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也罢,散了也好,此番前去,生死不明,
马车到家,柳珣迟迟不下车,得得儿来上前来说,“少爷,等会太太要出来了。”怎么少爷进宫前还好好的,出来就是这个样子,难道少爷遭了陛下的训斥。
柳珣下车,眼睛泛红,“得得儿,你去杨大人家里,把我所有落在那里的东西都拿回来。”柳珣说。
“咦。”得得儿不解。
柳珣已经径直进去了,见了乔氏,乔氏见了朝思暮想的儿子,一把搂在怀里,关切的问这一路来吃穿用些,“瘦了瘦了,可怜见的。”
“娘。”柳珣忍了一路只憋的眼睛通红,如今见着母亲,干脆像个幼龄儿童,抱着母亲嚎啕大哭,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结果越哭越委屈,一时刹不住,把乔氏吓个够呛。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乔氏搂着柳珣问,可是柳珣只哭,不说话。
“得得儿呢。”乔氏急问。
“得得儿在门口又出去办差去了。”丫头说。
“我的儿。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啊,你要把娘吓死啊。”乔氏说,眼泪跟着掉,柳珣还不懂事时才会如此哭法,如今这样哭,心里是受了多大委屈。
柳珣直哭的睡着了,睡梦中也不安稳,时不时抽噎一下,然后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乔氏心疼的拿帕子给他擦脸,“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是吓着了。”柳梁说,“他不说,你别问,是不能说的。”
“什么不能说的?”乔氏问。
“他现在查的案子,很可能是和谋逆有关。”柳梁小声说。好在柳珣就睡在他们房间的隔间里,下人也早就出去了,只他们两口子在。
“什么。”乔氏顿时也有些惊吓到腿软,“珣儿要去查谋逆?”
“陛下要他查就得查,其余不要多说不要多做。”柳梁说,“如果要起兵,恐怕璟儿也跑不了。”
“这可怎么办,我就这两个儿子。”乔氏这会也是真心实意想哭了。
“你往好处想,我就是怕你乱想才告诉你,要是你知道了还是瞎想,这对珣儿和璟儿都无益。”柳梁说。
得得儿去了杨峤家,讪讪说少爷让他来收拾一下,杨峤点头,让青袖帮忙。他坐在矮几,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看着得得儿他们忙碌,漂亮的帷帐,舒适的褥子,绣花的枕头,还有各色各样的摆件,熏香炉,杨峤的房间,原来是个苦修士的房间,一丝柔软的东西都没有。柳珣来了,金来了,玉来了,软玉温香,整个变成一个销魂窝。
然后现在这些柳珣带来的,又一点点被收拾,回归成从前冰冷的样子。
奇怪,他从前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房间是冰冷的,有书,对他而言就足够了。那些多余的装饰,那些柔软香香的织物,对他而言都是累赘,他欣赏不了也不需要,那为什么这些东西被一件件拿走,他会觉得寒冷。
“杨大人。”得得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柳珣往这里搬时并不觉得,等要全部拿走,得分两个车装走。他看着杨峤一直坐在那看书,但是一页也没翻过去,想想少爷和杨大人在一起时也是非常高兴。
虽然他也想过少爷和杨大人分开,这样对两个人都好,少爷怎么能不成亲呢,如果成亲还和杨大人保持这样的关系,家里恐怕要永无宁日了。
但是没有征兆的就这么分开,得得儿觉得突然也觉得有点不舍,不知道以后的太太能不能让少爷也这么高兴。
得得儿在走时还是决定和杨大人说两句肺腑之言。“我家少爷最是善良心软了,有什么误会,杨大人跟我家少爷好好解释就行。就算要分开,也说清楚好聚好散,不要留遗憾。”
杨峤并未搭话。
哪里能说的清楚,他不让柳珣跟他去滇南,便是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想柳珣去滇南,有他跟圣人说的担心,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此去不论生死,他可以死,却不想柳珣去死。
所以柳珣说的没错,他不理解才是他想要的,这样,就算他死在滇南,柳珣也不用太过伤心。
青袖去送了得得儿,回来后就静静的站在门外等候杨峤的吩咐。
“我们也收拾收拾。得得儿来一趟也好,原本还想着他这些东西怎么办。”杨峤说,“门房和厨娘,让他们回老家,我这里的书都收拾好送到南山寺去,让那和尚替我保管着,若是不能回来,他也能给我这些书找个好去处。”
“房子已经和房东说好了,租金还退回来了些。”得得儿说。
“那钱一并让厨娘带回去吧。”杨峤说。“明日我们就起身去滇南。”明日陛下会发明旨,众人会以为他还在京城,而那时,他已经早就在去往滇南的路上了。
柳珣昏睡了一夜。等到第二天起,杨峤受命前往滇南调查禹王失踪案已经发了明旨。柳珣也没什么表情,在乔氏担心的神情下,照样去刑部打卡上班,一点都没停顿的开始审讯从沁水带回来的官员。
刑部大牢可不是沁水临时搭建的牢房可以比拟的,多少脖子硬的人进了刑部大牢都战战兢兢,两腿发软。
柳珣坐在刑堂,狱卒私下交流,这玉面阎罗之气焰,比起往日更甚,打赌,打赌,这沁水来的官员,在柳珣手下能顶过几天。
沁水的官员只在杨峤手下受过审,杨峤也用刑,原以为柳珣也不过如此,但是柳珣此次却是先攻心,五人一组,先领着他们去刑部大牢转一转,再到刑堂来,却不先用刑,反而说,“禹王失踪了,禹王世子请求陛下彻查,陛下今天发了明旨,杨大人前去滇南调查这一事。”
“你们猜,禹王的狐狸尾巴还藏不藏得住?”
“禹王一案,若是能查出正正经经失踪了都好说,若是像滇南散播的谣言一样,禹王白日升仙了,这里面会死很多人,比如诸位,死了也是白死。不要以为你们现在什么都不说,自己一心求死,还能给家里博得些生机。”
“本官明说了,事关谋逆,就是诸位家里祖宗十八代都不够杀的。宁肯错杀,不肯放过,这可不是本官在吓唬你们。”
“若是你们还等着禹王上位,博一个从龙之功,那就趁早死了这个心。”
等到换下一批,官职低一点的,柳珣只说了一句,“你们只是听上面所言,恐怕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现在交代,只是一个渎职贪污,等到最后谋逆坐实,本官也不用审你们了,一个两个,都是满门抄斩。”
这群人是真不知道事关谋逆,也许有些猜到,但是都不肯明说。若是成了就是从龙,若是不成,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根本不知道背后这样的事,死了一条命,总殃及不到家里。但是柳珣如此直说,他们再不招供,就真的没有回转之地了。
但是背后那大官,如今还好好的在。
柳珣挥手让他们回牢房去思考去了,还有余下的人,柳珣也不见了,狱卒小心的给柳珣端茶送水,“柳大人,这禹王真的谋逆了?”
“别乱说。”柳珣说,“我只是在诈他们,你们出去别乱说啊,不然哪天说禹王是被你们逼的谋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不说不说,保管一个字都不说。”狱卒连忙保证说。
柳珣没审犯人,但是安坐在刑堂,就是不出去,他对狱卒说,“沁水来的人,别死了,死了你们麻烦就大了。十二个时辰不停的看管,给他们吃的饭,你们先试了再给他们吃。”
“这种时候,长点脑子,别收人家的钱,替人家做事。失职事小,掉脑袋事大。”柳珣说。
“柳大人放心,从今天起,我就和他们一起住一起吃,要是有贼人来,宁愿我死,不让他们伤半根汗毛。”狱卒说。
柳珣直到半夜三更才从刑部出来,柳璟来接他,“你这样咄咄逼人,怕是背后之人要坐不住了。”柳璟担忧说。
“坐不住,就来。”柳珣说,“天子脚下,他还敢暗害我不成。暗害也不怕,就怕他不来。”
“珣儿。”柳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