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凤林轻笑。
刘攸宁不懂刘湛那些梗,也就宋凤林与他相处这么多年方能意会。
“你想要?”
刘攸宁心里喜欢藏也藏不住。
“那就买了吧。”宋凤林道。
随行的侍卫立即付了铜板,卖奶狗的老伯乐不可支再三道谢。
越到中午市集里的人潮越拥挤,侍卫们开道也走得十分不易,刘攸宁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个金鱼小摊也能看上许久。
“寻个地方坐下吃饭吧。”见时候不早宋凤林提议。
立即有侍卫道:“前面有悦来楼的分号,做的是地道的武源县口味,主子可以去尝尝。”
“便去那吧。”刘湛点头,又见刘攸宁还没看过瘾留下一名侍卫跟着他,待他看够了再去悦来楼。
刘攸宁就喜欢各种小动物,看到奶里奶气的狗儿猫儿总要逗弄一会,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
“公子,该往回走了。”侍卫提醒。
就在这时前方人声喧哗。
“有人要自卖自身,走走,去看看。”百姓拥挤着往前去。
少年郎正是好奇的年纪,刘攸宁一听便说什么都要去看看。
因几处要开荒的地方都满了,年初汉国取消了落户政策,也不在无条件接受外地流民,只有家中有男丁符合条件从军,才能在汉国落户。
又因汉国疆域辽阔,总会有流民绕过几处关口在偏僻偏远之地进入汉国境内,于是这种为了活路自卖自身的情况屡有发生。
“你还这样年轻,卖了身可就是别人的奴才了啊,别卖了,找份工去吧。”有好心的百姓不住的提醒劝说。
那少年站得腰杆笔直,狭长的眼目不斜视。“我娘病重,工钱不够药钱。”
“可怜的。”
“你去寻过医馆了没有?前面的官办医署每日有赠药。”
“去过了,普通的药治不好。”少年咬牙。
“唉……”围观百姓摇头叹息,他们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去试过从军了吗?若是被选上能拿二两银子。”又有人说。
“去过了,年岁不够。”
“唉,这可如何是好。”周围都是议论纷纷。
“让开让开。”突然有人搡开围观百姓,护卫簇拥着一名身高八尺的壮硕少年。
“你多少银子卖自己?”曹惺傲然问。
“五百两。”卖身的少年开口。
四周围观百姓无不哗然。
“就你这身板值五百两?”曹惺拧眉。“本少爷是好心想帮你才想买你,可你也别太过分了啊。”
“没有五百两治不好。”
“曹惺。”就在这时刘攸宁唤了一声。
曹惺立即看过来,而后咧嘴大笑。“大王……大公子,你怎么在这!你也来玩嘛?”
刘攸宁嗯了一声没解释。
“怎么不喊我一起,这边我可熟了。”曹惺立即过来站在刘攸宁身旁。“你还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不了,看够了。”刘攸宁回绝了曹惺,俊脸上表情淡淡的看着那卖身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少年咬了咬牙。“我叫慕容熙南。”
只有西域诸胡的后人才有复姓,人群立即议论纷纷。
“你是胡人?”曹惺立即大呼。“你是西戎胡人,还是西夏胡人?”
“都不是,我是月氏后裔。”慕容熙南说。
曹惺又问。“你的中原话怎么说得这么好?没有一点胡人口音?”
“我娘是中原人。”
这时刘攸宁开口。“姓慕容,你是月氏王族?”
月氏已经亡国多年,百姓都已经少有人知道还有月氏这个国家,没想到刘攸宁还知道月氏王族。
“算不得是王族后裔,只不过是边远的旁系罢了,我们一家世居汉中,因西戎肆虐这才颠沛流离。”慕容熙南并未隐瞒。
不是他耿直,而是他已经看出来眼前两名少年身份不凡。
他们这一支慕容氏在汉中扎根数代,想要彻查他的身世不难,既然如此又何必隐瞒。
彼时悦来楼里的包厢,菜都上齐了还不见刘攸宁回来,宋凤林正吩咐侍卫去寻人。
刘湛怎么也没想到放这小子出去逛一会竟买回来个人,跟在后面的还有曹壮那八尺高的儿子。
“父亲……”刘攸宁也觉得尴尬。
宋凤林倒没说什么,当着那卖身少年的面就吩咐侍卫。“查清他的身世,若是身家干净便留下。”
此时慕容熙南真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坦白。
“另外,派人去接了他生病的娘送到医署,医药费就从他卖身的五百两银子里扣。”
侍卫队长陈千户抱拳答应,立即带了慕容熙南下去。
“好了,过来吃饭吧。”宋凤林招呼。
“谢谢主子。”曹惺一脸傻笑。
“你这小子怎么越大越憨了。”刘湛笑话他。“来,先跟我喝一杯。”
当天下午,曹壮在军营里得知自己那傻小子蹭饭蹭到汉王那了,只想抓来揍一顿,实在是太憨了憨到他这当爹的都牙痒。
“你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啊。”陈千户拍了拍慕容熙南的肩膀。
到了现在慕容熙南还不知道是谁买了自己,也想象不到,他觉得大概是汉国的重臣。
陈千户尽职尽责,立即去接了慕容熙南的娘到医署救治。
但见林子外的简易窝棚里,那妇人气若游丝,面色蜡黄,再不救治怕是活不过这几天了。
“去叫辆马车来。”陈千户立即吩咐手下。
看到母亲的病情比自己早上离开时更加沉重,慕容熙南的眼眶立马就红了,止不住的哽咽。
“莫哭,我给你去寻林医典,定能治好。”陈千户拍了拍他肩膀。
手下很快拉来马车,陈千户将那妇人抱上车。
“陈千户,怎么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坐诊的医官一眼就认出宋凤林身旁的侍卫队长。
“林医典在吗?”陈千户没多寒暄直接问。
“在,就在书房。”医官立即差人去唤林修砚。
王后身边的陈千户自然是给王后办事的,轻易不外出,他亲自来定然是有王后的命令在身。
医署衙门,分为接诊的前衙和办公的后衙,还有留治的住院区,重症治疗区,传染病区等占地颇广。
建造之初的区域规划乃汉王的手笔,现在看来当真是再恰当不过。
此时的后衙书房,林修砚正奋笔直书,把一些疑难杂症的方子整理成册。
“小砚,我娘就是个不知事的妇人,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纳妾。”内阁首辅闻大人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靠近。
林修砚依旧专注写方子不理睬。
“我已经差人把那女子送走了……”闻青山又挨近了一些。“我可是正眼都没瞧一眼。”
前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后衙则十分清净,偶尔有侍从端着文书路过也是脚步轻盈,生怕吵了林医典。
“你可是开国的侯爷,日后爵位还能袭两代,不能没有子嗣。”林修砚冷哼。“我算什么?”
“自然是我心里的人。”闻青山挨着他。
“今日来之前我回了一趟家里,我跟爹娘都说了,不会过继兄弟的儿子,也不会纳妾。”
听罢林修砚停了笔,虽然依旧不看他,但眼里都惊讶。
“爵位只是个虚衔罢了,家中儿孙要是有本事,可以靠自己的能耐挣来自己的爵位,若是不学无术的二流子,拿着爵位招摇撞骗,只会侮辱了我辛苦挣来的名誉。”
文亭侯是汉王亲封的开国辅臣,也是对闻青山的肯定。
也许在外人眼里,这侯爷的爵位尊荣无比,在闻青山看来这是他个人的荣誉,无关财富和世袭。
闻青山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
正是因为他看得透彻,闻老夫人才会闹这么一出,逼着儿子要么过继要么纳妾。
把林修砚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闻青山低喃。“你不在我整夜的睡不安稳。”
这低沉的嗓音简直是犯规,林修砚的耳根腾地红透了。
闻青山是个极为内敛的人,犹记得刚认识那会,除了公务他从不多说半句话。
那段时间林修砚只能把悸动紧紧的捂在心底,也不敢透露半点。
若不是汉王眼光毒辣一语挑破,闻青山大概三年五年也不会宣之于口,这段感情还不知道要磋磨多久。
哪怕挑明心意在一起了,他也甚少情绪外露。
这次闻老夫人闹着纳妾,林修砚心里也没底,拿不准闻青山的真实想法,这让他心里焦灼难安,这才是他躲在衙门不回家的原因。
“明日我便向汉王讨个赏,请汉王为我们赐婚。”
“什么?”林修砚以为听错。
自从汉王在登基大典上明媒正娶了王后,国内百姓纷纷效仿,曾经只能以契兄弟偷偷来往的关系,从此都能光明正大的示人。
“吾愿娶君为妻,白首不相离。”闻青山温柔道。
林修砚的眼眶一瞬间便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