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一句话没说完,那于嬷嬷就极其熟练地扬起木牌,对着她的脸上猛一下抽了下去。
啪——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传来,阿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漂亮的桃花眼里除了惊怒,没了半分娇媚的影子。
“狗奴才!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我要让阿辰千刀万剐了你!”
“阿璃姑娘,这种话,老奴听得可不要太多,不拘哪位贵人,总归都要威胁上几句,不过,你瞧瞧,老奴还好好地呐,那些贵人,可都先老奴一步去了。”
于嬷嬷笑得十分享受,手中并没停下,照着那已经肿了一半的小脸,又抽了一牌子下去。
啪——
自从成为009娇宠系统的宿主,阿璃从未受过一根毫毛的伤害,谁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宠着,这个世界太奇怪了,竟像是完全不在她的预料。
难道不应该是她和李溯久别相逢,此后对方对她爱若珍宝,为她做任何事么?
剧痛下,眼泪生理性溢出,沾到脸颊上,却更加剧了疼痛。
‘系统,系统快救我,快想想办法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童模样的虚影浮现在半空中,没什么表情地望向自己的宿主。
‘你将辰王引到东暖阁,那东暖阁的熏香里有剧毒,你无事,但是辰王已经身中毒素,林贵妃对你的好感度已经成为负数,变成厌恶度了,所以你才会被抓来拷打。’
‘剧毒?什么剧毒?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脸好疼,我的脸不能有损伤,快想个办法救救我啊!’
009没有回话,而是转头望向房门外。
‘辰王来了,我再给你开一次万人迷光环,你太小看皇权了,这个世界没那么好攻略,请宿主注意调整自己的攻略手段。’
话毕,外间便有人一脚踹开了柴房的大门。
辰王踉跄了一步,显然身体十分虚弱。
林贵妃大惊,连忙使人去扶儿子。
“你这是做什么?你身子还虚弱,怎么能下床走动!”
“不过是有些使不上劲,儿子再不来,母妃可是要打死阿璃?”
李溯朝那双颊红肿,嘴角泛着血痕,鬓发凌乱,可怜无比受着责罚的美人望去,对方也抬眼望着他,仿佛他是天神,降临来拯救自己的,心底顿时怜惜到了极点。
林贵妃气得浑身都发起抖。
她才是天下最了解那药毒效果的人,一开始只是觉得使不上劲,接着就是双腿慢慢失去知觉,最后只能成日瘫在轮椅上,熬过几年,才会慢慢死去。
而在旁人眼里,只以为是那人舍弃了生的欲望,自暴自弃衰弱而死。
她不敢告诉儿子那样的未来,可是李溯却还在和女人纠缠。
为帝王者,莫说与女子痴痴怨怨,便是将女子铸成那血腥的皇权道路,也应当使得!
“溯儿,你可还记得答应了母妃什么?”
李溯一瞬间想起了林贵妃对自己说的话,他要当太子,他要站到皇权之巅。下一瞬,他又皱起了眉目。
“自然,可这和阿璃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这狐媚子害得你...!”
“娘娘!”
于嬷嬷突然出声打断了林贵妃气得声音都抖起来的话,林贵妃从恼恨里回过神,止了要说口的言语。
“我怎么了?”
李溯眉目皱的更深,直觉自己的母妃言行十分奇怪,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怒意,而这怒意从何而来,他全然不知。
“辰王,这女人你想要,母妃自然也不会连这也不如你的愿,只是,你要想明白,若是江山美人一朝不能兼得,你必定,不能溺于美人!”
“这是自然,母妃,您究竟想说什么?”
林贵妃极少用辰王的封号称呼自己,这般称呼,已是她恼怒至极的意味,阿璃究竟做了什么,惹来林贵妃如此嫌恶?
“既然如此,母妃也不想与你离心,夺了你心头好,这个女人今儿我就做个主,送进你的内院,和鸢夫人一般,封个夫人陪在你身边,来日等母妃为你甄选好高门贵女,成大业之前,无论你如何喜欢别的女子,也不能拂了正妻王妃的脸面,懂么?”
这是许多权贵男子会选择的一条路,也是裕成帝走向成功的一条道,用赵家的荣光,铺就的康庄大道,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行私欲。
“我不做妾室!阿辰,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若是你不喜欢我,就放我走,我去找安定侯,你不愿意,自然有的是男人愿意娶我!”
听见林贵妃就要把自己变成辰王府上的一个低贱妾室,还是和鸢夫人一般的地位,美丽的少女自觉遭到了羞辱。
她何曾做过别人的妾室,哪个娶她的人,不是干干净净,只为与她携手?
李溯不把鸢夫人处理了和她道歉和好,竟然任凭他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更加可气的是,李溯竟没有半分觉得不妥的意思。
“掌嘴。”
林贵妃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唇间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于嬷嬷就扬起那黑色木牌,当着李溯的面,第三次扇在阿璃脸上。
唇角已经破裂了,一点殷红顺着嘴角淌下来。
没有礼遇,没有和善,没有娇宠,只有林贵妃看她如蝼蚁的眼神。
“母妃...”
见阿璃挨打,李溯总觉得很是心疼,不禁想去拦人。
“一个来历不明,没有身份势力的女子,难道还在妄想做我儿正妻王妃?真是异想天开!放在过去,本宫或许还会允许你做个侧妃,与正妃争争宠,牵制牵制正妃,如今朝中局势有变,我儿在娶正妃之前,绝不能先有侧妃,更容不得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儿搂在一处的女子,转身上了安定侯的床!”
说这话的时候,林贵妃十分平静,却透着阴恻恻的警告和威胁。
“若是阿璃姑娘瞧不上我儿,又非要去和安定侯搅合在一起,坏我儿的大业道路,本宫不介意,为我儿处理了所有,对他不利的东西!”
话毕,那于嬷嬷像是得了什么暗示,将掌嘴的木牌收进袖笼,又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那瓷瓶浑身净白,只在瓶盖上,涂了一点朱红。
于嬷嬷拔了朱红的瓶盖,将那瓷瓶送到阿璃唇边,笑容带着病态的狰狞快慰。
“阿璃姑娘,娘娘的话你也听见了,要么,你今儿就给王爷敬杯茶,进王府里做个夫人,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不然,就饮了这鹤顶红,干干净净地,不给别人惹麻烦,姑娘自个儿选?”
阿璃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面对的是什么人。
“阿辰,阿辰!你就这样看着你母妃这样对我?!”
李溯心中一急,眼前就一阵发黑,整个人直直朝地上栽了下去。
林贵妃早有意料,差人上前一步扶住了李溯。
于嬷嬷见状,心底唾了一声不知好歹,就要作势把那鹤顶红往少女嘴里灌。
她老家的侄女儿们都还没这等福气,要是长相能和这阿璃姑娘一样倾国倾城,她早就巴不得把人往王府里送了,这人一没家世,二来没个显赫的出身,捞个夫人还不愿意,竟然还敢肖想正妃位子,也不知道哪来的痴心妄想。
心底的不安如潮涌上心间,阿璃终于明白过来,林贵妃现在才是掌握她去留的人,且辰王,似乎极为虚弱,根本没办法保护她,万人迷光环只会对男人有效,可眼下,就算辰王再怎么心疼他,当掌控权根本不在男人手中的时候,这光环根本没有用。
她才不要死,这不对劲!
“我当!我当!我当夫人!别杀我!别杀我!”
阿璃痛哭起来,死亡的威胁和连日来的不顺终于让她露出了胆怯和名为害怕的神色,像是一只高傲不驯的狐狸,终于落进了猎人的手里,等待她的只有扒皮抽骨的威胁,最终学会了低头做小。
李溯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朦胧间,他最后瞧见的,就是阿璃痛哭流涕哀求母妃的脸。
那脸红肿不堪,混着鼻涕眼泪,十分难看。
他这是怎么了?他想。
天色已经入夜了,林贵妃安顿好辰王,亲自当着王府众人的面牵起了鸢夫人的手朝外慢慢走着。
“眼下溯儿身体欠佳,那阿璃又是个不省心的东西,王府中,你还需多加劳心,每隔七日,来宫中探望探望我。”
这是要抬举鸢夫人,也是要监视拉拢她的意思。
鸢儿垂眉恭敬一笑,应下了。
车辇沿着宫道慢慢行去,林贵妃疲惫地揉着眉心,今日,是她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日,仿佛所有的谋划一日之间全部成了东流。
不,李缜母子还被她踩在脚底,只要她还有皇帝的宠爱,就是寻遍天下名医,也要想办法治好溯儿!
如今溯儿在朝中地位出现了裂痕,或许李缜此人,该早些了结他了,反正,那赋税之策,已经是李溯的囊中之物了。
她绝不允许,赵皇后的儿子,和她的儿子有平起平坐的可能!
“娘娘,那无头尸验出来,是那个管事的。”
于嬷嬷的话突然将林贵妃拉下了深潭中,一点点的惧意再度爬上林贵妃疲惫的面容。
“这么说,那管事的头...被我送给进了东宫...”
...
东宫点龙池内,李缜泡在药浴中,沾了水的乌发贴着脸颊,不依不饶地沿着颈脖,一直纠缠到胸前,才在水面上绽开一点墨色。
“你给李溯下了和我一样的毒。”
池边倒影出灰白的身影,李缜抬起头,望向跪坐到池边的人,动作间,颈脖间露出一道漂亮的线条。
“嗯。”
戚嬷嬷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仿佛做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嬷嬷可知,这毒无解。”
李缜终于说出自己的结局,现在,这结局也将会变成辰王的结局。
“殿下,再过些时日,你就能好起来了。”
戚嬷嬷将一碗药汁递给浴池中的人,那人听了这句话,仍旧不信,却也一如既往乖乖地接过了药。
“这倒也好,如今,我也可以和李溯拼一拼,谁的命更长一些了!”
李缜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意,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的命,还是嘲笑辰王的,仰头一口饮尽了药汁。
接着,他转了身将药碗搁到池边,伸手揽住了要起身的灰白身影。
戚嬷嬷一顿,又跪坐了回去,以为李缜有事要说。
却见李缜缓缓将头枕到她的膝间,极为轻缓地蹭了蹭。
乌黑的头发还湿着,将铅白的宫装染出一片湿濡。
“嬷嬷,有些苦。”
她听见对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