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相悦听罢,却摇了摇头,“哥,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我此来并非是为了拯救朱莲族,只是因为……”
他眼光向海镜一瞟,无意识间展颜一笑,“只是因为和一个笨蛋有所相约罢了。”
风离言也露出浅浅微笑,“不论你是为何而来,对于你们所做之事,我仍要表达谢意,若是一切能够顺利,我就与你们同回中原。”
“真的?”风相悦登时大喜,一把攥了风离言衣袖,只觉自己几乎如在梦境。
风离言笑着颔首,“当然,我们XiongDi分离如此多年,我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呢。”
风相悦连声应着,面上透出掩不住的兴奋之色,“那么,我们就尽快将事情解决吧……攸篁现在何处?只要将丹药与龙吟剑夺走,他便无法复活女神了吧?”
“不错,所以我趁他休憩之时,将他锁在了寝房之中,丹药与龙吟剑也一并在内,这样他在我离开期间,便无法开启内宫了。”风离言收了笑容,凝注海镜与风相悦的眼中尤为认真,“岛主并不好对付,因而为阻止他,我想了几个办法,现在就告诉你们吧。”
语毕,三人便相顾而言,低语不止。邢无双躲在帘后,却是眼神一亮,抱了紫铃,运了轻功悄声向风离言走入的大门移去。
☆、第192章 水随天去秋无际(1)
听了适才三人的对话,邢无双已明白那两粒丹药的神妙,若是让紫铃服下,或许便能让她恢复原本模样。
思及此处,邢无双露出欣喜之色,奔上宫内走廊,向寝房而去。此前因在乌兰雪山与凛赫火山中观察过朱莲族王宫,他知道通往岛主寝宫的道路与众不同,只要多加辨别,便能找出。
朱莲岛之上地宫较之中原两处小了不少,故而邢无双很快便寻到通往寝房之路。此时,他正在一条镌刻着飞禽走兽的白玉走道上疾驰,足下鸟兽栩栩如生,两侧火光瑟瑟摇曳,在地面拉出几道斑驳黑影。
因岛上朱莲族人所剩无多,宫中并无多少侍卫,邢无双拐了几次弯,又途径一条长长走廊,只躲过几名宫人,便来到攸篁寝宫门前。
那两扇紧扣的门扉皆由上好紫檀木所制,其上刻着两只相对飞舞的九头鸟,张牙舞爪,翼如流云舒展。那神鸟四周还围绕不少藤蔓状纹路,如道道经脉交错其上,令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
由于背了紫铃,又奔跑过快,邢无双此时已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目光自门扉之上扫过,见两扇门之间扣了一个巨大门栓,其上还挂着一把精铁大锁,不由蹙了蹙眉。
他将紫铃架起,来到墙角轻柔放下,探手入怀摸索一阵,取出一根细长铁丝。而后,他将铁丝插入锁孔,细细扭转,每动一下都极为注意手中感觉。
他本就头脑机灵,也时常琢磨此类邪门歪道,没一会儿,只听卡嗒一声,那铁锁竟被他拨弄开来。
见锁已开启,邢无双满意地笑了笑,将铁丝收回怀中。他以仅存的右手托着门栓将其缓缓抬起,取下放于一旁,便一推门扉打算迈步走入。
随着房门缓缓移动,绵长“吱呀”声于昏暗中刺耳响起。那房内未燃烛火,邢无双仅靠着走廊两侧燃烧的火焰光芒打量内里,却听不见一丝人声,看不见任何人影。
狐疑之下,邢无双小心翼翼提步,静悄悄走入房中。少时,一张楠木雕花桌案便映入眼帘,其上置了一盏雕着兽面的青铜灯台,蜡烛并未点燃。灯台旁,则有着一只琉璃酒杯,一柄青灰长剑以及一个精致锦盒。
那锦盒中以上好绢丝铺底,上面放了两枚圆圆药丸,一粒殷红,一粒纯白。邢无双一见,已认出这便是内宫中的丹药,目中顿时精光闪烁,捧了锦盒便要转身出门。
然而他脚步方动,一声长剑清鸣便响彻屋内,一道血光也划破黑暗,滴滴答答洒落地面。
邢无双身子僵在案边,半低着头凝视捅入自己胸膛的青灰长剑,满面俱是不可置信,只因他根本未能看见,那桌上的长剑是何时被人拿起!
血水顺着剑刃流淌,又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沁湿了光滑桌面。循着剑身看去,入眼的便是攸篁堆着笑的面庞,那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却又是如此的无情。
邢无双身子不自觉战栗起来,想说着什么,喉中却发出呜咽之音。攸篁见状,夺过他手中锦盒,啧啧摇了摇首,“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离言明明已放你离开,为何还要回来送死?”
“我……我要救紫铃……我想让她变回……原来的模样……”邢无双嘶哑着嗓音断断续续道,眼皮一阖,一滴泪珠滚落眼角。
攸篁微扬下颚,眯了眯眼,“哦?你对那个女人还真是执着呢……好吧,我就收回之前的话,你现在已让我感到有意思了。”
说罢,他手臂一收,龙吟剑便自邢无双胸中退出,在空中带出血色如虹。刹那间,邢无双胸前鲜血箭簇般喷出,随着他颤颤巍巍的移动洒向地面。
他捂住心口,挣扎着向门外走去,带血的脚印在地上印下歪歪扭扭的痕迹。突然,他双膝一软摔倒在地,视线已模糊不清,意识愈发远离。
“紫铃……紫铃……”眼前化为一片黑暗时,他口中仍不住呼唤着这个名字,像是要用尽所有力量与生命般地嘶鸣沙哑。他无意识探出左手,向紫铃所在的门外轻轻挥舞,指尖所触及的,却只有一片虚无。
当那只手垂落地面时,邢无双的气息也随着消失,唯有一双眼仍大大睁着,望向敞开的门扉,以及门后倚在墙边毫无知觉的紫铃。
攸篁俯视着邢无双扭曲的躯体,面上满是冷漠,“这些血把我的房间弄脏了呢……”
说着,他忽的又绽开一个笑容,“不过,看在你死前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那个女人,我会让她陪你而去的。”
话音落下时,攸篁一手提剑,一手拿了锦盒,已施施然迈出房门。他眼角一睨蜷缩于墙边的紫铃,手腕一旋,剑锋便自她喉间生生贯入。
龙吟剑拔出时,紫铃的鲜血便如雨点般喷洒一地。点点猩红染上衣摆袖口,溅上手掌面颊,攸篁却似没有任何感情一般,依旧带着麻木的微笑,一步步自廊中走出,消失于道路尽头。
海镜三人赶至攸篁门外时,入目的便是弯弯曲曲溅于地面的鲜血。循着血迹望去,便见紫铃裹着邢无双外袍,如一个被丢弃的人偶般,歪歪扭扭倚在墙面,玉颈之上裂开一道血口,将雪白肌肤与衣襟染得殷红刺目。
风离言不觉一惊,“这个女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举目一看,发现攸篁房门大大敞开,心下大骇,疾步至门前向内张望,便见幽暗房间内,邢无双的尸首伏卧在地,空洞眼神直直投向紫铃所在之处,伸出的左手无力垂地,已略显僵硬。
海镜与风相悦见状,亦是大吃一惊,“邢无双?他怎么会……”
风离言拧眉一叹,行至邢无双身前,俯身将他睁大的双目阖上,“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是为了救门外那女子才心甘情愿成为朱莲岛棋子。”
闻言,海镜不由面露感慨,风相悦却是轻嗤一声,“哼,不论他的目的多么动人,到最后也不过是个迷失了方向,连自己也无法拯救的弱者罢了。”
见风相悦如此冷漠,风离言长身而立,神色复杂向他一瞥,似是有几分惊诧,又有几分无奈。
风相悦没有再看邢无双一眼,冷声道:“虽不知他究竟为何而来,但应是他打开了房门,而后被攸篁所杀,现在攸篁定然已拿了龙吟剑前去内宫,我们没有时间磨蹭了。”
“相悦,没想到你见到这番景象,仍能如此冷静。”风离言轻叹着道,一撩下摆向外走去,“你说得没错,跟我来吧。”
说罢,他带了二人匆匆向外而去,表情愈发凝重。他未曾料到邢无双身受如此重伤,竟还敢豁出一切回到宫内,并来到攸篁面前。
但在风离言心中,却并未后悔过当初放走邢无双,于他而言,邢无双那样的人不该枉死自己手下,这样的后果也被当作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思及此处,他不禁再度回首望去,却见风相悦不知何时已将邢无双搬出,正轻轻放于紫铃身侧。海镜亦驻足等待,向他投去目光。
风相悦起身拍了拍手,没有在意衣上染到的血迹。见二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他不禁道:“你们看什么?我只是觉得他躺在那里太过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