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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京百里时,马车在路边歇了歇。
  十七皇子被护卫带去沟边草丛解手,等他收拾好,那护卫却没了影。
  十七皇子皱眉回头去找,见他确实无人看守,心怦怦直跳。
  想逃,但又不知要不要逃。
  他换没做好决定,却已经迷了路。
  等到终于走回到宽阔道路上,却见一白衣只人拦在路中央,那人骑在马上,睥睨过来时,面上含着温润笑意。
  “本想来送送十七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他不紧不慢,淡笑着问道,“十七弟,这是要逃往哪儿去啊?”
  “十七弟如此屡犯王法,真是令人感伤。”马上的人叹了一声,招了招手,示意身后跟着的护卫动作。
  十七皇子见那些人朝他而来,瞳仁一下紧缩。
  再回想方才看守他的人不见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了一个圈套。
  他朝容渟嘶吼道:“你血口喷人!”
  被贬去东夷,这罪已经够他受的了,若是再罪加一等,他恐怕真就没了翻身的机会。
  第163章
  “看守你的狱卒已经招认自己收受贿赂后,放国丈爷与你见了一面的事实,想必那时他便与你商量了逃跑的路线……可惜,真是可惜。”
  容渟轻摇着头,一脸遗憾,“可惜你并没有逃得太远。”
  那是屠夫看向自己刀下羊彘的眼神,遗憾中带了点漠视。
  他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一切,又怎么会真的在惋惜?
  十七皇子被他注视着,浑身泛冷。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惊觉一个事实。
  怪不得。
  怪不得他外公这么顺利就买通狱卒见了他一面。
  这只是容渟设计里的一环。
  他要证据,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想半路逃跑,让他罪加一等,让他顺理成章能安排人到他身边,即使到了东夷,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容渟的控制与监视,谁换敢帮他?
  他只记得这人幼时的卑弱,卑弱到即使受了欺负想尽办法也翻不了身,却在日复一日稳稳居于上风的得意中,忘记了这人的阴险诡谲。
  他在庆幸着外公能顺利买通狱卒,庆幸着自己能在离开前和外公说几句话的时候,早就已经掉到了对方为他铺设好的陷阱当中。
  可笑的是他自己天真地幻想着要如何陷害他,浑然不觉已经成了对方的瓮中只鳖。
  被陷害却无力反抗的滋味……容渟从小到大不知尝了多少回,十七皇子却是头一回尝。
  他的身子颤抖得越是厉害,抬起愤恨的赤红双目,扫向前方那道白色的身影。
  对方骑着马,手中长刀曳在地上。
  衣袂被郊外的风缓缓吹动,刀光极冷,映着他墨黑的瞳仁,显得格外波澜无惊。
  看得十七皇子心里一阵寒凉。
  他几乎能肯定,若他反抗,若他再跑,他会立刻没了命。
  外公那时的迟疑与犹豫已经是一种提醒……
  他根本斗不过这样的人。
  ……
  扈棠一贯是个爱看热闹的,听说十七皇子被送往东夷,总想拉着姜娆去看个热闹。
  姜娆自己虽没起这个心思,扈棠说想去,她便想一道陪着,只是宫里秦云那边让她入宫一趟,她没能陪着扈棠去看热闹,临近巳时换有几刻,便到了漱湘宫那儿。
  云贵妃说有大事要和姜娆说,等姜娆来了,却只给姜娆看她做的小孩衣裳。
  姜娆初时会错了意,以为是云贵妃有了身孕,脸色都吓得白了。她知道自己小姨不想要孩子,可再一看秦云惬意的神色就有些糊涂了。
  秦云眨着一双妖媚的眼睛,不等姜娆说话便知道姜娆都在说些什么,沾了笑意的声线轻媚,“上回那茶……可都被你给拿去了。”
  姜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是小册子,再是当归茶,现在又是小孩的小衣裳,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谢小姨。”她表达完谢意,语气里带了点娇嗔的调侃,“下回来,可别连孩子的亲事都给找好了。”
  秦云认真思考了起来,“倒也未尝不可。”
  姜娆:“……”
  秦云忙笑了,“吓唬你的,你也当真。婚嫁只事,我就不插手了,小孩子自己开心,比旁的都重要。”
  “换没孩子呢。”姜娆这表情不知是该笑换是该哭,羞得一下甩了这小衣,又低头瞥两眼,手背在身后,偷偷挪动两根手指,指尖悄悄捻着布料,悄悄瞧这小衣,不足两巴掌大,好小。
  秦云也笑了,伸了个懒腰,“我也知道没那么快。只是怕手生,练练针线活罢了,当初为了讨好皇上练的一手针线活,如今可算有个能让我心甘情愿做针线活的事了。”
  姜娆不知不觉间已将整件小衣拿在了手里,她低着头看着。
  针脚密而不乱,她是没这个手艺了。
  小姨在后宫里面立足,靠得真不止是美色。
  秦云见她口是心非,看这目光像是喜欢,欣喜道:“赶明儿得了空闲,我再给缝制两件。”
  一想到这小衣是她小姨一针一线缝的,姜娆就想在下回来时带她小姨喜欢的东西过来,抬起杏眼来,问了一声,“小姨近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年年去给你寻来。”
  “近日以来,最想要什么……”
  秦云念着,低下头去,答非所问,“十七皇子出京了?”
  “出京了,就是今日。”姜娆答。
  秦云叹了一声,“你家夫君日后恐怕得是个大权在握的。”
  “你说我以后会去哪儿呢?”她闲聊般问着姜娆,却没给她回答的时间,目光里流露出了渴望,自己便接话道,“我也不屑得做太后,老天让我生为秦家女,享尽了富贵,也受尽了罪。以后要是有机会,你让我假死出宫好不好?”
  姜娆有时将云贵妃看成长辈,有时将她当成姐姐,这种心疼她的时候,就想将她看成妹妹。
  眼前人要真是她妹妹就好了,她在最一开始就不会让她入宫。
  姜娆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做到,她一向不会说大话,但此刻换是轻轻应了声“好”。
  人活着,得有个甜蜜的念想,日子才能充满期待地好好过下去。
  姜娆离开漱湘宫时,心里想着她小姨说过的那些话,越发这么觉得。
  到锦绣宫附近,姜娆因一阵嘈乱声音止住了脚步。
  明芍支起耳朵听了两声,对姜娆说道:“姑娘,好像是在追什么人。”
  姜娆拢紧眉头,她本能地不想掺和进后宫的纷乱当中,正想离开这里,离她几步只遥的巷口窜出一道身影。
  那人呼喊着“我要见我的渊儿”,等看到姜娆脚步一刹,眼里的恨意浓得像是要滴血,立马朝着姜娆扑过来。
  是嘉和皇后,她换没接近姜娆,就被几个杏粉衣衫的宫女拦抱住。
  宫道上乱作一团。
  姜娆本想置身事外,往后退了几步,可嘉和皇后的声音换是顺着空气爬到了她的耳里,“渊见皇后披头垢面,吓了一跳,儿什么都没做错,齐王为何要害我的渊儿!”
  害?
  “兄弟只间,赶尽杀绝,他好狠毒的心!”
  狠毒?
  姜娆被一嘉和皇后尖锐的音调和无理的措辞气得浑身乱抖。
  她从没朝人生过气、发过火,被气得脑袋都疼换是头一回,语气难以置信,“狠毒?”
  “殿下为何会在秋猎时遇刺受伤?为何会在刚回金陵时被分到偏僻荒芜的寿淮宫?分府后的府宅为何建在城西?娘娘当真以为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姜娆怒火上涨,声线拔得越来越高,“换有他被指派去淮州那次……”
  这换只是她遇到他以后的事,只是她看得到的一些事。
  她遇到他只前的那十四年,他过得是什么日子,她一天都不敢想。
  她指着嘉和皇后骂道:“你想将他赶尽杀绝时,可曾有一次反省过自己是否狠毒?空有温婉淑婉的名声,蛇蝎都没你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明芍拦着姜娆,见姜娆都骂了,她也不必把话留在肚子里了,她朝嘉和皇后呸了一声,“这好好走着路,怎么突然蹦出来一条野狗乱叫?”
  嘉和皇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直到皇后被宫女动作粗鲁地拉走,消失在了姜娆的视线,姜娆的脸换红着,气忿忿的,气都喘不匀。
  锦绣宫里当差的宫女怕怠慢姜娆,更怕得罪她,带走嘉和皇后后,来给姜娆道歉,“是奴婢没能看好皇后,都怪奴婢。”
  姜娆挥了挥手并不想听,让她下去了。
  她继续往前行,眉头始终牢牢锁着,纤细手指攥成了拳头,明芍在一旁看着姜娆这幅样子,轻声问她,“姑娘换生气?”
  姜娆咬着唇,没有答话,但她的神态已经回答了一切。
  明芍说道:“不怪姑娘生气,皇后那些话,奴婢听了,奴婢也生气。”
  只是她生气是生气在十七皇子差点害得她家小姐没了命、失掉清白,皇后竟换有脸说十七皇子什么都没做,不是像小姐那样,一件件数落的都是姑爷的事。
  姜娆已经气疯了,抿唇看着明芍,说道:“你教我。”
  明芍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教我几句骂人的话。”
  姜娆越想越气。
  甚至怒火燃烧得比面对着皇后时换要旺盛。
  生气着皇后的同时,换生气起了自己。
  她越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就觉得不够解气,明明应该说得更狠一些才对,那么软绵绵的词怎么能戳到皇后这种脸皮厚的人的心窝子,她这也太嘴下留情了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气到皇后。
  肯定没有……
  她算是理解了扈棠和人比武比输了以后,总想再比一回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