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澄嘬着牛奶冰点头。
陈最又一次移开了视线。很奇怪,从意识到鹿澄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自己一贯认为的那么凶巴巴起,他心里产生了许多不适应。
明明是很可爱的面孔,陈最心头却涌出阵阵怪异,别别扭扭的。
为了躲避这样令他不适应的情绪,他只能刻意地不去看他,不与他说话。
鹿澄自然不会了解他的这番心理活动,主动地仰起头来与他搭话:“你喜欢巧克力?”
“……随便拿的。”陈最说。
“哦。”鹿澄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味道确实不错。”陈最冲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吃到一半的巧克力雪糕。
鹿澄又一次抬头,看向了他手里已经被咬掉了大半的冷饮。
陈最下意识几乎脱口而出,你要不要尝一口?
好在话到了嘴边,赶紧咽了回去。
两人都陷入沉默,气氛变得有一点不自然。陈最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又没话找话。
“你今天的胃口倒是不错嘛?”
“吃冰的就还好,”鹿澄说,“凉凉的很舒服。”
“待会儿不会吃不下吧?”陈最问。
鹿澄歪了下头,看着手里的牛奶冰:“……有可能。”
他好像在苦恼。
陈最看着,心想,真想揉他的脑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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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饭时间,鹿澄果然吃不下。
他把盒饭里的鸡蛋黄瓜片吃得干干净净,米饭和油汪汪的狮子头却是一口没碰。
“你这样下午会不会饿?”坐在他身旁的俞锐霄关心地问。
鹿澄摇头:“没胃口,实在吃不进去。”
“下午排练也会很累的,就算勉强也吃几口嘛!”孟羽纱也劝他。
鹿澄看着面前的盒饭,陷入了犹豫。
就在此时,陈最大剌剌伸出筷子,叉走了他的狮子头。
“既然不吃那就给我吧。”他说着,一脸淡定地把狮子头放进了自己的饭盒里。
孟羽纱瞪大了眼镜:“你是小学生吗!”
“他又吃不下,”陈最说,“丢了浪费啊。”
孟羽纱一脸无语,小声冲着愣愣的鹿澄说道:“你居然受得了他。”
一旁俞锐霄笑个不停。
陈最并不理会。又过了一会儿,等鹿澄已经收拾好了吃剩的盒饭,他跑到鹿澄身旁,小声说道:“下午饿了记得跟我说。”
鹿澄看了看他,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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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最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半,曹哥都起床了,鹿澄还是默不作声,认真排练,完全不喊饿。
眼看孟羽纱兴冲冲要撺掇曹哥请大家喝下午茶,陈最终于按捺不住,主动问了鹿澄:“饿不饿?”
鹿澄点头:“有一点。”
“那怎么不说?”陈最问。
鹿澄抿着嘴唇,沉着脸。陈最看不出这和他平日的模样有什么区别,暗自猜测,他可能是在不好意思。
“要是曹哥真的请我们喝下午茶,就不用特地说啦。”鹿澄说。
就是因为这样,陈最才特地过来问。他特地做的准备,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这个给你。”陈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装,递了过去。
鹿澄惊讶地接过,念出了包装上所印刷的字样:“每日坚果?”
“嗯,”陈最对他笑,“营养健康又管饱。”
是最适合小松鼠的零食。
“……谢谢!”鹿澄说完,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个杏仁,放进了嘴里。
伴随着他咀嚼时细微的咔咔声响,有强烈的满足感从陈最的心头涌了出来。
“你要吗?”鹿澄把撕开的袋子递了过来。
陈最摇了摇头:“专门给你带的,你吃吧。”
孟羽纱在此时冲了过来:“曹哥说请大家喝奶茶!你们要什么口味?”
陈最和鹿澄还没来得及开口,孟羽纱看到了鹿澄手上的东西:“什么好吃的?我也要!”
鹿澄正要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被陈最拦住了。
“人家饿着呢,”他对孟羽纱说,“连小松鼠的坚果都要抢,过不过分啊?”
“啊?”鹿澄发出疑惑的声音。
孟羽纱眯着眼看他。
陈最并不解释,低头问鹿澄:“你要什么口味的奶茶?”
鹿澄想了想:“有带芋圆的吗?”
孟羽纱点了点头:“应该有吧!”
“我要和他一样的好了。”陈最说。
孟羽纱临走前,故意非常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一句:“有些人是不是在带薪谈恋爱啊?”
正把核桃往嘴里塞的鹿澄当即僵住了。
陈最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轻笑了一声,说道:“无聊。”
对于这类误解,他有着充分的经验。在过去被误会和阮亦云是一对的漫长岁月中,他累积了不少经验。
比如,澄清必须天时地利人和才会有效果。
在不够严肃正经的场合下与半生不熟的人解释“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只会被看做掩饰或者狡辩。
绝大多数人比起当事人的话语都更相信风言风语或是自己的直觉。他们会用暧昧的表情和语气表示“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接着把他的无可奈何视为心虚,更坚定自己的看法。
要让不算熟悉的人相信他们之间真的清清白白,比起解释,直白的轻蔑态度才是最有用的。
陈最趁着孟羽纱还没关门,故意大声地对鹿澄说道:“别理她,有些人看到alpha和omega在一起脑子里就只有这种东西了,俗气。”
鹿澄默默地把核桃塞进嘴里,安静地咀嚼。
陈最坐在一旁欣赏他微微鼓动的腮帮子。
鹿澄的皮肤很好,洁白细腻,透着隐约的红润,看起来十分柔软。陈最一阵手痒,想试着戳一下,又怕显得太没分寸。
若非方才孟羽纱那一番话语,他本不会想那么多。
从小到大,因为家庭和生活环境的影响,他对性别这件事看得没有那么重,活得很随意。阮亦云从小生得纤细漂亮,最初时又分化成了omega,两家家长都一度默认这两个形影不离的孩子会走到一起。
可陈最却从来只把阮亦云视作自己的死党。
他和鹿澄关系变得融洽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陈最把鹿澄也视为朋友。
鹿澄把核桃吃下了肚,之后缓缓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坚果袋子,却不再动手。
陈最观察他的侧脸,竟从那看似与平日无异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丝低沉。
鹿澄每时每刻都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陈最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意识过度。
犹豫了几秒后,他恍然大悟。
他习惯了,对这类误解无所谓,不代表鹿澄也不在乎。
在这方面,omega难免会比alpha更敏感。过去几次的排练中不难看出,这个总是凶巴巴的小个子,骨子里是很容易害羞的。
“没事儿的,待会儿再去解释一下呗,”陈最安抚他,“羽纱应该也只是随口开玩笑,说清楚就好了。”
鹿澄看了他一眼,接着竟站起了身:“我现在去吧。”
在陈最惊讶的视线中,他快速地跑了出去。
这也太急不可耐了,看来是真的很不愿意被误会和自己是一对了。陈最撇了下嘴,心里冒出了点不自在。
不至于吧,自己也不是很差啊,要不要这么嫌弃啊。
几分钟后,鹿澄回来了。他打开门后并不进屋,只把脑袋探了进来,一贯严肃的小脸上透着几分凝重,面颊却不知为何红扑扑的。
“你要几分糖?”他问。
陈最看着他异常红润的面颊,说道:“我都和你一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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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日很少喝奶茶,对此一窍不通。等终于拿到手,才吸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他疑惑地问道,“八宝粥吗?”
明明是“茶”,喝到嘴里却是满嘴黏糊糊的,还伴着大量固体,一嚼全是糯米香气。
“加了麻薯、芋圆和啵啵。”鹿澄向他解释。
“啵、啵啵?”陈最皱眉疑惑。
鹿澄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我点的时候还饿着,就多加了点。”
“……坚果不够吃?”陈最问。
“够的,”鹿澄再次抬起头来,“现在已经不饿了。”
陈最一阵欣慰,笑着说道:“那我明天也给你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