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她手指被折,痛得她整个人失声尖叫起来,“你快放开我,我手指要被你折断了。”
陆远争却捏得更紧了,冷冷道,“下次我再看到你指我,就不是断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他定定看着她这张脸,“如果没了这张脸,你还会如此耀武扬威吗?”
说完,松开她的手指,王彩莲吓得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太可怕了,他才十四岁啊,居然用如此轻淡的语气说出毁人容的话。
他这是恨上自己了?王彩莲身子抖了抖,差点栽倒在地,陆立国担心她摔到孩子,下意识搂住她。
将人扶住了,陆立国沉着脸,一巴掌挥了过来,“你个不孝子,有你这么说自己的老子吗。”
他刚刚说的虽然是王彩莲,但是却也把陆立国给说进去了。
陆立国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最要脸面的人,被自己的儿子指着鼻子骂,哪受得了。
陆远争被打后脸偏向一边,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死死盯着地面,那双瞳孔幽深,阴沉得有些骇人,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在他手背一点点鼓起,像蓄势待发的毒蛇,滋滋吐着信子。
他浑身上下沽沽冒寒气,好半天,他终于动了动身体,眼底的幽光就像淬了冰,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将你整个人冻住。
十四岁大的孩子,个头已经长到一米七四,与陆立国相差无几。
但他整个人的气场逼得陆立国倒退几步。
很快,陆立国反应过来,色厉内荏道,“你……你干什么?你是我儿子,我打你怎么了?”
陆远争也不知想到什么,鼻端嗤了一笑,“你们都是这样,好像生我下来就是为了打我。”他抄起桌上刚刚做好的饭菜,狠狠掷到地上。
碗碟砸得噼啪响,碎片,汤汁撒得到处都是,王彩莲吓得哇哇大叫,躲在陆立国身后。
他一直盯着陆立国,直到他将桌上所有碗碟全部扔完,才开了口,“这是你第一次打我,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必会十倍百倍还回来。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他冷冷转身,大踏步上了二楼。
被儿子吓住的陆立国反应过来后,气得拍桌子摔凳子,脸红肚子粗冲二楼骂道,“反了!反了!我是你老子,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陆远争,你翅膀还没硬呢,居然就敢跟我叫板,好,好得很!你不是长大了嘛,行啊,那你以后别找我要钱。”
王彩莲吓得瑟瑟发抖,好半天才道,“那怎么办?他这是记恨上我们了?”
陆立国正心烦意乱呢,他养儿子就是为了将来能孝顺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四年,头一回动手,却来吓他。以后他老了,还能指望他吗?
他挥了挥手,“行了,你以后少管他,也别给他钱,就臊着他。我看他服不服软。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了。”
陆立国扭头看了她的大肚子,认命地收拾垃圾。
他重新叫了秘书从酒店打包饭菜送过来,两人饱饱吃了一顿。
为了教训儿子,他特地没叫儿子下来吃饭,“我要让他知道,我才是他老子。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带他回来。我养了他十四年,我就养一条狗,狗都能冲我摇尾巴。养了他,可倒好,居然冲我吼。”
王彩莲也不敢吭声,尤其是她刚刚坐下来,从沙发缝里找到那个金戒指,吓得心都快飞了。
在家里憋了一肚子火,陆立国当晚借口去外面散散心。
王彩莲有心想劝他留下来,被陆立国好一顿呲,“怎么着?你也想骂我吗?”
王彩莲到底不敢,只能看着他走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王彩莲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陆立国娶她。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陆立国妥协了。
但陆立国到底还是那个陆立国,他不信任何人,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放在保险柜,而钥匙牢牢握在王彩莲手里。
王彩莲拿孩子威胁,陆立国也有话堵她,“我又不是没有儿子。生不生随你。有的是女人跟我。”
王彩莲委屈掉泪。
陆立国深谙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道理,担心她真的想不开去打孩子,于是宽慰她,“只要你生的是个儿子,我立码给你十万块钱。将来家产也有他一份。”
就是这话让王彩莲妥协了。2005年的十万块还是很值钱的,可以买一套房子了。
她擦干了泪,冲陆立国甜甜一笑,“我哪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我这是委屈你跟我外道。”
陆立国心里看不起她,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王彩莲跟他为的就是她的钱,可他也没必要戳穿谎话,假话毕竟好听,真话太过刺耳,他掐了下她的脸,让她别胡思乱想,好好保胎。
王彩莲点头。
领了证,陆立国回家次数明显减少了,据刘美霞透露,他又看上了夜店一位新来的小姑娘,长得年轻水灵。
当天就将人领到外头过夜去了。
王彩莲想杀上门,被刘美霞死死按住了,“男人嘛,多美的女人娶回家也守不住。你就装不知道。你肚子里毕竟还怀着一个金疙瘩。只要将它生下,你还愁没钱吗?而且要是闹上门,不小心孩子没了,你可就鸡飞蛋打了。”
王彩莲到底将心思压下去了,也是啊,她可不能学那个黄脸婆,闹到最后,被陆立国一套房打发了。
不过王彩莲心气难消,对陆远争越发不好了。
新来的保姆从王彩莲手里领工资,专心伺候王彩莲,对陆远争爱答不理的。
好在陆远争自小就会照顾自己,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房间。
他倒是想自己做饭,但是王彩莲不吃隔夜菜,保姆每次买的菜都刚刚好,半点不浪费。
陆远争没办法,只能用妈妈的钱从超市买菜,回来自己炒。
他不是没想过给陆立国打电话,可惜电话总是打不通。
原来陆立国担心王彩莲闹上门,就将家里的电话上了黑名单。
陆远争以为父亲在忙,也就只能咬牙忍着。
另一边,江舒涵终于卖掉房子,然后在学校附近开了家书店。
这书店书籍齐全,里面小人书特别多,可以在书店免费看,也可以花每天花一毛钱租回家看,很快就有不少学生过来光顾。
陆远争听到同桌跟前面两个同学嘀嘀咕咕讨论学校这边新开的书店以及他们租的漫画。
他也爱看动画,尤其是名侦探柯南。可惜他回到家,动画片早就结束了。
陆远争心痒难耐,放学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同学们所说的这家书店。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妈妈。
现在的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咆哮,将家里锅碗瓢盆砸得支离破碎,她脸上就像渡了一层光,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冲每个孩子笑得慈爱,“小心点看书,别撕坏了哦。”
孩子们笑盈盈点头,于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翻看喜爱的小人书。
她就会耐心十足,冲孩子们道,“地上凉,坐着容易生病。角落里有凳子,免费用。”
孩子们更加高兴了。
陆远争已经很久没看过她如此温和的一面了,不由看呆了。
她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侧头看过来,陆远争慌忙转身,她却先一步叫住了他,“远争?”
陆远争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江舒涵轻声问,“你最近过得好吗?妈好想你。”
陆远争握紧拳头,他想跟她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不是她总是掐他,拿针扎他,他怎么可能会不愿跟她一块住。
他不想听她道歉,她以前每次都是这样。爸爸冲她发火,她就冲自己发火,等她气消了,就会向他道歉。
可下一次,她又会故技重施,没完没了。他早就不信任她了。
江舒涵苦笑,“我知道你现在不原谅妈妈,但是妈妈不急,妈妈等得起。”
说着她就要走过来,陆远争听到她的脚步撒腿跑了。
陆远争走后,江舒涵重重叹了口气,回了书店。
这时有个小胖子走过来,这人正是陆远争的新同桌,刚从乡下转过来的,不免有些好奇,“阿姨,你是陆远争妈妈啊?”
江舒涵点头,“是啊。”
小胖子将江舒涵上下打量一通,挠头傻笑,“怎么一点都不像呢。你们俩一个不爱笑,一个很喜欢笑。真的很不一样。”
江舒涵低垂着头,“我们家远争是个好孩子。是我以前做错了事,伤害了他,他才变成这样的。他以前很爱笑的。他还会踢球呢。”
小胖子对这话不太信,只是又不好意思戳穿她。低头看着手里几本漫画为借哪本而犹豫不决。
江舒涵笑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胖子抬头,“我叫许光辉。”
“许同学,这样吧,你帮阿姨一个忙,以后你来阿姨店里看书全部免费,你看怎么样?”
许光辉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儿?他挠头,憨憨问,“啥事啊?”
江舒涵冲他招手,许光辉拍着胸脯,“小意思。保证完成任务。”
江舒涵笑了,将他借的几本书登记下来,果真一分不收。
幕色一点一点地浓了起来,夜很深了,这座城最豪华的小区夜灯被依次点亮,为小区里的绿荫披上一层柔黄的衣裳,安静又详和。
h区里所有住户都陷入沉睡,唯有一间例外。
这个房间的主人年纪不大,他躺在床上,身体不停抖动,头不停地晃,时不时发出,“你别过来。”
他双手不停挥舞,却赶不走那令人害怕的人,她朝他走近,再走近。明明笑着,但嘴角溢出的冷笑还是叫他生出了一丝寒意,他不自觉往后退,拔腿逃跑,她却不慌不忙跟在他身后,像逗狗似的,看着他挣扎,看着他惊慌。
这一夜,他边跑边躲,却怎么都摆脱不了她。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他听到说话声,才终于从梦魇中挣扎醒来。
他下意识看向时钟,发现自己快要迟到了。他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慌慌张张起床,连被子都没叠,早饭也来不及做了,干脆不吃。刷牙,洗了把脸,背着书包往小区外逛奔。
好在他幸运,刚到小区门外就上了一班公交车。
口袋里唯一一枚硬币花完,陆远争眉头皱紧。
到了学校,陆远争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同学们开始上早课,他有气无力拿出书本打算背书,突然同桌许光辉往他这边塞了一根火腿肠。
陆远争一怔。
许光辉冲他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声道,“快吃吧。千万别被老师逮到。”
陆远争捏着火腿肠犹豫不决,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经常被大年级孩子欺负,甚至有人恶作剧,在他带的饭里添了虫子,故意恶心他。
直到他上了三年级,那些大年级孩子毕业了,他才终于摆脱。
这次又是恶作剧吗?陆远争不确定,只是想到许光辉的笑脸,他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理智。
很好吃。好久没吃过的肉香味儿。
为了节省开支,他每次只买蔬菜,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咔哒!陆远争听到吃东西的声音,这不是他发出的,因为他还吃东西不会发出这么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