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胸喘息几声,美丽面孔瞬间扭曲,恶狠狠道:“没想到你们最后还要作困兽之斗,若不是我及时退开,现在胸膛已被你撕裂了。”
眼前,风相悦斩出一击,便如落叶坠地,稳住身形。见拜星微扬下颚,眸光冷冽,他不觉暗暗咬牙。海镜此时已无战力,他也在此前交锋中消耗太多精力,适才突袭已是最后一击,若无法取得拜星性命,便只能选择玉石俱焚之路。
思考间,风相悦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双瞳已如炬闪烁,灿若朝阳,决然忘我。
他足尖一点,仿若离弦之箭贯空而出,落霞剑势如破竹,便直刺拜星咽喉!
“我承认你的速度很快,不过……”拜星一甩手上血渍,月华剑横挡,轻易便架住了风相悦剑刃,“不过现在你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听她语带蔑视,风相悦冷笑一声,“是么?方才差点被我这强弩之末夺取性命的又是谁?”
闻言,拜星眼中浮上一层怒意,“笑话!你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在复仇之前,我绝不会轻易倒下,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尝我所受的苦!”
“你……难道毁了朱莲岛后,还打算血洗中原?”风相悦面色一沉,问道。
“当然,当初若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中原人挑起战争!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拜星高声嘶喊着,双目已被仇恨染得血红。她手腕一动,月华剑忽自落霞剑下方一擦,如惊雷掣过,刺向风相悦脖颈!
剑刃未至,剑风已震荡而开,“刷”的撕破风相悦衣襟。浓烈杀气与压迫当头压下,风相悦却是不惊不燥,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身形一矮,出腿一扫拜星足踝。
拜星一惊,千钧一发之际顿住攻击,蹬足跃起,向后凌空一翻。风相悦见此击落空,当即纵身而出,高扬落霞剑,直指拜星下落的身子。
由于身在空中,拜星无法移动,便将月华剑当胸一展,意欲格挡。
两柄长剑相撞时,一声刺耳嘶响划破空气,如一把生锈的小刀般割着耳膜。二人因相撞的力道向两侧分开,略微弯腰,才令身子堪堪止住,地面却已被划出四道长长擦痕。
拜星半蹲在地,稳住身形,瞧着风相悦的眸中已是愤恨交加。她不打算给风相悦喘息时机,双手握了月华剑,足尖一点,身影如飞,瞄准心口,便向风相悦再度杀来!
面对这势如雷霆的一击,风相悦神色微敛,不畏不躲,反倒握剑一挥,斩向拜星肋下。
拜星眉头一蹙,左手挥动,袍袖竟如一团云彩飘来,将落霞剑裹入其中。然而运动之时,她注意力不免分散,月华剑并未刺入风相悦心口,只是贴着他手臂划过。
剑刃入袖之时,风相悦便感觉拜星内力源源袭来,深知若多加纠缠,自己必不是对手。他微微一笑,竟弃了长剑飞身扑上,不在意月华剑在臂上割出长长伤痕,双手猛然擒了拜星左手,一个回身将她凌空甩出!
拜星本未想到他会使出如此打法,加之出招已老,根本不及防备,整个人便如纸鸢般飞出!
她狠狠盯着风相悦,在空中极力调整姿势,掠过甬道时却见海镜正倚在一处墙边,右手抚着一处机簧。
刹那间,她的眼瞳一缩,已明白二人如此配合意欲为何。
看着拜星自通道上空飞入暗室,海镜唇角一勾,眉眼舒展,按下了石门开关。轰然之声顿时响彻过道,一座石门自上方落下,恍若泰山压顶,直坠地面。
身体着地之时,拜星在地面一个翻滚,便纵身跃起,急向前方奔去,却只能看着石门与地面猛烈碰撞,掩去最后一丝缝隙。
下一刻,四下霍然一震,地板与墙面竟裂开道道缝隙,上顶亦洒下灰石碎屑,摇摇欲坠。
拜星正惊骇万分,便听得脚下地面连响数次,继而裂为无数碎块,墙壁与顶部亦成块坍塌,砰砰砸地,激起尘埃蒙蒙,仿若地裂天崩般震荡高吼,垮塌崩裂。
室内本无烛光,黑暗中无法视物,巨石沉沉压下,早已击中拜星身体。她正忍痛极力挣扎,便听得哗啦巨响刺入耳膜,沁骨海水已如洪流般汹涌奔入,雪浪翻滚,吞噬一切。
一瞬间,拜星只觉呼吸凝滞,咸涩海水涌入口鼻,灌入肺部,令她再无法思考,唯有绝望、寒冷与孤寂将她包围,捆绑着她的神思,将她渐渐拖入黑暗深渊。
暗室之外,情况亦不比室内有所好转,只是墙面与地板坍塌速度较为缓慢,但来时道路已堆叠了垮下的巨石,海水也透过宫殿龟裂缝隙缓缓渗入,海镜与风相悦已是再无退路。
风相悦在已崩裂为碎块的乱石间跃动着,鹿皮长靴与白色衣摆被海水浸得精湿。他来到海镜身边,将对方紧紧抱住,语气低柔,“海镜……我来了。”
海镜伤势严重,身体早已不能动弹,便以右手轻抚着风相悦面颊,“相悦,现在说这样的话也许会惹你生气,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对不起……谢谢……”
透过海镜波光清浅的眼眸,风相悦能够从中看见真挚深情,惋惜内疚以及决然无悔。这些情愫皆如细雨轻下,滴入他的心扉,令他的双目不由一片湿润。
他微微笑了,凝注海镜摇了摇头,“海镜,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虽然只有短短一年,这些日子却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能够与你相遇,能够与你相爱,能够与你共赴黄泉,今生对于我来说已没有任何遗憾。”
“海镜,我们之间不需道歉也不需道谢,因为我们早已融为一体,无法分割了。”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说出如此坦诚的话,笑容不觉带了几分赧然。但他并未如平素一般移开眼神,依旧望着海镜,似是要将这张脸刻入心骨般专注,不愿浪费片刻时光。
海镜见状不觉一怔,眼角忽的滚落晶莹泪珠,滴滴渗入肩头衣襟,“相悦……若是有来生,就让我们成为两棵盘根交错的树吧,这样我们便能抛却一切尘事,永不分离了……”
风相悦以额头贴上他的鼻梁,轻笑道:“笨蛋,我们现在已不会再分开了啊……”
墙面轰然塌陷,壁上焰火终于全数熄灭,天地一片混沌漆黑,昔日王宫已被海水淹没。甬道中寒意彻骨,水声荡漾,碎裂坍圮声持续不绝,就仿佛世界将要走向终结。
风相悦腰部以下全被海水浸泡,已看不见任何事物,只觉森森寒气袭入筋骨,心中却是宁静安详。
他搂着海镜身体,将头颅贴在海镜颈间,感觉点滴冰凉水珠落上脖颈,不由苦涩一笑,“海镜,你在哭么?”
海镜静默不语,唯有那湿润泪水继续坠落,沿肌肤悄然滑下。
“海镜,你害怕么?”
海镜深吸一口气,“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究竟会去往何处,在那个世界,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一定会的,即便我们二人分离,我也会将你找到,不论你身在何处。”
轻微笑意于暗中浮动,海镜温柔似水的语声再度响起,“是吗?我们还能如从前一样,在山林中漫步,在小屋中厮守?”
风相悦亦淡淡一笑,“当然了,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与你同往。”
耳畔传来墙面断裂的破碎声,近在咫尺,越发密集。即便目不能视,二人也明白,海镜倚靠的墙壁不稍片刻便会崩溃,死神的脚步已悄然临近。
“相悦,你的身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好温暖。”
“傻瓜,温暖的人是你啊。”
“相悦。”
“嗯?”
“最后再让我吻你一次,好吗?”
风相悦笑着一应,抬头便觉温润唇瓣贴上嘴唇,熟悉之气扑面而来,令人眷恋难舍。
他微启双唇,与海镜舌尖纠缠,在黑暗冷寂中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交付着彼此的体温,紧拥着彼此的身体,仿佛要将这一切烙入血脉般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