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奇。”
“你刚刚不是问我,和易老如何结缘的吗?”
秦远修抿紧唇瓣,没有说话。
为了防止真的被冻死在山头,今晚他们两个人只能睁着眼睛到天明。
如果不说话,就容易睡着。
跟秦远修在一起,真的很容易睡着。
宋臻浅叹了口气,开始了她的话题。
“第一次见到易老是在从维也纳离开的第二个星期,我去墓地看傅司凌,那个时候我会在墓地呆一整天,就想多陪陪傅司凌,我甚至在想,或许傅司凌重生之后,也会想到自己的墓地上来看看,必定,每个人应该都会好奇,自己死了之后会被弄成个什么样子。”
宋臻浅静静的说着。
夜间的风很小,她的声音,也很轻。
“希望总是被时光一点点抹杀,傅司凌没有重新活过来,发生在我身上的意外,就真的只是一个人生奇迹而已,没人会相信,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的重生是不是只是我曾经做了一个奢华的梦而已。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梦,就让梦早点醒来就好,可是,一直一直,都不曾醒来。”
“见到易老的时候,我没有特别的感触,那天的天空也像今天这样,有些低沉,易老是下午6点过来的,天色也有些暗了,他站在曾经我的那个墓碑前面,看着那张黑白相片,没有表情,就一直注视着。直到晚上很晚,月牙般大小的月亮已经挂在天边,隐隐约约被乌云遮掩,我突然很好奇,宋臻浅是孤儿,这一辈子没有任何亲人,这么一个男人看着这么一个坟墓这么久,为什么?如果仅仅只是想要祭奠一些烈士,走马观花一下即可。所以,在那个阴森的墓地,在那个黑暗的晚上,我问他,老头,你在看你女儿吗?”
“易老转头看着我,我知道,他看不清楚的,天空那么黑。但是那一刻,他却是仔仔细细的在打量着我,仿若我是他久违的一个朋友一般,那种眼神,带着莫名的亲切感,让我的内心,莫名的怔了一下。”
“他说,是啊,她是我女儿,直到死了之后,我才发现。”宋臻浅突然停顿了一下,她想,她应该永远都忘记不了,易老当时沧桑的眼神以及绝望的语调,“他说完之后,我呆了很久,喉咙处莫名就哽咽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我没有父母,从小生活在孤儿院中,虽然没有电视上报道的那样,生活在孤儿院的孤儿都可怜得很让人掉眼泪,但无论怎样,一个人对父母的渴望,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
“我对他说,你相信吗?里面埋着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宋臻浅静静的靠在秦远修的肩膀上,“现在回想起,当时那个地方,当时那个时间段,换一个人,应该会吓得屁滚尿流了,但是易老硬是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动过,他非常淡定的问我,你是人是鬼?”
“我说是人。”
“他说,那你跟着我走。”
宋臻浅的嘴角突然笑了,“就这么简单,我跟着他去了意大利。”
“他真的是你父亲吗?”秦远修问她。
他能够感受到她从内心里面传递出来的温暖。
那句话说得真的很对,一个人对父母的渴望,和年龄是没有关系的!
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面无表情。
“谁知道。”宋臻浅摇头,“后来就听易老说起他曾经的故事。易老曾经也是个小角色,仗着当时家中有点小钱,在他那个镇上耀武扬威的过日子,遇到我传说中的母亲时,我母亲还在街头卖豆腐,在当年那个小镇上算是长得还行,也就狗血的叫‘豆腐西施’,易老当时有些痞,也算是年轻气盛,在和一群弟兄打赌的下,强行占有了我母亲,事情暴露了之后,为了躲避官司,易老的父亲就把他偷渡送出了国,后来阴错阳差的到了意大利,从进黑帮的小混混开始,一步一步的混到了今天的地位。”
“易老很少回中国的,这个国度对他来讲,应该是可敬可谓的,他不轻易踏进这里一步,但在易老的父亲病逝那一年,他还是回来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豆腐西施’在他走后不久怀孕了,当年那个时代是不一样的,女人未婚生子是太大的事情,‘豆腐西施’没多久就在这个镇上消失了。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其实‘豆腐西施’是喜欢他的。而当年,易老也是喜欢‘豆腐西施’的,只是那个时候,易老满身都是半吊子江湖气息,为了绷面子,为了耍威风,错过了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
“根据一点一点的线索查下去,然后找到了我,在s市的那个坟墓。”
深夜,山间的温度零下好几度。
宋臻浅裹着羽绒服,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秦远修的肩膀上,她望着黑色的天空,困意越来越明显。
“别睡着了。”他突然开口。
宋臻浅嗯了一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说了那么多我的事,你也说说你自己吧,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秦远修摇了摇头,“我的人生很简单,大多都并不是你感兴趣的。”
“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我不感兴趣?”宋臻浅坐正身体,很想努力的看清楚他的脸颊。
“我出生的时候就在孤儿院了,从小就和同龄或者比自己大的孩子抢东西吃,当时的修女很讨厌我,在我耳边一直念叨着,有本事你抢东西抢一辈子。我当时就想,要能够抢一辈子,应该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所以,我很小的时候,至于多大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很小,就开始在街上抢东西,长此以往,我这种不良品性就被孤儿院给踢了出来。于是,我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仗着自己没成年,就算被抓紧派出所没两天也会被送出来,不过抢东西挨打的次数倒是比较多,每天身上就没几处好的地方。后来有一次,刚被人逮着挨了一顿痛打之后,昏倒在了街上,那天雨下得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伤口感染的原因,发着高烧,那一次,遇到了明心,她拖着我在一个茅草屋里面,抱着我给我温暖,让我没有在那一天被那场大雨给淹没。从此之后,我身边就多了一个小跟班,明心跑不动,抢了东西都会被人给逮着,每次我抢到的东西都会被拿回去赎她,长此以往,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有上顿没下顿,看到街上卖的包子都会流好几汪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