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
“原谅我。”
“原谅我。”
有起哄的声音,有鼓掌声,还有笑声。
可他们都听不见,他们在这人山人海里,只望得见对方。
就好像要重新认识彼此似的,要把这一眼当成初见。
“你好,我叫李景胜。”
“你好,我叫欧阳姗姗。”
红灯熄了,绿灯又亮起来,李景胜冲过马路,从未有过的急迫,百米冲刺的速度,仿佛下一刻,欧阳姗姗就会在他眼前消失。
巨大的冲力把欧阳姗姗带进他怀里,他喘着气,心跳如雷,将欧阳姗姗拖抱起来,举得高高的,举向阳光,举向未来。
欧阳姗姗用脚踹他,“放我下来。”
“答应原谅我,就放你下来。”
“你真无耻。”
“我只对你无耻。”
“你放我下来再说。”
李景胜把她放下来,却还是宣示主权似的搂在怀里,一刻都不肯分开,黑漆漆的眼眸去看她,“老婆,我不能没有你。”
欧阳姗姗推开他一些,她此刻头脑冷静,“李景胜,真的不行,我刚刚头脑发热,不该那样跟你对视,给你希望,对不起,放手了就是放手了,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李景胜整个身子都颓败了下去,刚刚还灿若朝阳的脸,一下子就失了血色,忍了许久,他才开口,“我不会放手的。”
欧阳姗姗被李景胜送回了陈金芝那儿,她给陈金芝买了点土特产,顺路就先给她送过去。
李景胜没跟着上楼,下车前还撕扯了半天,欧阳姗姗被他按在副驾驶座上纠缠了很久才脱身。
陈金芝倒是在家,没出去搓麻将,她最近手风不顺,老输钱,按照老头的说法就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欧阳姗姗把买给陈金芝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陈金芝精明,她从来不会跟自个过不去,更不会跟钱过不去。
她坐到欧阳姗姗的身边,母女俩许久没有挨得这么近过,“丫头,我刚在楼上看到李景胜的车了,是他送你过来的?”
“是啊。”
“丫头,你倒是跟妈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就你跟李景胜的事啊,李总昨天在我这儿等了你整整一晚上,就坐那儿,”陈金芝一根食指伸的笔笔直,指向阳台,“烟是抽了么老老,一地的烟头,我早上擦了噶老长远,才擦干净。”
欧阳姗姗没理她,随她一个人碎碎念,“侬个刚度,侬让人家过来看看,侬介个老公啊,喜欢侬是喜欢得不得了。”
欧阳姗姗噗嗤被逗乐了,“你操心好自己就行了,身体顾好,你这个年纪,什么毛病都要出来了,你平时注意养生,就好啦,不要管东管西的。”
陈金芝说:“你以为我想管哦,我是怕你离了婚,又打过孩子,不好找对象了。”
“找不到我就单过。”
“呸呸呸,年纪轻轻说什么鬼话,你想走你妈的老路啊?你看看你妈,那十几年,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不许你也这样。”
“你说什么也没用,反正我就是要离婚的,李景胜不肯跟我去办手续也没关系,两年一眨眼的功夫,分居两年,直接就可以离掉的。”
陈金芝恨不得把手指头戳到欧阳姗姗的脑门上去,“侬介个小祖宗,让我怎么说你好,你离了婚,去哪儿再找这么有钱的老公啦?”
“钱钱钱,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当初看中对方有钱,非要我嫁,现在我跟他们家都闹成这样了,还不想离?你有脸,我可没脸。”
陈金芝一时被欧阳姗姗噎得回不了嘴,可她这个年纪,三观早已被钉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改变根深蒂固的看法,而且也听不劝,自己认准了的理,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姗姗啊,你别倔,你就听你妈一声劝,昨天李景胜也跟我表态了,说以后一心一意对你,我看他态度挺诚恳的,你就再信他一次吧。”
姗姗听完,倒是没动气,站起身,拍了拍膝盖,这才开口,声音不咸不淡,“陈金芝女士,没看出来啊,我本来想着好歹我也是您亲闺女,您好赖也不至于把我兜着底给卖了,谁知道我真是年轻幼稚,您是什么时候跟李景胜算计到一块儿去的?昨儿个晚上?他这次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说完,去门口换了鞋,头也不回,开门走了。
门是被甩上的,“砰”的一声,砸得陈金芝心脏一阵乱跳,她拿起手机,给李景胜拨电话,“景胜啊,我劝不动她,可能还起了反效果,姗姗估计是生气了。”
第61章 动手
都说春雨贵如油, 阳春三月的上海,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没有停过, 天色也阴沉,黑压压的一片,总感觉像是直接压在头顶上似的。
欧阳姗姗被陈金芝气得够呛,辗转反侧一晚上, 觉得还有一年是真的等不住了, 一大早就拿着户口本和结婚证身份证还有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去了公司。
直接去李景胜办公室里等他。
欧阳姗姗本来还有些烦躁,因为不想看见周婷, 结果上来了才发现门口的周秘书已不见踪影, 换成了一名年纪稍长,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
她不想跟对方打招呼, 想必要问她是哪位,“李太太”三个字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说其他的吧对方应该也不会放她进去,索性就推门管自己往里走,谁知新秘书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又平静的低下头继续工作。
欧阳姗姗本来还有点纳闷, 进去了就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李景胜的办公桌上放着他俩的合照。
是蜜月旅行去英国时拍得,在泰晤士河的河边,李景胜搂着她的肩膀,阳光从斜上方照下来, 欧阳姗姗穿着米色的连衣裙,一切都很美好。
可她这会儿却看得有点头疼,从前感情尚好的时候不见他摆,这会儿感情破裂了,他倒是给摆上了。
她把相框倒扣在桌子上,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没多久,门把手转动起来,李景胜推门进来,浅灰色衬衫,黑色大衣,看见她,很明显的愣住了,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试探的叫了她声,“姗姗,你怎么上来了?”
欧阳姗姗站起身,很平静的直视他,“有空吗?我证件都带齐了,我们去趟民政局吧?”
李景胜没吭声,他走到办公椅边,把电脑包搁上去,扯了扯领带,这才开口,“不去。”
“李景胜,你不去,我就起诉离婚,我一分钟都不想等了,只想跟你彻彻底底的结束。”
李景胜想去拉她,手伸了出去,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无力的垂下。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你也别指望跟我打离婚官司,你打不赢的。”
“你也不是没打输过。”欧阳姗姗挺有底气。
“那次是我不想打了,但是对你,我永远都不会不想。”说完,他把桌上的相框扶起来,放好,正面对着自己。
欧阳姗姗咬牙切齿道:“李景胜,你简直无耻。”
李景胜看着她,神色平淡却坚定,“姗姗,我这会儿心里只有你,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从前的事,我知道错了,要打要骂都随你,你要天上的月亮,我绝不摘星星给你,我只求一件事,就是不离婚。”
“我知道你这会儿还生着气,我也不强求你能马上放下,你在外面住着就住着,我有耐心,也有诚心,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原谅的那一天。”
“这个婚,你即便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离的。”
“行吧,那你等着收我律师函吧。”欧阳姗姗转身想走,却被一只手拉住胳膊,往后带,她使足了力气想挣脱,却犟不过李景胜用了蛮力,气不过,高跟鞋的鞋跟对着他的小腿就狠狠踹了上去,李景胜硬生生受下这一脚,却依然不肯放手。
欧阳姗姗又踹了第二脚,鞋底撞上肌肉的钝响声,让人不寒而栗,伤上加伤,李景胜脸色发青,额头有薄汗微微浮现,他咬着牙就是不放手。
“姗姗,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欧阳姗姗拼命甩胳膊,想挣脱他的束缚,“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像个男人一样,跟我把手续办了?”
“不能,我不是男人,在你这儿,我什么都不是。”
“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欧阳姗姗眼眶有些微红。
李景胜拖着一条腿,往她跟前蹭了蹭,“放了你的生路,我就活不成了。”
欧阳姗姗气急,瞪着他,“你要点脸。”
李景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就是不要脸了,在你跟前,我还要脸来做什么?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勾人,把我心都勾走了。”
欧阳姗姗不想再跟这人夹缠不清,她觉得自己真是失策,李景胜早就摆明了不想离婚的态度,前面是要面子不明说只是拖着她,现在索性面子也不要了,摆明了态度就是不想跟她离。
她想走,却被人硬生生扯着不放,她一个没留神,脸上又被啄了一口,耳边响起男人的轻哄声,“早饭吃了没?没吃的话,我下去给你买,你在办公室里等我好不好?”
“你放开我就行。”
“不放,这辈子都不会放,老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不明白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李景胜,我们俩个不可能了,你能不能明白?”
李景胜把欧阳姗姗硬压进怀里,去堵她的嘴,含进去的一刹那,欧阳姗姗闭上眼睛,狠了心肠,照着刚刚连踢两脚的地方,又补了一脚,用足了全部力气。
男人闷哼着蹲下去,嘴唇瞬间青紫,额头上的薄汗本已蒸发,这会儿又快速冒出来,很快就顺着太阳穴流下来几滴。
欧阳姗姗慢慢后退,背靠着门,去扭门把手,她这会儿只想尽快离开。
门把手“嗒”一声被扭开,欧阳姗姗侧身,刚想走,身后传来李景胜的声音,嗓子有点抖,“姗姗,我不明白也不会放手,这个婚,我不会离的,你别去找律师也别起诉,你看我以后的表现好不好?”
欧阳姗姗在他的话音中关上门,门口的新秘书一脸的八卦,探头探脑的早已坐不住,看欧阳姗姗出来,开口喊了声,“李太太”。
欧阳姗姗不好下人面子,但也没法开口解释,冲她点点头,却并不答应,只是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办公室,刚推门进去,就看见郑总侧着半边身子,靠坐在她办公桌上。
欧阳姗姗有些心虚,上班时间擅离工作岗位,是要被记处分的,她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违反纪律。
好在郑总并没提这茬,“欧阳,广州那边的海关又有点麻烦,我们有一个集装箱的化妆品刚到待检区就被扣下了,说是明天会出台一个新政策,集装箱里有几个品类的化妆品会被限制进口,你现在得马上飞去广州处理这个事,今天必须把这个集装箱弄出来,不然有可能会被海关退回原产地。”
欧阳姗姗听完,二话没说,开始收拾文件,“那个集装箱,是法国海运过来的,前段时间海路情况不好,路上多耽搁了一周,不然早就拖进自贸区了。”
就说话的功夫,所有相关文件都被她整整齐齐的塞进了公文包,拉链拉上,有条不紊,脑海里已经盘算好了第一步该打通的环节,电话拿起来,拨内线给司机,“刘师傅,送我去一趟机场。”
郑健华冲她笑笑,“飞机票我已经让秘书给你订好了,还有两个小时起飞,下午两点钟应该能到,时间有点赶,祝你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办好了回来我私下给你包大红包。”
飞机穿破云层,一瞬间的轰鸣声,耳膜猎猎作响,窗外蓝天如碧,白云如洗。
从狭小的窗户望出去,感叹大自然之神奇,造物主之万能。
欧阳姗姗戴上眼罩休息,脑子却在高速运转,这个集装箱,是必须弄进来的。
广州那边的关系,她一直维护的挺好,这次意外,哪些可以用得上,哪些不能冒风险,她一一梳理,确保万无一失。
欧阳姗姗在广州呆了三天,集装箱终于被从管制区拖出来,装上海关监管的货车,发往了上海海关,欧阳姗姗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去吃了点广州的特色小吃,这才回酒店。
刚出电梯就看到李景胜,单脚靠站在她房间的门口,额头头发有点长,有几缕盖在眉毛处,眼窝陷下去,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欧阳姗姗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经过,掏出房卡,刷开门,进门和回身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李景胜伸手抵住房门,走廊的灯光半明半暗,照在他脸侧,阴影把他的轮廓渲染的更加深邃,他不自知,只是用眼神哀求。
欧阳姗姗赤.裸裸的威胁他,“另外一只脚也不要了?”
“不要了,都给你,反正心都给你了,一只脚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