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池皱着眉头,赶紧抬手拉住她的胳膊,叫了一声:“头发。”
华卿手忙脚乱,完全忘记刚才她把云栖池的头发缠在自己的手上还没有解开,她拍了下额头,“忘记了。”
云栖池无奈地看着她,华卿赶紧将缠在自己指尖的头发给解开,跑到了塌边看着燕音。
等到华卿来到燕音塌边的时候,就听着燕音断断续续地叫着:“啊,我不吃!我不吃!”
华卿:“……”
她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疑问的小人来,燕音是不吃什么,她将疑问的视线投到了云栖池的身上,云栖池自然也是听到他这亲生儿子在梦中的控诉。
他无辜地对华卿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对为什么燕音做梦也会说他不吃这种话是完全不知情的。
华卿也没有怀疑云栖池,但也觉得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这话梦魇兽要是喊出来,她稍微还能理解一点,毕竟云栖池不在的那几天里,梦魇兽在她的手底下确实没有少受折磨。
可燕音……燕音一直跟着云栖池,云栖池虽然这也不让他吃,那也不让他吃,但他本人的手艺一直很不错很稳定,不至于让燕音在梦里还这么咬牙切齿的。
华卿还不知道,就在她刚刚睡过去的那段时间里,这对父子就云栖池搓的那个药丸差点断绝父子关系。
她抬起手摸了摸燕音的额头,想着他大概就是做了个普通的噩梦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梦到了什么,竟然还能喊着这种话来。
帝君的道侣飞升到天界这个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一夕之间飞遍了天界的每一个角落,见过华卿的仙友纷纷遗憾好不容易上来一位美貌的女仙友竟然是帝君的道侣,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如果站在一起那一定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的。
没见过的还在好奇帝君的道侣会是什么模样,能让帝君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想着要不趁帝君现在不在,他们偷偷溜进帝君的宫殿里一探究竟。
他们几个人很快就制定好了方案,来到帝君宫殿的外面,打算来一个偶遇,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一夜过去,燕音仍在昏迷当中,云栖池过来给他检查过一次,他身上的余毒剩的确实不多,华卿拿着书,坐在塌边,看得入神。
云栖池给燕音检查完之后就回到了长案前边坐下,继续处理他这段时间积累下的公文,一时间这座宫殿中就只剩下了他与华卿两个人翻动书页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十分和谐。
斜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在静谧中缓慢地变换着方向,也变得更加细长,云栖池将案上的大部分公文都已经处理完了,放下毛笔,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塌边微微侧着头正在看书的华卿,夕阳的光线从窗户中透了进来,落在华卿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剪影,云栖池这样看了一会儿,从地上起身向着华卿走过去,在她的身前停了下来,低声问她:“都看了一天的书了,出去走走?”
“嗯?”华卿微微一愣,闻言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又扭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燕音,这孩子还在这儿昏迷,自己和云栖池就跑出去看风景有点不太厚道吧。
云栖池也顺着华卿的目光看过去,随后他对华卿说:“他至少也要明天才会醒过来。”
华卿立刻明白云栖池话中的意思,云栖池是想明天燕音醒过来的时候看着他们在这里就可以了,她摇头叹气,云栖池这个爹当得未免太不称职了一些吧,连这种事都要做表面工夫。
不过不得不说,华卿现在确实是挺心动的。
昨天飞升上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有些混乱,她还没有时间看看天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华卿稍微思量了一下,便同意了云栖池的建议,他们一起做一对不称职地父母,正在昏迷中的燕音还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不用吃那颗特别难吃的药丸了,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些。
华卿放下手中的书,在燕音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然后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对云栖池说:“那出去吧。”
在建筑风格上,天界与修仙界还有人间界其实是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天界的这些建筑都是建造在雪白的云朵之上,所以就更加符合话本中对仙境的描述,远处隐约是在天尽头的地方,立着几根擎天石柱,上面云龙盘绕,看起来气势非凡。
院落中花草茂盛,都是以灵力作为土壤,生机勃勃,日夜不败,四季不谢,就环境与灵气上来说,天界确实要比修仙界好出许多,只是仙友们的数量实在是不够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修炼狂魔,一闭关就是几十年几百年,这也就造成天界的仙友数量更加稀少。
像花载夕那样的实在忍受不了天界无聊的生活,便封闭了自己的灵根偷偷跑到修仙界去混日子,云栖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他了。
其他一些爱好热闹又懒得去修仙界的仙友们在完成一天的公务后,现在正无所事事地聚集在一起,说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八卦,原谅他们能在天界找到的乐趣实在是太少了,只有这一点点快乐可以慰藉他们空虚的心灵。
他们的八卦向来是只保证趣味性不保证真实性的,而且很多都是从那些个瞎编乱造的话本中总结出来的,像什么楼霄在修仙界看上一个美人,正要求他们上元派的掌门帮着他追求;还有林乐辞前些日子多了私生子,并且找到了他失踪多年的老父亲;以及花载夕其实是个断袖,但是他喜欢的男人却只喜欢女人,所以他就扮成了一个美女,欺骗了一颗柔弱又无辜的少男心……
凡是身上稍微带了一点八卦色彩的同僚他们是一个都没有放过,如果不是仙界的仙友就这么多,他们估计能从早上太阳升起聊到晚上月亮落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带休息的。
云栖池将长案上的公文交到其他仙友的手上,还有一些事务需要交代他们,估计要过一会儿才能出来,华卿便先走了一步,她刚从正门中出来,一位仙友上前,向她拱了拱手,笑眯眯地对华卿说:“这位仙友好啊。”
不枉他们在神宫外面守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见到活的帝君道侣了。
活的啊!原来他们那个冷漠冷酷冷冰冰的帝君竟然真的有道侣啊!
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燕音是帝君一个人生出来的呢!
华卿眨眨眼,也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只是随口应着:“你也好啊。”
这位仙友身穿一袭浅绿色的长袍,外面罩着一层白纱,对着华卿介绍自己说:“我是宋有乾,掌管天界与修仙界的灵脉。”
“华卿。”华卿随口答了一声。
华卿的话音刚落下,就见着眼前的这位道友猛地张开了嘴,随后露出了一副见到鬼的神情,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好像是再看一只这个世界上突然出现的稀有动物,看得华卿这心里都有点发毛。
天界的仙友这是什么毛病啊!
宋有乾仙友没有毛病,只是从前只存在在话本中的人物突然以一副他们从来不敢想象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稍稍的,有那么一丁点的接受不了。
要知道人间界的话本子不仅在修仙界流传甚广,在天界其实也很受欢迎,只不过其他仙友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只敢私下里交流。
这些爱好话本的仙友们对华卿的名字那可是如雷贯耳,当年华卿作为话本中的常用反派角色,他们这些仙友们常常聚在一起控诉华卿今天在话本里又做了什么坏事,给主角使了什么绊子,甚至还有仙友专门整理了一本华卿长老恶事录。
后来从嘻嘻山人开始,华卿长老开始被洗白,他们起初也没有办法接受,后来觉得这个反套路的小说也挺好看的,到后来每天例行一问华卿长老在这本书里更白了一些吗?
别看他们对话本中的华卿这么有研究,但向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真的见到了真人,宋有乾道友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些魔幻了?
这位真的是帝君的道侣吗?会不会是燕音认错了娘?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宋有乾的心中是百转千回,再一个眼前的这个华卿也不一定就是话本中的那位,毕竟话本中从前一直形容她是貌如夜叉,就算人间界与天界的审美稍微存在了一点差异,但应该也不至于差异这么大,又或许,夜叉在人间界夜叉是一个褒义词?
他小心翼翼地又看了华卿一眼,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是小鹿一样砰砰跳动起来,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天界虽然看起来样样都好,但是也存在消息的滞后性,大多数的仙友们都还没有看到惊鸿子的两本《倾国》,如果看过这两本书,想来眼前的这位仙友应当就不会这样的惊讶了,心脏更不会被小鹿撞得响个不停。
眼前这位仙友的目光让华卿觉得在熟悉中又透着几分的陌生,她抿着唇,开口问:“这位仙友为何这样看着我?”
宋有乾终于回过神儿来,不管话本中是如何描写,不管是不是帝君的道侣,他们以后就是同僚了,他对着华卿露出友好善意的微笑来,对华卿道:“这位仙友初到天界,想来是对天界还不太熟悉,不如让我带着你四处走一走。”
跟着宋有乾一起过来的其他仙友们听着宋有乾的这番话,脸上也露出了疑问的神情来,宋有乾是不是忘了这个华卿仙友是帝君的道侣啊,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睛!
大概是美色蒙蔽了宋有乾的双眼吧,“我对天界很熟悉的,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我精心摘下来的,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瓦都沐浴过我的目光,便是帝君在这里,他也不会说他比我更熟悉这个天界。”
还不等华卿开口,另外一个凉凉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是吗?”
这声音有点耳熟,听得他心都提起来了,宋有乾一抬头,果然见着云栖池从门后面踏了出来。
他表情一僵,不是说好的帝君不在的吗!眼前这人是谁!是鬼吗!
这群骗子!
大家在天界巴掌大的地方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互相欺骗不太好吧!
宋有乾脸上有尴尬一闪而过,紧接着对云栖池的提问做出了非常怂的回答,他摇摇头说:“不是的。”
而跟着一起过来看热闹的仙友们瞬间也变得忧郁了起来。
那位说帝君不在的仙友着实是被冤枉了,云栖池回来的很突然,天界的大部分仙友都并不知情。
宋有乾本来想着来这里一探究竟,现在帝君就在这里,他说了刚才的那一番话别被云栖池给锤了就算他好运了,现在他可以肯定华卿确实是帝君的道侣,也是燕音的亲娘了,他道:“那个帝君,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不等云栖池说话,宋有乾当场被大家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
能够飞升的仙友们心境大都不错,对人世间的美色其实已经看开了,懂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是不得不说帝君的这位道侣是真的很好看啊,如果他们再年轻个几百岁,凭借着少年的一股的冲动,说不定真能与帝君争个一二。
至于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华卿跟着云栖池在天界走了一圈,大概能够看出来天界的生活确实是挺无聊的,怪不得仙友能如此的八卦,她忽然转头对身边的云栖池说:“我想去天外天看一看。”
云栖池也没犹豫,带着华卿去了天外天的结界外面,天外天中,紫色与蓝色星云交缠在一起,形成一处处大小不一的瑰丽旋涡,橙红色的裂缝从贯穿整个天外天,有细小的流光从裂缝中簌簌落下,像是无数的繁星坠落,华卿仰着头,当年云栖池便是在这个地方差点陨落,她依旧记得自己在天黍门后山的那处秘境中所看到的场景,云栖池凭空而立,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滴答滴答落在脚下,华卿的神色有些恍惚。
她呼了一口气,道:“我心中总是有点不放心。”
云栖池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问她:“担心系统?”
华卿思索了良久,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有一点吧。”
当年为了补天外天,云栖池差点死在那里,如果再出了什么意外,云栖池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云栖池沉默了一会儿,对华卿说:“那等燕音醒了,我们再去修仙界看一看。”
华卿道:“可我看你还有那么多的公文都没有处理完。”
云栖池笑了笑,道:“留给燕音处理也行。”
华卿啧了一声,云栖池这个爹当得不称职,帝君当得也不负责。
“开玩笑的,”云栖池轻笑了一声,抬起手,便有银白的流光落在他的指尖上,他对华卿说,“没什么事了,要紧的我都已经处理完了。”
华卿点了点头:“那行吧。”
从天外天回来以后,华卿还在想着叶明辰的那个系统,他想要控制这个世界,怎么样才是控制呢?又是通过什么方法呢?
叶明辰身边的那些女子们明明从前对他爱得要死要活,却在叶明辰落魄后一夕之间全部翻脸,就算她们中有人从前是对叶明辰别有所图,可也不能每个人都是这样,而且翻脸得十分无情。
这些人之前是不是被系统影响,身不由己?
而系统想要用同样的方法控制更多的人。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华卿晚上的时候做了一场梦。
☆、第110章 第 110 章
眼前是一片轻薄的白雾, 华卿站在原地, 随着一阵清风吹过,眼前的白雾逐渐消散了。
华卿倒是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正置身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眼前的场景转换不停, 最后终于停下, 她发现自己此时是站在天黍门的清柘峰上,她依旧是华卿长老,只是凤灵儿已经跟着叶明辰走了, 林毓之也离开了, 而她也已经去过北汉, 叶昭炆又一次背叛了她。
此时偌大的清柘峰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华卿还不清楚她这个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掌门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跟她说着在万法大会上使出的手段实在不应当,现在各大门派对他们天黍门都有了意见,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华卿微微怔神,天黍门的掌门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她想要问问掌门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体了,然而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掌门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 摇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跟她说了一句闭关一段时间吧。
华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掌门没有错, 而她也确实是在清柘峰上, 但是就是很奇怪, 她是华卿,又好像不是华卿。
掌门摇着头从清柘峰上离开了,而她并没有听从掌门的话闭关修炼,而是在清柘峰的竹林里拿着细长柔软的枝条不停地抽打着竹林的熊猫,这些黑白团子们一边吱吱叫个不停,一边四处逃窜躲避着华卿的攻击。
华卿看得心疼得不得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出手阻止,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罢了,她辛辛苦苦养大的熊猫们现在还好好的在清柘峰上跟着梦魇兽修炼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动作终于停下来,扔下手中的枝条,冷着一张脸站在竹林外面,恶狠狠地痛骂叶明辰。
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华卿实在听不下去,想要捂住耳朵,但是无济于事,她现在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就像是在戏台下看着一出折子戏,她是一个戏外人,只不过是借着梦中华卿的视角来看这出戏罢了,她想了很久,终于发现在这场梦里的自己,更像是话本中描述的那种反派,尖酸刻薄,痛恨一切美好的事物。
华卿有些想笑,但是现在这具身体并不归她管理,完全笑不出来,更想哭了。
华卿想通这些,便立刻换了一个看戏的心态,不再把眼前的这个华卿给当做自己,而是单纯地只将对方也当成这戏台上的一员,与自己彻底剥离开来。
在北汉时冷宫下面叶昭炆对着她的刺的那一剑让梦中的华卿受了不轻的伤,她虽然想要找自己的三个徒弟还有叶明辰算账,但是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不得不先开始疗伤,然后再解决那些人。
掌门在这期间又来过清柘峰几次,看着华卿不在,还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去闭关修炼去了,却不知道华卿一边给自己疗伤,一边在琢磨着怎么让叶明辰和她的那些徒弟们都付出代价。
两个多月后,梦中华卿身上的伤差不多都已经好了,只是华卿却是看得清楚,还有些雷公藤的余毒留在她的身体当中,如果不及时给清除的话,以后恐怕会酿成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