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顺公公拿着圣旨站在了东直门城墙,说限您两刻钟内与辽江王一道前去接旨。如若不接,便会当场宣读!此外,顺公公还补充……说,若您与辽江王拒旨,那便是以实际行动响应并证实了您二位确实谋反无疑……”那卫兵弱弱报来。
朱永昊气得涨红了脸,直接把整张机子给推倒在地。
辽江王也错着牙。先机一失,便失不再来。
怎么就被捷足先登了……
一旦被打上反贼标签,便意味着将后患无穷啊!
“这些文书……是如何传出来的?”
卫兵小心翼翼回:“对方似是故意挑衅,用的又是纸鸢。今日风大,一吹,便是漫天飞扬。京中亦是无数纸鸢,咱们在城外都能看到城中如雪片般四处飞散的文书……想要防止扩散,已是不可能了。”
朱永昊再次大怒,这次,他直接拔剑,连机子都劈成了两截。
如此,即便他打下京城,也逃不开“谋反”二字了!谋朝篡位,何其难听!一辈子的污点,子孙后代都要被人骂的污点,永远留存史书的污点!他还能把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给灭口了不成?
郁闷!
接不接旨,他都是反贼!
朱永昊自然不可能自取凌辱,并未前往。
顺公公当着所有人将两道圣旨读了来……
朱永昊的那道,是将他从皇室除名,踢出皇室,贬为庶民。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二皇子,皇室也没有他这个人。谁要再跟着他,不但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是板上钉钉的犯上作乱,株连九族……
辽江王的圣旨也是类似。其亲王位被废,他本人被皇室除名,贬为庶民。辽江王再不是他朱恒和,所有辽江兵若不立即放下武器,即刻回去辽江,便以谋逆论处,同罪罚九族……
随着两道圣旨,一道扔出去的两张宗室开出的文书。
顺公公直言,此时此刻,京城的各处布告栏已经张贴了告示,他二人的罪名及种种,已无人无知,无人不晓……
顺公公所言不假。
这会儿的京中,人声鼎沸。
百姓虽人心惶惶,但并不知晓各种前因后果。本以为这几日的爆炸厮杀已是不可思议,却不知实际情形要更危急可怕。一时间,满是各种对朱永昊,朱永宁,辽江王和鞑子等的唾骂。
如此反贼败类一旦攻破京城,还不知会做出何等卖国割土的勾当,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宫中,朱永兴再次处于了焦虑之中。
因为朱永昊本人已经到了东直门外,正在质疑朱永兴的存在,也在质疑先帝的身体状况,怀疑这个,不信那个。
所以,此刻最好的办法是新皇出去走上一圈,用事实打脸朱永昊,让他无言以对。
可朱永兴畏惧。
他一向就对朱永昊有惧,以前便是,此刻更是。他口才也不好,他更怕在唇枪舌剑中落了下风,丢了大周和朝廷的颜面。
另外,内阁还要求,他刚好可以新皇之姿去巡街,接受百姓跪拜,也涨涨威望。回程的时候,他还可以到兵马司在中街设立的募兵处去发表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
趁着此刻民心在握,新皇露面多说几句,可以尽量多招民兵——这一条,是朱承熠提出来的。既然他已经做上了大总兵,也该开始办实事了。京中总共只不到四万人的精兵,真要硬打,肯定不是朱永昊对手。在援兵到来之前,民兵也是兵。他需要!
……
第650章 第一次攻城
朱永兴几乎是被朱承熠和内阁几位老爷子一起架着去了东城门。
一路上,仪仗铺开。
百姓夹道欢呼加叩拜以欢迎他们的新君。
对此,朱永兴心头并没多少兴奋,他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不知所措的诚惶诚恐。他不擅长站在高处,他只希望有个不为人关注的角落可以让他风花雪月,他讨厌这种被围观的感觉。
而在站上城墙,远远看到朱永昊那密密麻麻的手下后,他更觉双腿发软。
在燕安那段苦痛时光一下重现于脑中,渐渐与眼前状况重合。
当时的他,也是被高昂逼着,高高坐在马背上,一副可以叱咤风云的样子。
然而面对鞑子突然出现的千军万马,他却无能为力。
也是这样,他们被围了。也是这样,所有的人都在追着他跑,把他逼得走投无路。
此时此刻,他鼻间似乎又开始弥漫血腥味和那微熟马肉的酸臭味,那种山洞里的憋闷感,那种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窒息感一下就压在了胸口……
“我做不到。我要回去。”他喃喃着。
几位阁老和朱承熠等人面面相觑。做不到什么?是做不到统领京中和朝廷?还是不想做皇帝?回宫,还是回去原来的位子?
“您什么都不用做。有阁老们,有臣。咱们都是您的后盾。”朱承熠的手臂顶住了他的腰。
朱永兴转头看他,表情复杂……且痛苦……
而朱永昊,也终于看见了他多年不见兄长。他有些生气。就这?这样的蠢货能做皇帝?还不是被架空的蠢蛋?呵,他这个兄长,竟然真的从燕安回来了。他一直觉得,这个蠢货永远没有资格与自己争的,可到底,失算了。他错了,他应该早点动手的!
而对面正在叫嚣的那个声音,也让朱永昊无比愤怒。
此刻底气十足正开腔的,是朱承熠。
他用内力将声音外扩,效果远比传令官更好,将他的言辞清晰传入了临近反军的耳中。
所以,朱永兴说不出来的,阁老们想说的,都由他代劳了。他掷地有声的呵斥完全将朱永昊骂得猪狗不如。
“朱承熠你闭嘴,此刻哪有你开口的资格!让朱永兴与我说话!”朱永昊咆哮。“朱永兴!你是哑巴吗!你是不是对父皇做了什么,逼他禅位给你了?父皇呢?我要见他!”
朱承熠则又是将朱永兴下意识后退的身子给顶住了。
“朱永昊又没翅膀,无足畏惧。”他将朱永兴扯了他袖的手背拍了拍。
“朱永昊,你年纪不大,倒是健忘。你已被先帝逐出皇室,区区贱民,本世子愿意开口骂你教训你已是纡尊降贵,你还寻求圣上对话?你不是自视甚高,你是脑子不好!皇上此行只是来看看你们这群跳梁小丑究竟多恶心,此刻目的达到,皇上也该摆驾回宫了!”
朱承熠再次提气,将声音外扩。
“对面所有人听着!古往今来,谋反都是大逆不道,万人唾弃,为人不容的!此刻新皇登基,一切定局。尔等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你们若赶紧散去,回到故土,朝廷可暂且放过你们。但你们若执迷不悔,依旧要跟着朱永昊和朱恒和一条道走到黑,那么,你们曾经的辽江侧妃和卫长的下场在等着你们!你们的家人最终都将被你们连累。望你们好自为之!”
辽江反军们顺着朱承熠的示意看去。
东直门外的城墙上,挂出来了具尸体。
是廖文慈。
她死不瞑目,瞪着双眼,似正看着那些辽江人,叫人汗毛林立。
此外,墙头还挂了一个奄奄一息,身着辽江军装的家伙。
有人认出,那是辽江王拨给廖文慈的侍卫长。
“谋逆,死罪!这人带兵围攻将军府,图谋造反,被判凌迟,当众执行!”行令官当着众人宣布。
随后当着一众辽江兵,刑罚开始,那卫长想死死不成,却只能活受罪的闷声嘶喊,让众人心里发毛。
日薄西山冷风起。
很多辽江兵都有些恍惚。京中新皇登基了,他们还能成吗?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值得吗?
朱永昊则与人群里的辽江王对视一眼。
军心动摇,不能再拖了……
就这样,京城内外都开始了备战。
见过朱永昊后,朱永兴被阁老和朱承熠架到清风坛,来了场鼓舞人心的煽动性讲话。
依城为营,以战为守——是他们提出的主张。他们要依托京城稳固的城墙,让对方所有计划都落空。
为了稳定人心,整个京中所有粮食全都被以上月市场价征用,由官府统一调度安排。朝廷宣布,京中所有人等,都能保证吃上饭。这一条,解决了百姓吃饭的燃眉之急。
为了鼓舞士气,增加兵力,朝廷又宣布,所有参与保卫战的民众都可以领到工钱,还提供一日两顿饭。或是以半价购粮。另外,所有民兵酬劳与禁军同,且日结。而所有官兵,则全部提前预支三个月军饷。
这几条一出,满城皆是欢呼雀跃,所有人都鼓足干劲,都想着为朝廷做点什么……
相反,一墙之隔的那边,人心就不那么稳定了。
辽江军人之所以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是为了升官发财。但此刻一切与他们的设想简直是千差万别。他们孤注一掷而来,却是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不少人都开始踟蹰了。
尤其是京中还不断有消息放出来:
有说那晚朱承熠打开了南城门后,一口气送了三十多封信出去……
说鲁徽两地卫所已全都得了手谕,被要求全军赶赴辽江……
说藩国朝鲜那里也送了信,让他们派兵前往辽江与朝鲜边境,若朝廷军有需要,全力配合行动,事成后朝廷不但会将他们一直求娶不得的安雅公主嫁过去,还会用几个矿藏作为嫁妆……
还说虞博鸿已经开始与鞑子谈判,鞑子那里很快就会退兵,届时虞博鸿大军将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回京勤王,另一半则将直接奔赴辽江……
还有说,朝廷的最终目的,是让这帮辽江兵全都成为丧家之犬,成为四方合击的目标,将他们彻底铲除。而他们的家人,也将同罪连坐。毕竟历朝历代对于反贼的处理一向都是统一且不遗余力的严酷……
这一条条,半真半假,头头是道,所以听来可信度极高。而辽江人没法第一时间判断真假,心里自然生出了惶恐。
辽江是根,是很多人舍弃不了的。
家,成了不少辽江兵的牵挂。回家——则成了很多人心头最想做之事。
于是,辽江兵里出现了逃兵。
当晚,分别有四支辽江兵出逃。人数少的是十几,多的一支竟然足有百多人。
朱恒和早有防范,这帮人未能逃成,而其中几个领头的,全被杀鸡儆猴,斩立决。
“开弓没有回头箭!是男人的,就有点血性,随本王杀进京城,建功立业!到时候,律法咱们定,天下咱们拿,带着家人一起飞黄腾达!咱们辽江军,不留孬种!”
朱恒和一边用武力,一边拿甜枣,将他的手下暂时给按下。但不安的情绪,已经开始在他的军中蔓延……
城中,一切有条不紊,进行得如火如荼。
武器不分日夜赶制,最快速度配置到军中。
民兵不停操练,迅速增加战斗力。
有了朝廷的号召,大量百姓都加入到了官兵的编排之中。
人多力量大,工事进程很快。
城内的木土、瓦匠、石匠等统一编成工程队,进行训练,他们筹集了大量砖石、木材、石灰、工具等,以备战时急用。
京城外城墙被组织力量加固,尤其是城北和城西的几门,城内侧的土筑也被改为砖砌,并深浚了城壕,加强了城防。
城墙堞口被设置门扉,四周城墙被绑上沙栏木,进一步增强了城池的防御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