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在惹萨北境的动静很大,现在又被国师迎入圣城,不消说,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就是佛爷转世,前来度化吐蕃的圣僧。
鸠摩罗连夜派人搭起法坛,准备各种仪式,迎接明日的佛理辩论。
闲言少叙,翌日柴宗训在五百罗汉的簇拥下准备登上法坛。
五百罗汉素衣胜雪,柴宗训庄严法相,真有那么一丝佛爷的味道。
相比之下,鸠摩罗因为权欲心太重,眼神浑浊大腹便便,一下就被比了下去。
“圣僧请了。”鸠摩罗率先一礼,他要给底下的信众看到,他是非常尊重佛爷的。
柴宗训还了一礼:“国师请开始吧。”
鸠摩罗说到:“圣僧既是佛爷降世度化吐蕃,老衲等还是先听听圣僧的佛理。”
接着他又小声笑到:“本座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但是此刻外围藏有数万兵马,你这五百罗汉根本不够看。”
“如果你真的是来度化吐蕃的,当知道该讲什么。”
柴宗训心中冷笑,面色却依然庄严:“你就不怕下地狱么?”
鸠摩罗仍是笑着望向底下的朝圣者:“这世间真有地狱吗?倘有,也是本座死后的事情,即便洪水滔天,也与本座无关。”
柴宗训微微一笑,登上了法坛,杨延德手持禅杖,跟了上去。
柴宗训盘腿而坐:“诸位要听什么?”
鸠摩罗淡淡到:“圣僧讲什么,我们便听什么。”
柴宗训也不犹豫:“贫僧便讲个佛家的根本‘缘起性空’吧。”
听到这题目,鸠摩罗倒松了一口气,随你怎么讲,这东西也不能讲出个花来。
“缘起性空是宇宙的真理,世间上的森罗万象,如山河大地、花草树木、一人一物,乃至微麈沙砾等,都是因缘和合而生,也都又将随着因缘分散而灭。”
这些天的讲经,柴宗训已做了很多笔记:“因此,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现象“有”,都是缘起而有;因为缘起而有,也会因缘灭而无,因此它的本性是“空”。”
这东西太基础了,鸠摩罗心中冷笑,圣僧也不过如此,底下一干朝圣者也略有失望。
柴宗训继续说到:“譬如你们今日为何会站在此处听贫僧讲经,也是由无数缘汇合组成。”
“有缘生在吐蕃,有缘修习佛理,心中理想驱使朝圣;有缘在某日出发,恰好在今日便遇上贫僧。”
“这次相遇是因缘而起,他日贫僧因其他缘离开此地,便是你我缘散之时。”
“又譬如这根禅杖,它本来是没有的,但因为无数的缘和合,所以才成了禅杖。”
“因缘被矿工挖到矿石,因缘落入铁匠手中,因缘贫僧恰好缺一根禅杖,他便是禅杖。”
“他日缘灭,这根禅杖,便又会归于尘土。”
“这便是缘起性空。”
很平常嘛,虽然没有鸠摩罗想要的内容,但也没说什么坏话。
这时候鸠摩罗觉得他得插两句:“圣僧方才所说缘起性空,相信诸位也都听过。”
“所以今世过上什么日子,会遇到谁,都是缘,最终也会是一场空,所以诸位尽量平和一些,等到缘散,自然便会进入极乐世界了。”
“倘诸位都能平和,随缘度日,令吐蕃境内祥和,也算是圣僧的大功德了。”
底下诸人日常接受的便是这种思想,如今连圣僧也这么说,他们倒也没失望,仍是虔诚的磕头。
鸠摩罗满意的示意柴宗训继续。
柴宗训仍是不客气:“方才说完了静态的缘起性空,现在贫僧再与诸位说说动态的缘起性空。”
“首先贫僧要与诸位说一说这个‘空’,这个空,是本无,是辩证的空,是积极的空,不是消极的空,更不是红尘到头一场空的空。”
“所谓“缘起性空”是指人的一切机遇与得失乃至事物的一切运动变化,都是人自己主观意志的结果,而非真实存在的。”
“再拿先前的贫僧与诸位会面的缘说起,倘诸位主观上没有朝圣的意志,贫僧便与诸位没有这次缘。”
“而那位替贫僧锻造禅杖的铁匠,倘那日主观上没有打铁的意志,便也不会有今日诸位看到的禅杖。”
鸠摩罗歪头眨眨眼睛,这话似乎有些不对。
只听柴宗训继续说到:“一如诸位今日之生活,诸位主观上没有打破剥削打破压榨的意志,所以才会生活困苦。”
“倘诸位都携手团结起来,推翻一切暴政,打破剥削打破压榨,生活将比现在会好得多。”
这话如当头棒喝,惊得底下朝圣者全都抬起头来。
鸠摩罗急忙大呼:“此是妖言惑众,快将这妖僧拿下。”
乾那罗适时跳出来大喝:“让他说下去。”
鸠摩罗气急,一杖朝乾那罗打去。
趁他们纠缠,柴宗训接着继续说到:“没有人生来就是皇帝,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国师。”
“《大乘理趣六波罗密多经》卷一说:“一切有情入佛智,以性清净无别故;佛与众生性不异,凡夫见异圣无差。”说明佛是人成。”
“既然全能全知的佛也是人成,更何况国师哉。”
“众生平等,人人皆可成国师。”
“既人人都可成国师,吐蕃便不是国师之吐蕃,而是人人之吐蕃。”
“疯了,疯了。”鸠摩罗将乾那罗打倒,歇斯底里的大呼:“杀了他,杀了他。”
嘉应站于台下,一箭朝柴宗训射去,却被杨延德隔开。
柴宗训赶紧下台,混入朝圣的人群中。
不过他方才所说太过震撼,所有朝圣的人让开一条道都看着他。
嘉应朝天上放了一个礼花,瞬时无数吐蕃大军冲入城中。
原本准备逃跑的柴宗训见此情形倒不跑了,回过头来责问到:“鸠摩罗,这便是你的佛法吗?”
“吐蕃的百姓们,你们看到了吗?”
“这是你们日日供奉高高在上的国师,他的佛法便是以刀兵残酷镇压真理,这样的佛法,你们还能信吗?”
鸠摩罗也管不了许多了,朝着兵马下令到:“将此地包围,一个活口也不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