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值槐序雨日。
别枝回了一趟兰庭。写好实验报告,把论文修改了下,又将学校一应事情都处理好,别枝也终于久违地迎来一段属于自己的假期。
暑假这段时候曲惊意倒是出了好几趟差。
原本是想着能攒一周的假与别枝一起去海岛旅游的,计划都列好了,奈何项目加急,实在是抽不开身。不过别枝也无怏然,她知道曲惊意工作是很忙的,倒是临出差前曲惊意抱着她一面亲吻一面含些嗔怨地讲对不起、不想离开你……
让别枝每每记起心就是软了又软。
此时傍晚雨歇,屋子外的扶桑与茉莉花瓣被雨打落了一地,被湿雨氤氲的院墙与窗台逐渐爬上几缕阳光,凉云随之亦散。
别枝一直坐在书桌前,用着画笔安静勾勒着一幅画。
是一幅插画,画中人物与景的线稿和基本的铺色已经作好,别枝正在仔细描绘画面女人侧影的光感。
女孩笔触细腻,铺色鲜活而明亮,画中的女人在漫园缀满雪的山茶中似乎是正背着手弯眸仰脸瞧着一株,却冷不丁被更高一株花苞上没堪住掉下的一团雪给砸中了额,立时惊凉一下,而闭上了左眼,笑开,是这样的一幅,蕴情而生动画作。
直到勾绘好画中最后一笔纹理细节,别枝低颈认真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搁下手中用以晕染的画笔,仔细去瞧这幅已画了两天的作品,将目光轻缓地自花雪而挪移到女人笑开的眼睛,瞧了一会儿,女孩也唇边微微上扬,浅笑了开来。
是礼物。别枝弯身,拉开写字桌台右边一侧第一层抽屉,从里面把那张圆角的胡桃木画框摆台拿出。她合上抽屉,放到桌台上,手指按压摆台背板,七月二十一日,姐姐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等待画上笔墨颜色晾干时候,别枝把摆台打开,一一取出框内防潮的瓦楞板、卡纸、和有机玻璃,仔细撕开玻璃的透明保护膜和牛皮纸膜,在动作时候——
姐姐是,生于季夏的孩子,别枝想。
所以……那么温暖而灿烂。
别枝颊边轻轻显出笑窝来。
未久……“叩、叩……”
别枝扬起眸。
“枝枝。”赵若棠握着一杯水敲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晚餐想吃什么,嗯?”她倚在门边,轻笑询。
别枝眨着眸,微笑道:“都可以。”
“画好了么?”
闻言,别枝点点头,弯唇轻应。
赵若棠于是又朝书房内走近了两步。看到桌上那幅已完成画作,她微笑赞道:“真好看。”
“改天也给妈妈画一幅,怎么样?”
还没待别枝回答,微顿了顿,她又笑侃,“还是……只给惊意姐姐画啊?”
“妈妈。”别枝抖睫,耳根飞上点红。
赵若棠轻笑出声,不逗她了。
女人握着水杯喝了口水,温言,“晚一会儿不要忘记下楼吃饭。”
别枝放下手中摆台,欲起身,“我和你一起。”
“没关系。”赵若棠微笑,她又走近一步,抚了抚女孩肩膀,“不是还没有做完么,你就继续。”
“那……”赵若棠手指理一下她颈上那条十字素链,止住她犹豫话声,“好了,妈妈下楼了。”
别枝就也点一点头,微笑,“嗯。”
等赵若棠走出去把书房门阖上,别枝转回眸。她低睫,手指轻抚上自己锁骨,碰着那条素链,指尖微移,触摸上戴入素链里那一只对戒。
同别枝感情恢复亲密以后,曲惊意思考很久,还是在别枝生日的前夕,把那两枚对戒拿了出来。与被惊讶到的别枝相视那时,她还颇有点赧颜,却仍然是坦陈、温柔地,直言她是以怎样的心思,去买了对戒,戴过对戒,又摘下对戒。
别枝听她讲完那时候怔怔了很久,半晌,依偎进她怀里,声音很轻地,讲,“对不起。”又说,“谢谢你。”
曲惊意眉眼蕴情,她爱怜地吻了吻别枝,“不……”她温柔道,“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仍愿意爱我。”
只不过,那枚属于别枝的戒指,尺寸相比于女孩的中指或无名指,还是要稍微地大了一些。当时曲惊意也只能是凭着印象去考虑女孩的戒指圈号。尽管有一些遗憾,曲惊意却也并没感到过于失落,要戴的话,她温语讲,不然她们去专柜改圈,或者再一起挑选一对。
听到女人安慰提议,别枝反而摇一摇头,望着她,轻声询,她可以只要这一枚么?
曲惊意微怔一下,而后明了别枝心意微笑了起来,她轻吻别枝,“当然……”
“当然可以。”
后来,别枝自己拣选了条白金素链把这戒指圈了起来,就这样,戴进了靠近心脏位置。
女孩低首,轻轻吻一下抚于指间戒圈,弯眸微笑。
她看回桌间的画纸和摆台。
把桌上绘画的一应工具都归整好,她看一看画纸,颜墨渐干。别枝取下摆台背板外收纳的支撑木杆。女孩垂睫,指尖抵住这支小木头,把玩了一下,她微笑着把木杆放好,倾身将抽屉里一卷无痕胶带拿到桌上,不经意时,别枝抬目——
隔着明净窗台,她见屋外雨又渐渐地下了。
目光安静地望了那雨一会儿,女孩低过眸。
伸指,将桌上那张卡纸拿近。慢慢翻过卡纸,在那空白的背面,女孩执起笔——
别枝低睫,去写:
你不是爱情的终点,只是爱情的原动力。
我将这爱情献给路旁的花朵,
屋外,霖润的,飘密的雨丝落到窗沿,落到庭院,落到鲜绿的樱桃树,落到被拂湿花瓣,落到石板,与落到松软湿润的泥土里。
献给玻璃酒杯里摇晃着的晶亮阳光,献给教堂的红色圆顶。
而因为你。
雨日连绵,天渐黯淡,但是没有关系,这场雨终究会停止。也许明日、也许是等到后日,也许,要等再久一点……她总能够见到朝曦、暮霭、同晚霞的。
而庭院子里那被雨打落的花瓣,没关系,那润透了雨的扶桑茉莉也会更开出花——
而且是开出愈加蓬勃、烂漫、鲜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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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爱情的终点,只是爱情的原动力。我将这爱情献给路旁的花朵,献给玻璃酒杯里摇晃着的晶亮阳光,献给教堂的红色圆顶。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世界。
——赫尔曼·黑塞《堤契诺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