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温良转过了身。
背后的一棵大树正不停地摇晃,叶子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顺着粗壮的树干往上瞧,枝繁叶茂的树冠里蹲坐着一个人,手里抓着只灵鸟。
这灵鸟许是极其不舒服,不停地扑棱着翅膀,嘴里唧唧喳喳地叫唤着。
少女站在树下,仰着头道:“你又抓灵鸟!好歹大家都是妖……”
树上的人灵巧地蹦到了地上,打断了少女的话,“又没开灵智,算什么妖?”
这人一身黑色劲装,深红色的绸带紧缠在袖口,十分干净利落的模样。
他看少女紧蹙着眉头,软了口气,道“清歌,我这……我这又不是给自己抓的,这不想着娘吃了,能涨些法力吗?”
“墨临,”清歌踌躇着道:“妖族寿命毕竟有限,你娘……”
“不要说了!”墨临一下子变了脸色,甩开了清歌的胳膊。
腾地变成一条手腕粗细的黑蛇,钻进了草丛里,不见了身影。
清歌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化成一条白蛇,跟了上去。
季温良似是明白了。
他走到一棵树面前,伸手探了探。
果然,手掌穿过了树干,根本触碰不到。
这里应该是幻境。
他是触碰那颗珠子才进入到幻境之中,而那颗珠子又是在黑蛇的腹中。
刚才那个墨临原身也是一条黑蛇……
看来在东海之边的黑蛇应该就是眼前的墨临了。
他正思忖着,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
昏暗的山洞,凹凸不平的地面,墙壁从内向外渗着湿气。
山洞最深处摆放着一张简易破旧的木床,床上铺着野兽的毛皮,半躺着一位虚弱的妇人。
这妇人满头白发干枯毛躁,上半身是人形,瘦骨嶙峋,下半身却是粗壮的蛇形,只是黑色的蛇鳞已经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灰败。
墨临半跪在床前,手里头抓着胡乱扑腾的灵鸟。
被称作清歌的女子站在他的身旁。
“娘,我为找到了灵鸟,你快吃了吧。”墨临开口道。
“临儿,娘现在连人形都支撑不住了,要这鸟又有何用?放了它吧。”妇人悠悠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娘的法力这么强,为什么……”
墨临声音哽咽,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妇人却知他想说什么,抬起枯木一般的手,摸着墨临的头,缓缓道:“这六界之大,万物生灵,看似有三六九等之分,却都难逃一死,法力再强又有何用?”
将死之人,心境所致,总能悟出些平常人悟不出的道理。
不过将这些道理说与未经历过生死的墨临听,却是徒劳的。
妇人见墨临不停地摇头,叹了口气,将手移向他年轻稚嫩的脸,轻轻抚了抚,道:“娘不求你高人一等,只求你平平安安。”
清歌在一旁看着母子二人,忍不住流下了泪,急忙扭过头,用袖子轻轻擦拭。
自古父母对儿女的期盼大体都是如此,开始时或是高官显贵,或是富甲一方,或是金榜题名。
但到最后却都变成了平平安安。
季温良站在床边,听几人的谈话,猜这妇人恐怕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世间。
忽想起自己逝去的父母,心底升起一丝酸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