”
纪晓芙听到这个声音,脚下一软,回头望去,月光下那人一双俊目亮若晨星,嘴角微微含笑,果然正是杨逍。她孤身一人在外乱闯了半夜,只觉伤心无限,凄苦难挨,此刻突然见到他,心中竟是一片欢喜:“原来我一直挂念着他,原来我其实一直盼着他能来追我,原来我看到他竟然如此快活!”她再无法欺骗自己,突然便觉得万分委屈,回身投在了杨逍怀中,双臂紧紧搂住他腰。
杨逍倒吓了一跳,以为她在哪里受了伤。可自己一路跟她至此,中途并没有任何差池。温香软玉在怀,他心头微微激荡。双目一抬,看到头顶上方六七丈左右的山壁上有一处摩崖石刻,他心念一转,抱着纪晓芙高高跃起,右足在殿宇的飞檐上借力一点,他身法轻盈,再一次向上腾挪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处岩壁石龛之上。
杨逍揽了纪晓芙坐下,仔细看她面庞。月色皎洁,映着她剪水双瞳里的盈盈波光,含情脉脉,凝思怅怅,有思而不得,似念而难为。他从未见过她用这样的目光望着自己,心中不禁怦然而动,低声笑道:“不告而别,这次该如何罚你?”
纪晓芙这才发觉自己一时情难自禁,大感羞赧,便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杨逍搂的更紧。还未张口说话,细吻已轻轻落在眉心,眼睑,鼻尖,又缠绵而下,吻住了她的双唇。初时浅尝辄止,随即逐渐深入。仿佛被他的气息笼罩了全身,纪晓芙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右手抵在他胸口,明明是想要将他推开,却不知怎地,最终攥紧了他的衣襟。
忽然下方地面一声痛呼传来,她一惊,趁杨逍微微分神,终于推开了他。低头望去,却见鲜于通似是被打中了腿上关节,单膝跪倒在地,而胡青牛立在不远处,正冷冷地望着他。纪晓芙眉头一皱,轻声道:“鲜于师兄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快放我下去!”
杨逍握了她手,摇头道:“别急,你且瞧着!”
纪晓芙不解其意,正待相问,却听鲜于通又是一声大喊:“白师兄,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纪晓芙心中微诧,左右一搜寻,果然看到悬石相互连接石桥处不知何时来了一人,正抱剑而立。
胡青牛见对方来了帮手,早就暗自警觉。只不知为何那姓白的迟迟不肯出手。直到鲜于通跪倒在地,二次呼救,他才缓缓走上前来。
“师弟,刚才此人说的话可是真的?”白垣沉声问道。
鲜于通脸色惨白,额角渗出汗来,嗫嚅道:“白师兄,我……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我只当他们救了我,便想要报恩,谁知,谁知他们竟是魔教的……”
白垣冷笑了一声,转身又对胡青牛说道:“阁下前几日对我师妹出手相助,想不到竟是明教中人,也罢,看在你对我华山派有恩,我今日不杀你,你这就去吧!”
胡青牛却哼了一声:“用不着你假仁假义地施恩,我救你师妹不过一时技痒,你杀不杀我,我今日都得要了这奸贼的狗命!”
白垣觉得此人十分不识好歹,皱眉道:“我师弟纵有大错,自有我师父管教发落,岂能容你这魔教妖人随意处置!我已对你额外容情,还是请你快快离开吧!”
鲜于通却在一旁突然说道:“白师兄,你道阿裳她是被何人下毒?此人自称医仙,医术倒是十分高明,但他还有一个师妹,却是魔教毒仙,下毒本领千奇百怪,不知害过多少人。他两人本是夫妻,阿裳她中的毒如此阴险狠绝,定是被那毒仙所害!”
白垣眼神倏然凌厉,射向胡青牛:“此话当真?”
胡青牛冷笑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虫花之毒世间仅有,除了我爱妻再无人有这本事,”他忽又一声叹息:“她原本一番好意助我报仇,我却又大大违拗了她的心意,真是万万不该!”
白垣怒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何恩怨,可不该将我师妹牵扯进来!”
胡青牛向来护短,漠然道:“这人对我亲妹始乱终弃,正是为了迎娶自己的师妹,拙荆对付她也不算全无道理!”
白垣从小心中最爱的便是贺云裳,纵然她背信毁婚,二人已各自嫁娶,却始终将她放在心上,念念不忘。此刻听了胡青牛的一番言语,自然恼恨之极,又想:“此人不除,将来难免再祸害师妹!”于是杀心顿起,手中长剑出鞘,森然道:“既如此,便留不得你了!”
胡青牛却有几分读书人的牛脾气,向来心高气傲,眼见此人武功不在鲜于通之下,情况颇为不利,也绝不肯出言示弱。他冷哼数声,忽然两袖一挥,各有数枚金针射出,一半打向白垣,另一半却打向跪在地上的鲜于通。这一下出其不意,鲜于通无法躲避,只得挥扇遮挡。却听他惊呼一声瘫倒在地,想是被打中了要害。
那边白垣却是一把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金针尽数打落,随即又长啸一声,挥剑攻了上去。胡青牛见他来势凶猛,心下一沉,一只虎撑从袖中滑落至手中。眼见对方一招“白虹贯日”当胸刺来,只得向一旁闪避。但白垣未等剑招变老,手腕一翻,长剑向外横扫。胡青牛躲闪不及,只得用虎撑勉强一架,“铛”的一声,他被震退数步,咽喉一甜,他已知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甚至比鲜于通还要强上两分。两人瞬间过了几招,胡青牛就开始左躲右闪,颓势顿显。
纪晓芙在一旁看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忍:“这位胡先生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人,鲜于师兄害他亲妹惨死,他要报仇无可厚非。可白垣师兄竟像是要置他于死地,招招都是杀手……”她不由看向杨逍,这是他明教中人,不知他是否会出手相救。却见杨逍也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二人相斗,他长眉入鬓,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眼神十分专注。纪晓芙心中一动,暗自叹息。
就在她一晃神儿的功夫,下方陡然生变。胡青牛眼见不是白垣的对手,心知今日再难报仇,便连发暗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想要伺机逃脱。谁知身后几步之外一直倒在地上的鲜于通忽然跃起,手中扇柄“啪啪”几下,打中他后背肩贞、京门二穴,同时足尖踢他小腿跗阳穴。胡青牛立时定在那里不能动弹。鲜于通又飞快地绕到他身前,抬脚踹中他小腹,胡青牛登时向后飞出数丈,一口鲜血喷出,倒在殿门口的台阶之上。
白垣收了招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见鲜于通转过身来,阴沉沉地说道:“师弟当真好心计!”
鲜于通勉强笑道:“这人……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几次容情,他竟然还对阿裳下手。原本我手腕有伤打不过他,还多亏白师兄你出手相助,只不知师兄怎么……会到了此处?”
自从在青莲乡遇到胡青牛之后,白垣其实一直怀疑他和鲜于通之间有什么牵扯,所以处处暗中留意,终于发现二人当晚在此相约,于是算好时辰摸了过来。他哂笑一声:“师弟你聪敏机变,想必我不出手你也有应对之策。只是若不是我今晚到此,倒不知你们之间有如此大的恩怨。”
鲜于通面色一白,哀求道:“白师兄,此事万万不能让师傅知道,他一定会将我逐出师门!不,他老人家绝不能饶我,定会杀了我!”
白垣盯着他看了半晌,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妄念,他缓缓说道:“我可以不告诉师傅,但你要答允我一件事!”
鲜于通面露喜色,问道:“何事?还请师兄吩咐!”
白垣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我要你离开阿裳!”
“什么?”鲜于通目光愕然地望向白垣,却听他啮齿恨声道:“阿裳明明是我未婚妻,是你横刀夺爱把她抢走!以前我看你对她还算不错,便强忍了下来。可你居然作出如此丑事,又怎配做她的丈夫?和离也好,你休了她也罢,总之,我要你离开她,把她还给我!”
纪晓芙坐在高处,心中也是惊诧:“白师兄心中居然是这样打算!他已然另有妻小,又怎能去拆散别人夫妻……”她一时之间竟分不出孰是孰非,鲜于师兄固然行为不检,可白师兄以此要挟更是大大地不妥。
却听鲜于通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白师兄,师妹跟我说过,你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她待你兄长一般。可你却欺她年幼无知,骗她许下婚约之说,其实她心中并不喜欢你。直到后来我们都长大成人,师妹与我才是真正地倾心相恋。我们夫妻俩十分恩爱,而你也娶妻生子,师妹本来松了口气,可你却时时暗中窥伺,对她始终心存觊觎。我一直敬你是大师兄,隐忍不发,没想到你竟然起了如此龌龊的念头……”
白垣听了他的话,声音有些发抖:“她跟你说,是我欺她年幼无知,骗她许婚?”
“不错!”鲜于通大声说道:“你纠缠不清,师妹早对你烦不胜烦,不过念在小时候的情分,勉强与你周旋应付……”他说着,从怀中抛出一物扔在地上,“这个是她早叫我还给你的!”
杨逍和纪晓芙身在高处看不真切,但白垣却看得分明,那是一只金簪,上面镶嵌了几颗珊瑚珠子,各个浑圆饱满,鲜红欲滴,乃是贺云裳十五岁生辰自己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他从小不喜读书,又拙于言辞,那时也不知送什么能讨她欢喜。有次无意间听到她和众师妹在玉女峰后山玩耍时唱道“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不知那是梨园里经久流传,琅琅上口的小曲,只觉得师妹的歌声甜美动人,让他心神驰往。他没见过那红豆长个什么模样,便请人以珊瑚为珠打了一把簪子送她。他还十分记得师妹红着脸接过去的模样,她低着头,露出粉白的颈项,额发遮住了眼眉,只看得见小巧的鼻梁。她说:“没想到师哥你还有如此心思……”如今想来,让她相思的人是谁?她唱那首歌又是为了谁?
白垣身体剧烈颤动,心中也不知是恨是痛,他瞪着鲜于通,气息紊乱起伏,目露凶光。
鲜于通恍若害怕似地退后一步,但还是高声道:“你就算杀了我,阿裳她也不会喜欢你!”
白垣终于大喝一声,挺剑攻了上去,出手便是极厉害的一招“无边落木”。鲜于通只觉迎面好像一阵狂风卷来,四面八方都是剑影,一剑快似一剑。他知道这招的厉害之处,自己完全无法抵挡,不由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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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章又被锁了,不知道咋解锁,修改过了发这里吧。。。
纪晓芙看到华山派这对师兄弟终于刀剑相向,隐隐觉得两人行事做派都枉为名门弟子。转念又想:“可见‘情’这一字终归害人不浅!”心下不禁黯然。杨逍却在她身边自言自语道:“原来却是这样。”“什么?”纪晓芙连忙转头问他。杨逍点点头:“这姓白的原来是这么死的!”
纪晓芙吃了一惊,立时再去看下方二人。却见白垣攻势一阵强过一阵,哪有败像?鲜于通却是忙于躲闪招架,已被他渐渐逼到悬石崖边。“啊,陷阱!”她忽然想了起来。
果然白垣长剑一抖,挺身向前,便要使出一招“苍松迎客”。不料他一足踏出,忽然身体一歪,正踏中了鲜于通之前挖出的浅坑。他原本怒气攻心,只一味猛攻,没有留意脚下,此刻左脚踏空,暗道不好:“忘了这师弟阴谋诡计甚多!”
他不知这只是一个浅坑,但反应神速,未等这一步踏实,便向右一跃,想要避开这个埋伏。没想到右足一落地,脚底便是一阵刺痛,有一尖锐之物深深扎入了他足心的涌泉穴。白垣膝盖一弯,知道终于还是中了暗算。正要提气直起身体,谁知鲜于通已经抢身上前,手中不知什么事物一捏一挥,又迅速地飞身跃开。白垣只闻到一股甜香之气,顿时头晕眼花,眼前金光乱闪。他还待强自支撑,忽然周身就剧痛起来,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他五脏六腑狠狠啮噬,他顿时倒地失声惨叫起来。
纪晓芙猛然惊起,差点从岩壁上掉下去,还好杨逍将她搂了回来。白垣的痛呼声撕心裂肺一般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她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杨逍叹了口气:“金蚕蛊毒,方才鲜于通点中胡青牛穴道时就悄悄从他手中抢了过来。”
鲜于通看到白垣痛得满地打滚,也叹息道:“白师兄,对不住了,谁让你逼我至此。”原来他早就看出白垣在暗中打探自己和胡青牛的事,他心知这秘密迟早被师兄查出,正巧胡青牛向他来寻仇,便故意引白垣来此,做了个一石二鸟之局,以除掉心腹大患。
“做师弟的也不忍你受尽七日七夜的折磨,这就送你一程吧!”他一脚踢中对方太阳穴,白垣惨呼声戛然而止,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转眼落入身后的山崖。
纪晓芙眼看着鲜于通眨眼功夫就杀害了自己的师兄,手段狠毒狡诈,心中觉得十分恐惧。杨逍察觉到她身子轻轻发抖,不由将她搂紧了些,轻声道:“别怕,有我在呢。”他倒是有些佩服鲜于通的机关算尽,只可惜此人太过卑鄙无耻。他略一思索,抱了纪晓芙一跃而下,两人轻轻伏在了下方庙殿的悬山顶上。
鲜于通在崖边站了片刻,这悬石下就是深深的断崖,他料定白垣必死无疑,转身朝胡青牛走了过来。胡青牛冷眼看着,只是苦于深受重伤不能动弹,连骂都骂不出,只能感叹此人攻于心计,非常人所能及,今日不但不能报仇,只怕还要命丧于此。
纪晓芙见此,忙悄声对杨逍说:“他要杀死胡先生了,胡先生是你明教中人,你不去救他?”杨逍暗暗思索:“照理说胡青牛不该命丧此地……”他虽这样想,但还是点点头,掌中微微蓄力,随时待发。
鲜于通走到胡青牛身边,弯下身在他怀中摸出了那只金盒,他微微笑道:“胡兄,也该物归原主了!”
胡青牛心中只恨老天不长眼,任奸人恣意横行。却见鲜于通手中折扇一开,笑容忽然一敛,正色道:“胡兄,我念在你我之前有金兰之义,三番五次地手下留情,可今日你害死我白垣师哥,我再不能容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殿中射出一道鲜红的烟雾,直冲他面门而来。一个声音娇声喝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也亏得鲜于通早有预料,一直暗中提防。他手中铁扇一挡,迅速向后退出几步,落在数丈开外,饶是如此,他仍旧感到口鼻中一股辛辣膻腥之气,连忙出手封住自己云门,神封二穴,以防毒气攻心。抬眼看去,果然殿门口站了一位黑衣女子,细眉秀口,他虽没见过,但也料定这就是那明教毒仙了。
王难姑埋伏准备了许久,却还是没能一击得中,心中不由暗恨。但她自知武功不济,师哥又身受重伤,也不敢恋战,脚一跺,拎起地上的胡青牛,转身奔向石桥,飞快下山去了。
鲜于通想了想,终究忌惮毒仙的手段,便也没有追。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心想:“胡青牛倒底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况且他毕竟救过我一命,随他去罢!”他四下里转了一圈,看见地上还有那只珊瑚簪,附身捡了起来,看了两眼,将簪子一折两段,随手扔下了山崖。自觉再无遗漏,赶着要去清除体内余毒,便也匆匆离去了。
杨逍想了一想,指着那山崖对纪晓芙说:“我要下去看看,你这里等我?”
纪晓芙心中犹豫,杨逍看她没说话,握了她的手在掌中,恳声道:“别走好不好?”
纪晓芙终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要下去看白师哥的状况么?我同你一起去。”
杨逍其实也不放心留她一人在上面,笑道:“好!只是怕下面脏得很……”
纪晓芙摇摇头:“走罢!”她站起身,正要从殿顶跳下去,杨逍忽然将她拉了回来,在她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看她又羞又嗔,这才勾了勾嘴角,牵了她手,两人一起落在地面上。
从崖边望下去,下方木郁葱葱,此刻黑漆漆一片也看不真切。杨逍四周环顾,似乎没有途径可以走下去,便拿了手中龙泉剑砍了几根藤条,结成长索,牢牢固定在山石上。顺着藤索沿山壁而下,这片悬崖竟也不是很深,约莫十来丈的样子,两人很快到了底部。崖底草木丛生,十分泥泞,还有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他们往水边走了几步,赫然发现白垣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溪边一颗树下。杨逍快步上前,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伸手探他鼻息和胸口心跳。许是白垣掉落下来有许多树木遮挡,而地面又十分松软,他此刻心脏居然还微微跳动,只是几乎没了气息。
纪晓芙轻声问道:“他……死了吗?”
“差不多。”杨逍沉吟了一下,取出几颗九花玉露丸塞入白垣口中,又捏他喉头迫使他咽下去。他见白垣此刻眼眶嘴唇皆是乌黑色,即使在黑夜中都能看出泛着青光,知他中毒已深。他回想起上一世张教主说起金蚕蛊毒,是要将解药从腰眼处灌入,方能驱走蚕蛊。但他一来不知道解药,二来此刻也无处去寻,实在无法施救。他心念一转:“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罢!” 于是用剑在白垣腰间“章门”“三焦俞”等处刺了几个洞,立刻便有鲜血流出,昏暗中也看不出颜色,但想来也应是乌黑的。
之后便再没什么能做的,等了一柱香的功夫,白垣还是没有醒转,身体反而逐渐冰冷,再探他心口,已彻底没了动静。
杨逍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人是杀害江伯维的凶手之一,本也不该救他,可是他总归还是想尝试一下……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纪晓芙却很有些伤心难过,白垣师兄当真是个万分可怜之人,纵然有些心术不正,可终究是为情所困,爱而不得。她将白垣的尸首在树下摆好,又在周围寻了一些枯叶短枝草草掩埋了,站起身来拜了一拜,口中道:“白师兄,但愿你来世能做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再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做妻子,快快活活地过一生!”
月光凄清,崖底潮气霭霭,杨逍怕待得久了对纪晓芙伤势有碍,便催了她上去。两人沿着树藤又攀回到悬石之上,想起方才这里的惊心动魄,纪晓芙站在那里有些出神。杨逍正想开口,她却忽然发现绑着藤条的岩石下有一颗圆圆的红色珠子,过去捡了起来,那珠子红润光滑,娇艳欲滴。她忆起鲜于通之前曾扔了一根簪子似的事物在地上,应该便是从那上面滚落下来的。白垣师兄看了以后便神色大变,想来此物和贺师姐有关。
“你说那簪子真的是贺师姐叫鲜于师兄还给白师兄的吗?”她突然轻声问道。
杨逍摇摇头:“不知,但鲜于通诡计多端,他拿出此物多半还是为了刺激白垣发狂……”
她望着那珊瑚珠子道:“如果贺师姐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后悔所嫁非人?”
“有时候人也许宁可不知道真相,谁知道呢?”杨逍看她心事沉重,不知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于是道:“他们三个纠缠不清,也没什么好理会的。这鲜于通迟早有自己的报应……”
纪晓芙忽然抬头,目光里竟有几分惊惧与哀伤:“杨逍,你可知道,我已有未婚夫了!”
杨逍沉默了一下,还是答道:“我知道,是武当的殷六侠。”
“我今夜突然见到你来,原本很欢喜,我想自己终是骗不过自己的心……”她神色凄婉:“可是,我差点忘了,我也是有婚约的人……殷六哥,他性子和善,心肠也软,是个好人……”
“可你不爱他,”杨逍迈步上前,凝视她的双眼,仿佛要望到她的心里去:“晓芙,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从未喜欢过他,而我心里更加没有旁人!”
“他说的不错,遇到他之前,我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纪晓芙模模糊糊地想起贺云裳对白垣说的话,“我若是和你成亲,可心中却一直记挂着他,对你岂不是更不公平!”她爱上他,又怎能再嫁给殷六哥?可是白垣师兄的惨剧让她胆颤心惊……
纪晓芙回望着杨逍,他的面容苍白如玉,剑眉微蹙,在眉心刻出两道痕印,漆瞳如墨,目光中有心痛,怜惜和眷恋。她忽然感觉他是明白她的,明白她的心意,也明白她的愧疚和挣扎。可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眼前是万丈深渊,她还是想纵身而跃,哪怕是粉身碎骨……
她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触他隆起的眉头,仿佛想要磨平那双痕印。指尖又沿着他挺直的鼻峰往下,他的嘴唇很薄,都说是薄情的长相,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偏偏那样多情。
杨逍感受到她的手指在自己唇边摩挲,心底悸动痉挛。他捉住她的手,微一用力,或许根本没有用力,她就投入了他怀中。他紧紧地拥住她,急切地寻找她的双唇,她是那么甜美甘冽,比任何美酒都让他渴望和沉醉。纪晓芙闭着眼,感受唇齿间他狂风暴雨般的索求,这一刻,她只有心甘情愿地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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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快亮了,雁儿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醒了没有,咱们回去吧!”
纪晓芙没有说话,但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