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攸明白,她在找温瑾。
那名将军见她不肯离开,自己拔剑往城楼下冲去,皇帝不走,他就要守到底。
城楼上就剩下皇帝一人,平常一丝不苟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枯槁如容垂暮老者,毫无生气。
她看着凌云虚空,喃喃自语:“阿瑾,朕曾说不会负你,却又食言,朕以这江山给你赔礼。”
赵攸大惊,想告诉她并不值得,温瑾不过是贪图荣华的女子,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感情。
她未曾出口,一阵风从眼前掠过,衣袍从指间滑过,皇帝一跃下了城楼,下面传来一阵楚军惊呼声。
临安城门破了,皇帝不死也会被侮辱。
楚兵争先恐后地往城内杀去,无人在意方才跃下城墙的就是宋国的皇帝,不知宋帝已经亡故,他们下一处占领的便是宋王宫。
赵攸的眼前一转,城外楚兵跑去了大半,在腥臭肮脏的土地上走来一女子。她一身黑衣,上无一丝点缀,她款步而来,几乎与此时的夜色一致。
她停在皇帝的尸身前,神色平静,无悲哀无悲悯,就像是看到一具陌生的尸体。
赵攸唇角微微蠕动:“阿沭。”
温沭听不见,半蹲在皇帝尸身面前,掏出帕子将她脸颊上的血迹擦净。夜风凄冷,带着亡国气息,城墙外成千上万人的尸体无人去处理。
楚君攻入城后只顾去搜寻宋帝的宝贝,只顾着金银珠宝,想不起来安葬他们楚国为国牺牲的将士。
温沭蹲在那里擦拭了很久,直到手帕上脏乱得难以入目,她才将那具冰冷的尸体抱走。
赵攸不知该去哪里我,唯有静静跟在两人后面。
温沭走了很久,在天亮前到一竹屋,将皇帝的尸体放在干净的床榻上,她打水来给皇帝清洗换衣。
皇帝的样貌早已扭曲,赵攸看得心口发憷,她在铜镜里看到就是这张脸,如今变成这样,日后让她如何照镜子。
温沭好似未觉,自己一人做完所有的事,她做完这些后,将皇帝葬在竹屋前的空地里,那里棺木早已备好。
她一人钉棺,一人刨土,做得平静而有条不紊。
竹林中风很冷,赵攸是一虚影,自己是感受不到的,而温沭手冻得通红也不自觉,从头至尾,不见她掉一滴泪。
她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麻木地去做着那些事,她没有立碑,只一坟。
将人安葬好后,她在坟前久坐,神情冷漠,不喜不悲。看得赵攸心口发疼,她不知阿沭对这个皇帝有没有感情。
她更不知二人是何关系,皇帝带她入宫只为调。教好了送去楚国亦或各地藩王?
若是如此,阿沭对她为何还会心存感激?
她想不明白,就陪着温沭一道在坟前坐着,不知坐了多久,温沭站起身去竹屋内更衣。赵攸也无心思去偷看,站在在外面等着。
温沭要出门,她不知道她去哪里,唯有静静的跟着,当真作一透明人。
☆、第117章一百一十七
临安城内乱成一团,百姓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楚军毫无顾忌地去抢夺,宫中翻得不成样子,楚国领军人毫无风度,毫无顾忌。
柳钦在城外的棚里救治受伤的百姓,温沭便去寻他的,她将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银子都交给他:“快些走,楚军再抓你就不会再放了。”
赵攸就站在两人旁边,柳钦老了很多,鬓发苍白,见人都带着浑浊之色,他看向临安城上空,终究没有拒绝温沭的馈赠,带着银子离开临安城。
温沭依旧回到木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赵攸时常坐在她的旁边,她终年沉默,不笑一声不出一语。
“陛下、陛下。”轻柔的声音在耳畔乍起。
赵攸猛地翻坐起来,看着宫娥一动也不动,僵硬地转首去看殿内的摆设,她摸着宫娥的肩膀,触碰到后就感应出来是真实的。
宫娥被吓到了:“陛下可是梦魇了?”
赵攸不语,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复又躺下,梦里一幕太过惊悚。皇帝死后,阿沭余生竟然都守着她,常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