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年底,宫内也是一片喜气洋洋,赵景穿着大红色的小袄,衬得肌肤雪白,他正在摸着小榻边沿在学走路。
小孩子胆子小,靠着物体就不敢脱手,他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不敢走。
温沭朝他伸手,温柔一笑:“阿景,过来,迈几步就好。”
穆见入殿恰见女子温柔如水的一面,他抬袖行礼:“臣穆见拜见苏贵妃。”
“穆大人怎地有空过来了?”温沭过去牵着赵景的手在一旁坐下,扶着他坐好,笑说:“叔祖父可回去了?”
“回去了,臣特来谢谢贵妃。”穆见面不改色,也不敢抬首去见温沭,略微拘谨地站在殿内,初见皇帝都未曾这般紧张过。
赵景坐得乖巧,大大的黑眼镜盯着穆见,略有些疑惑,但他听阿娘的话,动都没有动。
温沭笑道:“无甚大事,都是自家人,待过些时日恢复你云家人的身份,你心中莫再起怨恨,云家的满门仇恨也不急于一时。”
她的开解如云雾萦绕在穆见的心头,她比温沭大上几岁,当年祖父母乃至他的父亲被残害时,他都已懂事,亲眼看见而救不得。
这么多年他不敢忘记这些仇恨,姑母的死何尝不是温轶造成的,让他放下,怎能甘心?
他垂首不语,温沭再劝道:“记恨这些往事也甚用,倒不如多替陛下做事,娶妻生子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告慰,还有阿景也要大了,启蒙之时缺位太傅,你若得力,我也不用去相看旁人。”
温沭将话说得很透彻,温轶不用他去记恨,皇帝也会除去的。
穆见大胆抬首看了一眼乖乖坐着的小殿下,心中五味杂陈,前程似锦,可心中到底不甘。对于贵妃的劝解,他何尝不明。
“贵妃心意,臣明白,臣不会让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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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攸让人建造的池子要完工了,她想拉着温沭去看看,奈何温沭不愿去,还差点不准她去,索性她就自己去看。
她前脚刚走,温沭就与赵景道:“你阿爹不乖,做坏事去了。”
赵景歪了歪脑袋,极是疑惑。
他靠着小榻不敢放手,唯有等着阿娘来接他,等了片刻,却发现阿娘不见了。
咦,和阿爹一道做坏事去了?
赵攸将浴池建在中宫内,偏隅一地,与上次关押云扬的地方将近,需先过梅林。
她进入林中就闻到淡淡的花香,阳光下花影憧憧,枝丫间花团锦簇。这片梅林甚大,中宫本就是后宫最恢宏之处,小小的梅林也比其地方强。
冬阳似火,就连梅花亦开得如火一般热烈,她站于林中,觉得梅花耐寒,性子好,摘几枝回去给阿沭。
她站在一树下,扬首去看,纤细的颈脖露了出来,温沭在林外驻足。私下里的赵攸敛去朝堂的威仪,带着世家子弟的潇洒俊逸,更显得风流昳丽。
赵攸与寻常不同,到底是女子所扮,多了柔情,少了狠辣。
她折下一枝后就拿在手中把玩,手指白皙如玉,转着梅花时,花瓣落于手背,红白之间,使得梅花更为鲜艳夺目。
赵攸玩得开心,几步外的温沭看得心头发软,目光如醉。前世里的赵攸纵只喜欢温瑾一人,可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失去了女子的柔情,她将自己掩藏得很好,而现在的赵攸不太注意自己平日里的举动,随心而为。
就比如那日带着鬼面哄她,前世的赵攸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眼下独自摘梅也是不会的。
她走近,赵攸一转头就看到她,笑了笑,将手中的红梅递了过去:“你来陪我去浴池的吗?”
温沭接花的动作顿了顿,看着她傻笑的模样,叹息道:“陛下还是随我回去。”
赵攸还没从惊喜中走出来,有些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温沭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不是一起去看浴池?
两人刚走回福宁殿,就见到趴在殿门处迟迟不敢迈脚的赵景,不知怎地走到门口处来了,乳娘在旁紧紧盯着。
一见两人回来后,赵景眼睛亮了亮,终于舍得迈脚,直接扑到温沭的脚下。
温沭俯身将他抱起,内侍匆匆而来,急忙禀告:“穆见穆大人与温大公子发生冲突,两人当街打了起来,温大公子受连了些伤,如今闹到京兆尹去了。”
温沭抱着孩子先道:“京兆尹敢接这个案子吗?”
内侍道:“正是不敢接,才闹得正阳门外,陈统领在劝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