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夙生白岚的气,气了很久。
白岚可以不搭理他,他却要在白岚面前晃荡,存在感极强。
白岚跟他说话,他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白岚哄了他两次,没凑效,干脆揍了一顿。
好嘛,白夙更生气了。
白岚:“……”
“你到底在傲娇什么呀?”白岚拍着小弟的肩膀,大有“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再揍你一顿”的架势。
“哼!”白夙傲娇的别过头,在白岚看不见的地方,吸了口凉气。
好疼!
他嘴角青紫,肿了起来,一只眼睛也是淤青,现在那痛感还未散去。
他姐下手太狠了!
不过在白岚的淫威下,白夙扯着嘴角,终于说话了。
“我看你是忘了我这个弟弟了!”四年,来信中对他只字未提。回来,对他不闻不问,他都怀疑,小时候那个温柔亲切的姐姐,是真实还是他的一个梦境了。
白夙唇角痞痞的翘着,以此掩住心中委屈。
白岚揉了揉他脑袋,叹道:“是你一直生气。我说出国的时候,你就对我爱答不理,我回来你也没跟我说过两句话。这不是为了让你眼不见心不烦吗,怎么还成了我的错了。明明我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好姐姐。”
“不要脸。”白夙朝她龇牙,接着低下头抹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
再抬头时,眼中已无一丝湿意。
“敢这么说姐姐,你是没被打够,是吧?”白岚扬起手,作势要打他。
白夙嘿嘿一笑,一溜烟儿跑的飞快。
白夙小时候,和白岚甚为亲厚。
白老爹不喜他,多数时间对他不闻不问,偶尔搭话,也是严厉苛刻。
有一次夜里,他发高烧,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了。求生欲让他拖着虚浮的脚步去找白老爹。
那个人在书房,见到小小的他闯进去,很是严厉的批评了他一顿,还罚他去祠堂跪着,一天不许吃饭。
祠堂只有举行祭祀或者其他活动的时候,才会开门。那里平时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怕真的病死在祠堂,在管家前来捉他的时候,跑了。
只是小小的他,还生着病,哪里跑得过大人,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
他愤怒,挣扎,发出的声音却还比不上一只小奶猫,他太虚弱了。
长廊里头,管家遇到了白岚。白岚见他抱着弟弟,便多问了句。
管家道明缘由。白岚看他唇色苍白,颊上浮着两抹不自然的红。上前往他额头一探。
原是这般滚烫,这温度,差不离得有四十度了。赶紧请了大夫,抓了药,吃了好几天才好。
那几天,他爹根本就未曾去瞧过一眼。倒是他姐姐,日夜不分,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明确的知道,他爹厌恶他。
理所当然,他也不喜欢这个对他冷血的父亲。
那时候的他,并不喜欢白岚。他嫉妒她,嫉妒她能拥有父亲的爱,嫉妒她能够开怀大笑,嫉妒她能够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而他,一无所有。
在白家人眼中,他不是白家的少爷,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不,多余的可怜虫罢了。
他躲在阴暗中,窥视着那个受到阳光照耀的姐姐。他像个臭虫,无人问津,或是偶有鄙夷。
那一次大病,和姐姐亲近了些,下人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没人克扣他的饭食,衣物,也没人再无视他。
他不再是透明的,不再是空气。
而这些改变,源自他的姐姐。
小小的他,已经懂得,该怎样才能改变落魄的生活。那就是抱紧姐姐的大腿。
起先,他对白岚,只有利用的心思。
因为和她亲近,他可以享受珍馐美食,穿锦衣华服,使唤下人。她拥有的,他也能拥有一些。
他永远无法拥有的,是白老爹的爱。
那人厌恶他。任他曲意讨好,任性妄为,他都视而不见,也都不在乎。
闹得过分了,便是家法伺候。
哼,到底是哪门子的家法?谁知道呢。
但是白岚对他很好,虽然没有父亲的爱,但他得到了姐姐的爱。
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是真心待他。
给了他包容,疼爱,也有严厉。
他们是亲人,也是朋友。
可想而知,他那么信任她,依赖她。听闻她要出国的消息,是有多么愤怒不解和难过。
生气,那是自然。
她不在的这四年里,除了爹爹不爱他,不重视他,一切都好。
以前白岚教他认字。为了讨好姐姐,白夙很是认真的学过。
识字,背书。不通其意,白岚会说等他大些再跟他讲。
谁知她一走四年。
这四年里,无人督促,他便只会偷鸡摸狗,下河捉虾了。
读书太痛苦,还是玩乐得人心。
所以,当白岚说要抽查他功课的时候。
白夙傻眼了。
他……他……早百八十年前,就忘得一干二净好不好!
“姐姐,求放过。”白夙求饶道。
白岚拿着戒尺,拍打着手心,踱步道:“行,我给你一个机会,宽限你一天时间,明天中午,过来给我背……就背《史记》吧!”
“啊?”《史记》是什么书?没学过啊。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去背。明日若是背不出来,我就罚你。”白岚举起戒尺,抵在他胸前,“罚你抄二十遍。”
“什么?”白夙哀嚎出声。也不用白岚说了,他特别主动的跑去找《史记》这本书。然后看到厚厚一册,没有任何图画时,崩溃了。
他不敢忤逆白岚的话,只好奋笔疾书,开始抄写。
反正背不下来,早抄晚抄都一样。
半夜时分,白夙打个大大的哈欠,逼出一点泪花。他上下眼皮都在打架,根本困得不行。
他的字本来就歪歪扭扭,就跟蚯蚓在爬似的。
抄书简直是灾难。
白岚披着夜色来过一次,看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毛笔倒在书页上,晕染浸透成一团,将他原本的字迹抹去。
白岚翻到最前边,才有几页完好的。
只是这字啊,实在有碍观瞻。
所以,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要求他背书了,只要他把字练好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