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这边当初允诺过,只要尚楚愿意来首警任教,就给他解决住房。
他们不缺钱,在首都也不缺房子,再者说尚楚也不是为了贪图这一套家属房才答应过来的。他原本已经把这事儿拒了,没想到恰好遇上应峰殉职的事儿——应峰也算是尚楚师弟,比尚楚小三届,在首警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刚毕业那会儿来新阳跟过尚楚大半年,后来才调去的缉|毒口。
尚楚和白艾泽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把这套房子要了下来,转给应老爷子一家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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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白发人刚送完黑发人,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还要一个人拉扯两个年幼的孩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慰问金和拆迁款相比之下不过是杯水车薪,有个固定住所可以安心待着,想必能缓解些压力。
发下来的家属楼是个胡同小院,老姜胡同26号,老平房,一院三户。
老姜胡同这地儿挺有年代感了,房子旧是旧了点,比不上外边的高楼大厦摩登,但挺有生活气息,不用爬上爬下的,老爷子和俩小孩进出也方便。
尚楚分到靠东侧的那间房,两室一厅,面积不大,胜在前后通透,他和白艾泽事先去看了,添置了些家具电器,和应老爷子说这套房是上边分派给烈士家属的,让他安心住下。
老爷子心里明白这房子压根就不是分给他的,他是真心感激白艾泽和尚楚,也实在是不好厚着脸皮承下这么大个人情。他年纪大了,痛失儿子后大病一场,应峰的丧事都是尚楚二人跑前跑后操办的,已经让他们帮了这么天大的忙,怎么好再要人家的房子。
尚楚怎么劝都没用,最后老爷子说就算住也不能白住,房子就当他从尚楚手里租的,按市价付钱。
应许正陪着小知景搭积木,闻言从房间里抱出一个砖块大的储蓄罐,两手捧着递给尚楚:“尚叔叔,爷爷身体不好,看病要花好多好多钱,就用我的钱租房子行吗?您看这些够不够?”
四五岁的小男孩对钱还没有什么概念,这个小储蓄罐他已经存了半年多了,爸爸说存满了妈妈就能回来。
应许深信不疑,只有偶尔实在嘴馋的厉害,才从里头掏个五毛硬币去买颗牛奶糖吃。知道爸爸去世消息的那天夜里,他从门缝里瞄见爷爷在翻看存折,戴着老花镜,手指头打颤,眼角有很深很深的皱纹。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那么明白,妈妈不会回来了,爸爸也不会回来了,他再努力存钱也没有用。
尚楚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孩,身量也就到他大腿,努力挺着背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点;双腿并拢在一起,是个立正的姿势;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紧张。
“够了,”尚楚接过那个储蓄罐,放到耳朵边晃了晃,笑着说,“这么多钱,很够了。”
应许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应老爷子一眼:“爷,尚叔叔说够了。”
应老爷子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对尚楚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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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气氛突然感伤了起来,尚楚不太能应对这种场面,要他插科打诨他是得心应手,安慰人他是一点儿辙没有,在新阳当队长那几年他最怕的就是面对受害人家属,每回但凡是家属来认尸体了,他全推给齐奇去处理。
老爷子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说谢谢,应许去厨房找东西砸存钱罐了,应许还有个妹妹叫应英姿,和白知景差不多大,小豆丁一个,正在小房间睡觉,这会儿屋子里就剩另外一个活人——
尚楚下意识地看向白知景,习惯性地找人求助,小家伙正坐地上摆弄积木,瞧见爸爸看他了,冲着尚楚“啊吧”了一声,炫耀似的抓起一块三角积木,小胳膊兴奋地一挥,手背“啪”一下打到了茶几边沿,那块积木从手心里飞了出来,正正好打着了白知景脑门儿。
尚楚见状瞪了儿子一眼,意思是千万别给老子哭啊!
白知景两边脸颊一鼓,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两包眼泪。
“......停!”
尚楚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忍着,这种时候就别出来添乱了!
白知景接收到了来自混账爸爸发出的讯号,撅嘴吸了吸鼻子,肩膀上下耸动了两下,忍了两秒实在是忍不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尚楚扶额,他和白艾泽俩人基因都不差啊,怎么就造出白知景这么个完蛋玩意儿!
小知景嚎了会儿,见没人搭理他,一下子更伤心了,小身子往前一倒,吧嗒一下趴在了毯子上,包着纸尿布的小胖腚撅着,嗷嗷的更大声了。
他早上是白艾泽给打扮的,穿了一件嫩黄色的小熊连帽衣,屁股上挂着一截毛茸茸的小尾巴,这会儿他哭的抽抽嗒嗒,尾巴也跟着一晃一晃,看着还挺滑稽。
尚楚忍不住一乐,应爷爷被这么一闹也笑了出来,应许抱着一袋子硬币从厨房出来,见小知景趴在地上哭,瞬间眉头一皱,赶紧小跑过去把小家伙扶起来。
白知景趴小毛毯上哀嚎了小半响,总算有个人过来抱他了,把那只撞到了桌沿的胳膊伸到应许眼前,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应许轻轻揉了揉他的手背,白知景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腿上,“咿呀”乱叫了几声,满脸都是泪痕,鼻孔里钻出一个鼻涕泡,“啪”一下炸开,糊的一脸都是。
应许抽了张纸要给他擦擦,又怕纸巾太糙硌着小家伙,于是拿自己的袖口给他擤鼻涕,白知景一点儿也不和他客气,把人家的衣袖当自己家小毛巾用,擤完鼻涕又乐了,就和刚刚嚎啕大哭的不是他似的,高高兴兴地在小毯子上边爬来爬去,爬了两圈又伸着胳膊要应许抱。
尚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白知景小朋友被白艾泽宠得没边了都。
白sir知道他怕疼,在家给他用的毛巾浴巾擦手布擦脚布都是进口的,是市面上能找见的最软材质;平时只要是能抱在怀里,就绝不让白知景坐摇篮里;白知景现在会爬了,白艾泽就给他准备了十多条小毯子,走到哪儿都带着,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铺在地上,白知景想爬的时候就能爬。
尚楚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要他说养孩子就和插秧差不多,苗子插下去,自个儿瞎长去就得了。尚楚自己就是放养大的,夸张点儿说就是还没下地先学会打架了,现在不也长得挺好的。
他现在瞧见白知景就发愁,好好一小男孩儿,怎么就成了个小哭包,还愣是黏人得很。
“别惯着他,”尚楚拿过应许手里的纸巾,在小知景肉乎乎的脸蛋上抹了一把,“大老爷们的,哪儿那么多讲究。”
白知景的小塌鼻子皱成一团,哼唧着动了动脚丫子,应许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尚叔叔,你轻点儿......”
“就是得重点儿!”尚楚把白知景囫囵着擦干净,把纸巾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捏了捏白知景的脸蛋,笑着说,“这点儿疼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打架?嗯?”
白知景扭了扭小身子,钻到尚楚胳肢窝底下——他们在家经常玩这个游戏,每回小知景只要钻到尚楚胳肢窝底下,尚楚就会带着他坐飞机。
尚楚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一只手顺势捞起白知景,揽着他的腰前后晃了几下,小知景开心的直拍手。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尚楚看了眼时间,白艾泽下会过来接他们了。
“行了,坐完飞机了,回家。”
尚楚一手抱起知景,和应爷爷道了别,约好周末过来帮他们搬家,他刚出楼道,应许从屋里追了出来。
“尚叔叔!”
“嗯?”尚楚转过身,“有事吗?”
小知景靠在尚楚肩上对应许笑,穿着黄色绒袜的小脚丫摇来晃去。
“爷爷说老姜胡同是警|察叔叔们住的地方,”应许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局促地问,“您和白叔叔也会住在那边吗?”
这小子,其实是想问白知景住不住那儿吧?
应许很少笑,也就和小知景待一块儿的时候才像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尚楚本来应该如实回答他们一家不住那儿,但对着小少年满是希冀的眼神,话到嘴边不知怎么拐了个弯:“也许吧。”
他弯腰揉了揉应许的脑袋,应许笑着说:“那我多买些牛奶糖给弟弟吃!”
白知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眯着眼摇起了小脑袋。
“瞎乐个什么劲儿!”尚楚敲了敲他的脑门儿。
“尚警官。”
楼梯下传来白艾泽沉静的声音,尚楚转过头,白艾泽站在楼梯口等他,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左手腕上的手表。
“你下午一点钟还有会,现在去吃午饭还来得及。”
“知道知道,我记着呢!”尚楚扬声道,又对应许说,“走了。”
“嗯。”应许点头,小心翼翼地抓着知景的小指头摇了摇,“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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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下了楼,白艾泽从他手里接过小家伙,白知景小朋友一个上午没见到爸爸,抱着白艾泽的脖子一个劲儿哼唧,脏兮兮的脸蛋在白艾泽肩膀上蹭来蹭去,糊了白艾泽一脸口水。
白艾泽亲亲他的脸蛋,笑着说:“好了好了,小脏猫。”
“啧啧啧!”尚楚就烦白知景这个黏糊劲儿,撇嘴说,“白艾泽你看你儿子这傻样,比糯米团子还能黏人!”
“是吗?”白艾泽认真地看了小知景两眼,见他白生生的脸蛋上有几道不那么显眼的干涸泪痕,“小团子,早上是不是又哭了?”
“是啊!”尚楚抢先告状,“事先声明,我可没欺负他啊!是他自个儿把自个儿整哭的。”
白艾泽一手抱着知景,一手牵起尚楚:“小景来说,混账爸爸是不是欺负你了?是的话就拍拍手。”
白知景傻乎乎地笑,竟然真的拍了两下巴掌。
尚楚:“......行,我服,我真的服了。”
白艾泽低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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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预计今天番外完结,结果没写完,那明天完结吧!
(老姜胡同是我瞎起的,请勿嘲笑!下一本故事就发生在这个胡同,多么具有艺术气息的地名儿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