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虚的面颊却逐步灰白,渗透从一颗颗的汗水。像他这般境界的修士,本来也不应该生出汗水的。那些汗水被寒气一冲,顿时也是化为了一片片的薄冰,就此轻飘飘的碎了去。
宁子虚深深呼吸一口气,知晓自己十分不妙,然而心魔也是不可控的。
楚玉薇的那双眸子似乎瞧着他,那双眸子并没有消失。
接着另外一个女子的眼睛,也这样子盯着他了。不过这个她,目光却是邪肆而轻狂的。
若说楚玉薇对他是极致的崇拜,那么夜雾纱对他便是极之的轻蔑作践。
楚玉薇将人生最美好的希望寄托在宁子虚的身上,夜雾纱则将对男人而言最恶毒的羞辱加诸于身。
那片手掌手执月流花,对方似笑非笑:“来,乖乖的,尝尝我鞋子是什么味道。”
这么想着时候,宁子虚喉头忽而涌起一股子呕意。
那是他最想要忘记的味道,可偏偏伴随极屈辱的记忆深深的烙印在宁子虚的脑海之中。
夜雾纱那恶心之极的娇媚嗓音也在宁子虚耳边回荡:“哎呀,你呀,身子不清不白,嘴里面也是我鞋子的臭气,真是脏死啦。要不是我,谁会要你?你还得庆幸,幸亏你有几分姿色。若不然,我可不要你啦。”
贱女人,这个贱女人!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子的女人,如此的恶心,令人作呕。
甚至于她死了,也不知晓死在哪儿,恨不是自己亲手所杀。
那个女人应该落在自己手里,让她一点点的折磨致死啊。
人生遗憾,莫过于此。乃至于那种曾经面对夜雾纱的无力感,一直萦绕在宁子虚的心头。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幻影,在宁子虚脑海之中交织,使得他一颗心仿佛要爆炸了一样。
一缕剑气在他胸口裂开,如此飞快旋转,使其血迹斑斑。
点点血污撒在了宁子虚的面颊之上,点点烟烟,宛如桃李。
修士身躯自然也是极为强悍,此等伤势,自然不能取宁子虚的性命。然而饶是如此,宁子虚的伤势,已然是极为严重了。
他一阵子咳嗽,唇角溢出了点点的血污。
面对小宁,他心中恨意交织。可宁子虚脑海里的幻影,却也是如风轻吹,死死交织,轰隆隆作响。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宁子虚的脑海里萦绕,使得他脑海泛起了阵阵痛楚。
然而这个时候,第三道目光却也是出现在宁子虚的脑海。
那双眸子幽幽,有着如深渊一般化不开的忧伤。
司无意的影子,也浮起在他脑海,眼底充满了冰冷和指责。
他的那颗头颅,让宁子虚亲手斩下,以其血淋淋的尸骨,铺成了属于宁子虚的康庄大道。
利用是一直的,到最后取了司无意的性命,也不过是将司无意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
“少主,你骗我的吗?”
那颗斩断的头颅唇角滴血,一声声的向着宁子虚质问。
而他,自然是骗司无意的。如此种种,宛如噩梦一般,将宁子虚如此的笼罩。
“少主,少主——”
司无意样子又变了,变成少年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已然是自己的忠仆。
那时候他呢,是鬼武王之子,小时候也过上一段尊贵的日子。
“你叫谁呢?”
“自然是鬼武王之子燕婴,我受燕氏重恩,自然也是忠心耿耿。”司无意缓缓道。
鬼武王之子?燕婴?
那是他原本的名字,失去了好久好久的名字,都已然有些陌生了。
此刻小宁的剑已然凝在了他的眉心,使得他额头添了一道浅浅血痕。
咚的一下,前任仙首的身躯也是咚的栽倒在地。
一滴鲜血,也是顺着剑尖如此轻盈的滴落。
山神已然抱着楚婉滢到来,窥见了眼前一幕。
只见小宁眉凝寒光,心魔已解,已窥大道。他如此斩断因果,解了人生劫数,终究是他作为胜利者踏入那扇大门之中,步入仙人之境。
清风轻轻拂过了楚婉滢的面颊,燕婴已然陨落,如今局势变幻,胜利的气息终于吹上人族一方。
楚婉滢下意识轻轻侧头回顾,却已然见不到百里聂。
她微微一愕间,却也是不由得心尖微微一空。
楚婉滢本以为,百里聂还会跟她甜甜蜜蜜,腻歪一番之后才会离去。哪里想得到,百里聂居然如此离开,并未曾刻意停留。
也许这样子,会使自己更加思念于他吧。
楚婉滢这样子想着,心里确实很是念他,生气之意也是渐渐淡了。
这一次泽城之行,本便是为了猎杀前前任魔人仙首。如今对方陨落,局势大好。
楚婉滢等赶到泽城之极,楚凌霜也是现身相迎。
这些年人族修士战于北方,楚凌霜应援而至,也再没回归东海。短短几年间,楚凌霜身上的肃杀之意也不免更浓了几分!
见到了楚婉滢,楚凌霜冷冰冰的面颊也微微添了几分笑意。
如今人族接连有仙人之境修士催化,自然是大喜之事。
魔族之中,左使凤扬据闻也是已然突破,只不过近些日子未曾交手,倒也不能全然证实。
不过以人族探子传来讯息而言,此事多为真。
两族之间的竞争,便是如此急切而灼热。
饶是如此,人族修士心中仍然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块巨石,便是魔人之首希光。
纵然是仙人之境,希光也是仙人之境中佼佼者。
乃至于当年宁子虚初踏仙人之境,也是被希光一掌拍成重伤,导致境界跌落。
他不但有世间最强的修为,亦有无双才智。
这个人的存在,本就是整个人族修士的噩梦。
楚凌霜跟楚婉滢谈及如今局势,如今战事陷于焦灼,伴随时光流逝,仇恨固然更深,可伴随而来的也是有疲倦之意。
楚凌霜叹了口气:“如今魔人之中放出风声,说魔人想要议和,竟也有许多人心生愿意。”
楚凌霜说有许多人,那便是有许多人。
就算如今,魔人犹自孱弱,可是有一个极强大的希光在,就使得这个族群不容小觑。
楚婉滢一直宣传,什么合作都是力量,论低阶修士自我价值之类。这些当然是对的!
但也无可否认,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单单靠他一个人,就有近乎能颠覆天下的力量。
这两种力量,在修士界都是存在的。
那么两族当真战斗到底,牺牲定然是十分惨烈。
楚婉滢低低说道:“兄长觉得,魔子是将计就计,如此放出风声,使得我等人族斗志散漫?”
这些年来,楚婉滢不但搞阵法,私底下宣传也搞了不少。
她也还是收买了一些不要脸的魔奸,跑去魔人中宣传,什么希光是战争狂魔,计划狂人,不在意底层魔族牺牲云云。
老板画的饼固然美好,可要是没命吃到嘴就不那么有滋味。
人也好,魔也罢,在整个种族利益跟前,也需要一些个人的人文关怀。
希光跑去玄府当仙首,在博取人族好感值上花了许多功夫。可是世事也是难以两全,导致他在魔族之中刷的好感度不足。
对于魔人而言,希光力量绝世,奉他为主也无不不可。只不过大家也不是很熟,总是少了些亲切感。
一统九州的梦固然十分美好,只是若牺牲数量加大,难免也是会动摇魔心。
楚婉滢这番策划之初,效果也还有些。
如今楚凌霜疑神疑鬼,怀疑希光借机反噬。
这位魔子,可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
楚婉滢本来心思也夺,此刻不免觉得兄长猜测也是有几分道理。
希光之志,也绝不仅仅是北方十城,他要天下都在其掌控之中。这种性格坚强的人,若要他接受偏安一隅的结果,只怕也是没那么容易。如今人族修士有了怯弱之心,只怕反而容易为其所趁。
楚婉滢这样子想着,心里盘算怎么在宣传上下功夫,让人族修士提高警惕心。
这样子想着,一阵子凉风轻轻的吹拂在楚婉滢的面颊之上,使得楚婉滢打了个激灵。
她忽而想,哥哥之所以如临大敌,是因为担心希光趁机算计,趁虚而入。
那么,那么如果魔人真有意和谈,楚凌霜会觉得不能接受吗?
楚婉滢这样子想着,也是迅速甩甩头。
无论如何,大战未休止,那么对于她而言,自然始终要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凝视着这个世界的。
她之目光,永远保持怀疑。
这一日,月光清润,轻轻撒在北荒之地。
魔子暗红色的发丝,在月下却透出了几分幽润。他琉璃色眸子微凝,任由几上一盏清茶缭绕。
阴山魔人日子过得并不顺意,故而大抵喜爱美酒,以酒来解除忧愁。
可酒这种东西,希光也是很少会碰的。他清心寡欲,每日摆弄最多的,还是他的那些大计划,一点点的算计琢磨。乃至于,从来不沾酒水。
他心中也知晓,所谓上位者偶尔也是要亲民一些,让自己融入魔人这个团体。
然而有些习惯,是希光无法改变的。
毕竟希光是在人族的地方长大,有些习惯、嗜好,早已然深入骨髓。甚至于,之前连他自己也不觉的。
茶是无味之物,只会使人冷静,不能解去人的烦忧。希光私底下也没有什么个人爱好,总之是个无味之人。
可六梵天主却不是这样子的,他虽然有格调,可却谈笑风生,很会亲切拉拢人心。六梵天主饮酒虽然不会醉,可也会跟下属喝上几杯助兴。
那些记忆,也会浮起在希光脑海里面。
可那并不是希光自己的记忆,只不过是他记得一些六梵天主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