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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喜晴说到动情处眼泪也哗哗的流了出来,“我们家烧顿饭都看不见米粒,炒个菜都放不了多少油水,每到农忙的时候,自家忙完了还得忙别家的事,一天天累的半死还连个谢字都没有。”
  说到这里方喜晴收了声,“小婶子,我也不是说你,你也知道喜进和喜楼都是不忍心拒绝人的,可是又总有人找他们干活又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也就抱怨抱怨。”
  “呵呵,呵呵。”老张氏干笑两声,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僵硬。
  “这时间也不早了,婶子,我们就先回去了哈。”未等老张氏反应过来,这边方喜晴一行人又辞了行,只留下方安河两个人气的踢脚。
  “看什么看,回去收麦子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张氏也是使唤人惯了,如今对着方安河也敢大呼小叫,说完她恍然惊醒,有些不安的看了方安河一眼,见他敢回话,顿时硬气了起来:“还瞅什么瞅,人家现在要是还能给你口水喝我就不姓张!”
  这边方安河一家扔在地里受着太阳的烘烤,另一边,小刘氏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去。
  “现在这个家是我来当了,弛远你放心,小婶子以后肯定不会再干以前的缺德事了。”小刘氏笑笑,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有诚意的笑容。
  “小婶子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我还敢有什么想法?”小刘氏怯怯的说:“自从上次弛远你把我从狱里救出来,我就决定再也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这次来也是专程为了感谢弛远你的。”
  “都是一家人,香草你客气什么。”听了小刘氏的话,一旁的赵青春开口说道,现在张家村里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农收,谁有闲情逸致会专门去道个谢,小刘氏这么说,赵青春第一个不信。
  “嫂子说的对。”听到赵青春的话,小刘氏也只把眼神稍微移开一会就又看向了方弛远,“弛远你如今是进士了,想必认识的读书人也多,你看……”
  “小婶子是想给大哥说亲?”
  “啊?”小刘氏一愣,方弛清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按道理早两年就该说亲,只是老张氏第一嫌女方要的彩礼太多,第二觉得方弛清早晚会是个和方弛远一样的人物,普通姑娘她还看不上,所以方弛清的婚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不不,已经给弛清定下了,刘屠户家的闺女,今年刚刚十六,来年就结了。”
  小刘氏说着眼神凄苦的道:“是想让弛远给弛清找个师傅,或者能把他弄到县学里去,弛澈现在没了爹,以后我们娘俩也都要靠这个大哥过活了。”
  这是小刘氏惯用的手段,不论什么时候,只有装的柔弱总能博到一些同情,她仗着方弛远对方弛澈的疼爱,料定方弛远会为方弛澈考虑一些。
  “小澈儿啊。”方弛远的眼神一瞬间变的晦涩。
  曾经他以为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冰雪的时候,是五岁大的方弛澈给了他温暖,让他对亲情重新有了眷恋。他曾经是把方弛澈看做自己亲人一方的,是想着以后过上好日子要带上方弛澈。
  但那些都已经是曾经了,现在的方弛澈不会在分糖给他吃,也不会在跟在他后面哭着喊着叫哥哥,方弛远有些难过的闭上了眼,他还记得小刘氏带着方弛澈来要银子的时候,方弛澈对他说的一声声对不起,但他想要的不是对不起,如果是方弛澈自己来告诉方弛远说:哥,我爹快死了,求哥给我银子救救他,方弛远相信自己一定会帮他,砸锅卖铁也会帮他。
  “你回去等消息吧。”方弛远也只是笑笑,就整理起了自己的心情。
  “这么说弛远你是答应了?”小刘氏一瞬间喜出望外,她高兴的站了起来,“如今天不早了,婶子就先回去了,赶明你去婶子家玩……”
  “小婶子还没听我说完呢。”方弛远打断小刘氏的话,收起了笑脸。
  “嗯?”
  “方家现在既然是小婶子当家,不如就把近些年从方家拿走的银子还了吧。”
  外面依旧是滚热的太阳,小刘氏的心里却一点点的跌入冰窖,她不知道一直温温和和的方弛远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小刘氏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弛远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小婶子想让我把弛清弄进县学里去,对我来说一点点都不难,但是我现在为什么还要帮你?”方弛远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连看也没再看小刘氏一眼。
  “弛远,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了啊,我是你小婶婶,我们是一家人,我小时候还抱过你,我……,你难道就不为小澈儿考虑考虑?”
  “感情牌已经被小婶子用完了,也耗尽了,我也不怕小婶子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我的手段小婶子在监狱里想必也清楚,我既然能让你在监狱里过的舒舒服服,自然也能让你在里面过的生不如死。”方弛远表情淡淡,像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一旁的赵青春一时间愣了起来,这样的方弛远是她第一次见到,她不住的去拉方弛远的手,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
  “娘,你看我处理。”方弛远对着赵青春温和的笑笑,感受到掌心温暖的触觉,赵青春才放下心来。
  “我也不打算和小婶子虚伪与蛇,今天也没打算让你真的还钱,只是一直被你们这么拖着,我也累了,现在只是想放一些把柄在我娘他们手里,让你以后收敛一些。”
  方弛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神阴狠狠的说:“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问,只是别在算计到我家头上,我看着心烦,今天你立个字据在这,写下你欠我家银子的数目,我帮弛清进县学,只要你以后不再惹事,我们就算两清。”
  “你想清楚。”
  方弛远又阴笑了一声。
  小刘氏彻底被方弛远突然的凶狠吓了一跳,今天的方弛远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方弛远虽然没打她没动她,但那一瞬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小刘氏早已低洼的心里防线,强忍着恐惧,签了契约就飞奔着离开了。
  “弛远……”小刘氏走后,赵青春试探着小声叫了两下。
  第92章 牌坊
  “没事, 娘。”小刘氏走后方弛远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他笑着对赵青春解释说:“我只是被烦的久了, 以后我去上京,家里面爷爷年龄大了, 如果不想办法管着小刘氏,我怕她在闹出事端。”
  赵青春轻轻舒了口气,笑看着方弛远轻轻叹道:“远儿长大了。”她没说方弛远做的对,也没说他做的不对, 温和的陪方弛远坐了一会,就去了方家老宅。
  七月末,农耕逐渐结束的时候,由溪山县县太爷主持修建的榜眼牌坊,正式在张家村村头修建完成了。
  这天早上吹锣打鼓的声音响震了半个庄子, 方弛远穿着一身红衣站在牌坊下面, 像是一个新郎官一样腼腆的笑着。
  “城西杜二老爷,派人送来了喜银二百两,楚老爷送来喜银一百两……董奎老爷送来喜银二十两……”
  方弛远在一边让人像动物一样参观,另一边,是一个一人高的红色木箱, 凡事往木箱中投送金银的大户, 都会被登记造册的记录下来,然后在今天结束后, 连同木箱一起送到方弛远家里。
  在古代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行为, 方弛远如今已经考中进士, 在他名下的免税的土地,已经扩大到数千亩,他的方姓族人家里土地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亩,这剩下的土地免税名额,就是这些大户地主互相争抢的东西了。
  方弛远在牌坊下站着,一边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一边忍受着被附近几个村庄的人围观的尴尬,他看着在一边不断跟别人炫耀的方喜云,看着他笑的没合拢过的嘴,心想要不是为了让一家人开心,他才不会在这里让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牌坊在古代,对每个人每个村都是难得的东西,想要修筑必须要官府下达的文书,朝廷批复才能修建,所以每一座都倍受关注。方弛远觉得自己像是只被参观的猴子,其实也是他想错了,在古代站在牌坊下让人观看学习,是一种非常光荣的事情,是许多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事,而且古代的牌坊虽然多种多样,有忠贞牌坊,妇德牌坊,但每一座牌坊的建立都异常困难,是一个村庄或者乃至一个县城的荣誉。
  牌坊修建完成当天,整个溪山县的大户人家都或派人,或送礼的来这里道贺,就连年逾古稀的李云长也出了宅门,坐车近两个时辰,来到了张家村。
  这是自方弛远拜师以来,李云长第一次来方弛远家,看到李云长,方弛远心里一松,进而心里又是一紧,他赶紧跑到李云长身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老师您怎么来了,您身体虽然好,但是这来来回回的也太远了,还是要注意一些才是!”
  “我这是高兴。”李云长笑笑,“我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李云长呵呵笑着,方弛远也知道老师是在替自己开心,也就禁了声。
  另一边,方弛远刚走出牌坊,方家的众人就注意到了这边,方安山一脸疑惑的看看方喜云。
  方喜云连忙解释说:“那时李云长李先生,是弛远的老师。”
  “哦,他就是弛远的老师啊!”
  方家一家见过李云长的人很少,一是因为李云长很少露面,二是因为方家人很少会进城,就算进城,去拜访李云长的也就只有方喜云和赵青春两人。
  听到和方弛远正在说话的就是李云长,众人又都风风火火的往他身边赶去。方弛远看到赶过来的方安山等人,笑着对李云长介绍说:“老师,这是我爷爷。”
  “有礼。”李云长朝方安山恭恭手,方安山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脸上带着迷惘的笑容,片刻后又别扭的对李云长恭恭手:“有礼有礼。”
  方弛远浅笑了一下,又接着介绍道:“这边是我奶奶和几两个大伯。”
  “好。”李云长此时也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就没有再按照习惯的那一套行礼方式,只是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方弛远的两个大伯倒是有样学样的给李云长恭了恭手。
  方弛远又轻轻摇头笑了笑,等把人介绍完成之后,方弛远就让赵青春先送李云长去家里休息,他在这边还没有让人参观完,估计要到正午才能回去。
  话说自方家要翻修老宅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却还没有动工,所以家里还是原先的样子,虽然方家老宅在农家算是十分不错的,家里打扫的也干净,但是一想到李云长一直居住在城里,还在京中做过官,老张氏几人还是怕丢了方弛远的面子。
  “前面就是我们家了……”
  还未进门,方安山就指着大门对李云长道。
  “嗯。”李云长点点头,他回头对着跟过来的小厮说:“你也进来喝口水歇歇吧,把马车找个阴凉的地方栓起来,我这边你不用问了。”
  “是。”小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走开了。
  跟着方家众人进了方宅,看李云长还是面色如常,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嫌弃的样子,方安山一群人放心了不少,方家养了两条大黑狗,一看见主人回来,就兴奋的跑了过来,李云长惧狗,但还是装的面色如常,两只土狗围着李云长转了两圈,鼻子嗅了嗅,眼看就要吠叫起来,方弛空赶忙呵斥一声,然后把狗拉走了。
  方安山干笑一声:“没吓到你吧先生?”
  “不用担心我。”李云长悄悄松了口气道:“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方安山又笑着应了两声。
  这边刚入坐,方喜晴又率先翻起了早些年方弛远放在家里的茶叶给李云长到了一杯茶。
  一家人对李云长都是客客气气的。
  李云长拿起水杯看了看,笑着说:“我做弛远的师父也有八年了,算是他的长辈,和大家也就是不常见而已,大家对我不用那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老张氏也扶膝坐下,“您对我家弛远照顾颇多,他能有今天的出息,多靠您的栽培,算起来也算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您来到我们家,也就当是自己家就好。”
  李云长抿唇喝了口茶:“夫人言重了。”
  一家人陪李云长说了一会话,老张氏就带着三个儿媳妇去了厨房,因为天热,家里多是蔬菜,没有存肉食,老张氏直接去鸡圈里抓了两只鸡,又让赵青春去刘屠户家割了两斤肉,忙忙碌碌到了正午也做了□□个菜。
  “弛空,去叫你弟吃饭。”
  做好了饭,赵青春先把饭菜都在桌子上摆好,然后才对方弛空喊道:“然后在村头等一会,你弛林哥也该到了。”
  “好的,婶子!”方弛空如今也十七岁了,长的高大精瘦,皮肤黑黑的,但五官立体,看上去很帅气,他听了赵青春的话,就笑着跑了出去。
  “多大了还像个小孩似的。”李玉在一旁笑骂了一声。。
  “他就这性子。”赵青春一边端盘子一边说:“弛空的亲事准备什么时候办啊?”
  “年前,十一月初六。”
  “那么晚啊,弛远可得走了。”赵青春皱眉,方弛空的亲事说的早,按理说也不一定要拖到十一月才成亲的,仔细算算,如今方弛远玩的好的几个兄弟成亲,他竟然一个都不曾参加过。
  “也是没办法,人家妮子过了十月才年满十六,人家现在不愿意放人。”
  “这也是。”赵青春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她的闺女要是还没到十六岁,她也是不愿意放人的。
  等众人已经在桌子上坐好,方弛远才和方弛林夫妇姗姗来迟。
  吃饭的时候,方弛远坐在李云长下手,充当了给李云长布菜的小厮。
  “老师,您尝尝这个,我奶奶炖的鸡,这可是我们家一绝,绝对比酒楼大厨做的还好吃。”
  “对,您尝尝。”听到方弛远夸自己,老张氏笑的合不拢嘴,她赶紧对着李云长劝道:“看看可好吃。”
  李云长抬头看了一眼方弛远,他刚才明明看的是那个辣椒炒肉片,没想到弛远这小子阳奉阴违,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李云长只夹了一点鸡肉就放下了筷子,抬头又看方弛远。
  “呵呵,老师,您年纪大了再喝点鸡汤,这个喝了对身子好,您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想来也累了。”
  “我想吃点辣椒。”李云长眼巴巴的看了方弛远两眼,方弛远不听自己的,无法,李云长只好端过鸡汤喝了起来,对着方弛远笑骂道:“你个小子啊,唉!”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李云长年龄大了,午饭过后整个人就有点蔫蔫的,方弛远知道,他是到了午睡的时间,就带着他去了学堂这边,让他去自己房间睡觉。
  他刚把李云长安排好,这边方弛林就跟了过来,“弛远,刚才吃饭也没有机会,今天来,我和你嫂子给你挑了个礼物。”
  “礼物?”方弛远高兴的笑道:“哥说你送的什么吧,你送的什么我都接着。”
  “现在你可是大户,还贪我这点小礼物?”
  “那得看什么人,哥的礼物,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