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寄生虫就是寄生虫,不分年龄。将来,谢老头子退了,他和他老婆的股份,就全部握在谢嘉宁手中。”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谢晋瑞根本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因为她完全说到了根本上。
余晚再接再厉,“你和谢晋亨一起打天下,不过,在他眼里,你始终是个外人,只有谢嘉宁才是他的亲人,他血缘的延续。”
每一个字都尖锐无比,都是谢晋瑞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喊了一句闭嘴,严厉地斥责道,“你这个没轻没重的丫头,还没资格对长辈们评头论足。”
余晚知道自己说的话奏效了,便开始保持沉默。能把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逼急,说明已经踩到他的软肋了,接下来的就是等。
谢晋瑞掏出烟斗点上,他的手因为气愤,而微微发抖。他用力吸了一口,烟丝的味道填满了整个鼻间,让他浮躁的情绪逐渐平静。
他吐出一口烟,隔着烟雾,去看余晚,道,“你在查宏伟,你打算旧账新翻。”
余晚没有掩饰,承认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过……”
谢晋瑞眯了眯眼睛,追问,“不过什么?”
“就算翻旧账,也翻不到你身上,你和老头子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你手上没有人命。”
谢晋瑞冷笑一声,“既然你查过大哥底细,就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就凭你,也想和他斗。”
余晚回答,“他老了;身边没有可扶持的人;所以他的舞台迟早会结束,而在一边推波助澜地加速一个人的死亡远比亲手杀死这个人要简单的多。”
谢晋瑞抬眼看她,闪烁在她眼底的是一抹精锐的光芒,是一种大局在握的睿智。他不由暗暗心惊,少年时代有着怎样的经历,才会让她年纪小小就有这样老成和通透。
沉默半晌,谢晋瑞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为什么要信任……”
余晚打断他道,“我的本名叫乔楚楚,我的父亲是乔葛青。”
谢晋瑞一怔,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突然在眼前重现,这么多年了,闭上眼还能梦到那个在火影中悲惨嚎叫的人。是愧疚、是恐惧、是惊悚、是惶恐、是自责……无数种情绪一下子撞击了他,让他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也在现场,事情始末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想过要向警方坦白,但,谢晋亨的为人和手段他是了解的。他是宏伟的创立人,又是谢晋亨的亲弟弟,案发时还在现场,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与其告发谢晋亨后被一起拖下水,还不如装失忆一笔抹过。
余晚细细品着他眼中变化多端的神色,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很清楚了吧。”
谢晋瑞颤着声音,道,“你是回来复仇的。”
余晚纠正,“讨回公道。”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晋瑞清楚地从她眼中看到一个惊心动魄的世界,就连自诩定力足的他也忍不住背脊一凉。
余晚嘴角上扬,勾出一个笑容。
她眼底的嘲讽让谢晋瑞一惊,顿时清醒了,摇头道,“不管你是谁,都不可能扳倒我大哥。”
余晚道,“能不能扳倒是我的事。你所要关心的是,宏伟是否能从龙腾集团脱离出来。”
谢晋瑞,“这是不可能的事。”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谢晋瑞,“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余晚道,“你不能并不代表我不能。我既然能让千禧制药脱离龙腾掌控,也能让宏伟独立。”
谢晋瑞再度一惊,消化着她话中的意思,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地问,“难道搅动千禧制药的幕后黑手是你?”
余晚没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挡在嘴前,嘘了一声。
回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难道一件件一桩桩都和眼前这个年轻女人有关?现在云禧已经在她的名下了吗?
大白天的,谢晋瑞却打从脚底冒出一丝丝凉意,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从收购千禧到让谢晋义入狱,从认亲到进入宏伟,无论哪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谢晋瑞不得不重审眼前这个女人,并重新考虑她的提议。
余晚道,“我已经把底牌亮给你了。现在轮到你表态了。”
谢晋瑞道,“就算你是乔楚楚,就算你是来报仇,你的背后还有谢煜凡。毕竟他也是大股东之一,解除宏伟和龙腾的捆绑,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
余晚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白岐山这个人?”
谢晋瑞一怔。
余晚道,“谢煜凡的目标是龙腾集团。”
谢晋瑞道,“他对宏伟实业未必就不感兴趣。”
余晚道,“那就说服他放弃。”
谢晋瑞,“怎么说服?”
余晚,“有得必有失。我会告诉他,二叔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代价是宏伟实业。”
谢晋瑞,“你有把握。”
余晚没回答,而是自信地一笑。
谢晋瑞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余晚道,“当然可以。不过,机会只有一次,千万别选错。”
闻言,谢晋瑞脸色不怎么好看地沉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余晚嘴角笑意不减,“是善意的提醒。”
谢晋瑞用力哼了声,转身就走。
余晚知道他不会立即倒戈,但是这些话足以动摇他的立场。
谢晋亨再厉害,毕竟也是六十爬上,迟早要退下来,而他看好的谢嘉宁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创业容易守业难,而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这些人的心血在谢嘉宁手中能维持多久。相反,谢煜凡处事沉稳低调,性子也是不骄不躁,是个人才。再加上余晚,相信龙腾集团必然会蒸蒸日上。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宏伟实业有机会摆脱龙腾的掌控。这些年来,股东们坐享其成的分走一大半的利润,谢晋瑞心中并不是没有怨言的,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但,余晚的话,却让他原本平静的心有了一丝蠢蠢欲动,这把交椅给谁不是坐,关键是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
第82章 2020.06.28
送走谢晋瑞后, 余晚拿出手机拨给谢煜凡,地点还是市心广场的音乐喷泉,只是约会的人换了一个。
天空挂着晚霞,现在是下班时间, 四周渐渐热闹了起来。看着一对对小情侣在面前晃过, 余晚恍然, 原来这里是城市男女约会的最佳场所。
看到有小孩在广场上卖花,余晚脚步一转, 走了过去。
“花多少钱一朵?”
小孩儿斜脸瞥了一眼余晚,问, “姐姐你是单身狗吗?”
余晚好笑地道, “你卖花我买花,管我是不是单身狗。”
“这花只卖给情侣。”
这小孩子有点意思,反正闲着, 余晚便想逗他一逗。只见她从包里拿出一叠大钞, 展开成一把扇子状, 在他面前扇了扇, 道,“姐姐是单身狗。那你是卖,还是不卖呢?”
小孩看到一叠钞票, 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接,“我卖我卖。”
余晚拿钱的手向上一提, 让他扑了个空。她从一叠钞票中抽出一张,又从他手中抽出一枝花,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见到嘴的鸭子飞了, 卖花的小孩顿时着急了,目光像是吸铁石一般紧紧盯着那一大把钱,大声叫道,“姐姐,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余晚扬眉,“我刚才说什么了?”
小孩一怔,仔细回想起来,余晚好像也没说过要拿这些钱买这些花。
见他一脸失望,余晚将纸币在他面前晃了晃,微笑着道,“一百块一枝,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能太贪心哦。”
小孩回过神后,觉得余晚说的有道理,眼底的阴霾顿时一散而空。他兴高采烈地收下那一百块,提着花,转身另寻方向去了。
余晚低头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钻入鼻子。音乐喷泉四周有半人高的围墙,她人高腿长,双手一撑,轻轻巧巧地坐了上去。坐的高看得远,近处远处的人们如同天上的云,云卷云舒,缘起缘灭。
时间飞逝,不一会儿,时针已经爬了两圈,音乐喷池也开始了它新一轮的演出。
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有余晚的矮墙上渐渐坐满了人。
余晚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正在偷瞄自己的男人,以及男人身边不怎么高兴的女朋友。
“狐狸精。”风中夹杂着女友不满的声音。
闻言,余晚转头望了过去,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见自己骂人被听见,女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反倒是余晚镇定自若地冲着她淡淡一笑,同时举高手中的花朵向她敬了敬。面对褒贬能够做到荣辱不惊,这也是一种境界。
“余晚。”这时,前方不远处响起了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磁性,沉稳而有力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
抬头望过去,在茫茫人海中,余晚一眼就看见了西装笔挺的谢煜凡 。英俊的面容,挺拔的身姿,不凡的气度,他何尝不是女人们偷窥的目标。
刚才还在责怪男友心不在焉的女人,此时,也做了和男友同样的事——偷窥帅哥。
不过,余晚可大度多了,回头率高,说明谢煜凡魅力十足。
看见余晚在向自己招手,谢煜凡加快步伐走了过来。她坐在栏杆上,比他高出一大截,所以,他只能抬起头仰视她。
“对不起,堵车。”
余晚不想听他说这些,于是,伸手拽住他的领带,一把将他拉近。与此同时,修长的双腿夹在他的腰间,不给他留下退路。
她的手指穿过他浓密的黑发,抓住向下一扯,他的头被迫扬起。四目相对,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心脏跳动的声音。彼此的眼珠中都进驻了一个人,在那电光雷石的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余晚俯下身体,一寸一寸地拉近彼此的距离,然后,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他的。
她挑开他的唇齿,缠住他的舌,一股电流从两人接吻的地方开始,通过全身四经八络,一路激活了所有的细胞,到达心口最深处。谢煜凡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这蜂拥而起的,不知是欲望还是悸动。
在公共场合亲热,他原本是抗拒的,无奈她的吻太甜太撩人,就像是渗着蜜糖的毒药,明知道有毒,还是义无反顾。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反客为主,强劲的胳膊揽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拉了下来。他一手撑在矮墙上,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秒,谢煜凡心中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愉悦、像是满足、像是憧憬、像是幸福、像是冲动、又像是迷恋……当它们会聚在一起,是这样的深刻,让他不舍结束。
余晚回应他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热恋中的女人那样闭上眼睛,而是看着眼前这个陷入情网中的男人,若有所思。
就像谢煜凡所说的那样,现在的她,已经拥有了一切,名利权势、亲情友情,甚至收获了一份令人羡慕的爱情。那么,她该选择放弃吗?放弃复仇,选择原谅?余晚很是迷惑,仿佛走入了迷宫却无人指点迷津。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挣扎在生死贫困之间,全靠充斥在胸腔里的那些仇恨支撑下去。复仇,已然助长成了一种精神,成为人生走下去必不可少的支柱和信念。当这种精神支柱不复存在,当信念轰然倒塌的时候,她还会是完整无缺的她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割裂过去,化茧成蝶吗?
一个吻结束,谢煜凡低头望向她,却发现她始终睁着眼睛在看自己,眼底却没有往常的精锐,而是带着一丝迷惘,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张嘴想说什么,这时,背后的音乐喷泉正好演奏到尾声,作为压轴大戏,喷泉里所有的灯光在这一刹那如百花齐放,可谓是五光十色。其中一束,好巧不巧,落在余晚的眉眼间,瞬间点亮了她的眼,绚烂不已。
在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珠中,谢煜凡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如痴如醉的倒影,他幡然醒悟,原来对她的爱已经深入骨髓。
余晚将手压在他的手背上,紧紧握住,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谢煜凡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于是,余晚自问自答,“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在诧异自己何时已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见她把话说的如此厚颜无耻,偏偏还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谢煜凡不禁失笑,承认道,“全中。”
余晚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也爱你,谢煜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