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僵不过是片刻,马上谢淮君又感觉不到了。
薛凝。谢淮君在心中暗想,他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任何印象。
他按捺住心中所想, 平静的问道, “师兄认识这个女子?”
一不小心穿帮的苏溪亭僵硬的回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偏眼神发现沈思榭冲他眨眨眼睛,他心里略微有了些底。
“七年前, 这个名叫薛凝的女子假借他人尸体潜入师门大会上, 身带可传染的剧毒。但是幸而当时被识破, 所以我有些印象。”苏溪亭表面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但是心中虚得不行。其实他还没有撒谎没让师弟看出来过的时候,每次撒谎师弟都能一眼看出来, 弄得他没脸面不说,也不敢当着师弟瞎说。
今日已经是他超常发挥最精湛的演技了,希望他师弟看不出来吧。苏溪亭暗自祈祷。
然而很显然的是,谢淮君整颗心都扑在沈思榭身上, 并没有察觉到苏溪亭的谎话。只当沈思榭僵硬的那一瞬是疼得狠了些,马上心软成一团棉花。“你若是不舒服便告诉我,我给你寻些药来。”
沈思榭摇摇头, 并不说话。
“谢公子。”崇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如你与苏公子在此审问,我带思榭回客栈休息,渡些魔气给他, 或许会好受一些。”
“嗯?好啊。”谢淮君愣了一下,这才放沈思榭离开。
崇愔与沈思榭一离开,谢淮君便端坐在桌子前,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接着说,你如何死的,你与薛凝是何关系?”
苏溪亭见谢淮君有审问的意思,他又怕他把之前薛凝的事情抖出来,于是坐在后边观望。
那色鬼是个胆小的,哆哆嗦嗦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当年霜花城里有位叫薛凝的姑娘,她生得貌美如花。薛凝与城北的徐雁回徐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八年前定亲成婚。
这个孟周是本地一个商人,与官府有些交情,所以生意做的不错。他样貌丑陋又好色,城中女子谁都不愿嫁给他。
孟周早就听闻薛凝极为漂亮,于是在薛凝成婚前夕趁他人不注意,偷偷潜入薛凝闺房将其奸污。薛凝性子刚烈,被侮辱后受不了便自杀了。但是因为心中仇怨,所以一直缠着孟周不放。
只是薛凝刚死不久力量不足,只能吓吓人,却一直杀不死孟周。孟周又花大价钱请来一位道法高深的道士要除掉薛凝。
“既然你要除掉薛凝,怎么你还死了?”谢淮君有些疑问,虽说他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他总觉得其中有蹊跷,刚才师兄的表现也不大对。
再者说,薛凝这个名字还算不上满大街都是,刚巧却被他们撞见,也有些过于巧合了。
“那个薛凝她本来都要死了,不知道从何处来了一个东西救了她,还把道长给杀了。”那孟周色鬼生怕谢淮君不信直接拍散了他,语气都拔高了些。
“东西?”谢淮君挑眉,面无表情的问。
像孟周这样的人,他真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他生的很是俊秀,总穿着一身红衣。他不过挥挥手,我与那道长便死了。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如何死的。”孟周在火焰网里动弹不得,要不然都想跪下来磕头,看起来确实是个胆小鬼。“我死后十分虚弱,养了好多年才成了一只色鬼。那人命我在此吸食魂魄休养生息,并按时向他缴纳魂魄。”
若孟周说的是真的,那这事情便有意思了。谢淮君摸摸下巴。
这说明吸食魂魄案确实有一个背后主使,他在各地培养合适的鬼魂让他们按时提供魂魄,以达到某种目的。
这个背后主使可能也是一个鬼,或者是由鬼入魔,否则他很难吸收魂魄的力量。
八年前,他先替薛凝复仇,又派给了薛凝其他任务。说明他不止想增长力量,还有一些别的想法在其中。
“那这个人在何处?”谢淮君问道。
“我不清楚,他前些日子已经离开,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何处。”孟周磕磕巴巴的回答。
“那你上交魂魄交到哪里?”谢淮君不小心咬了一下嘴唇,立马出了血。他忍着没出声,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他神色一凛,吓得孟周直哆嗦。
“此地百里外有一处荒山,荒山半山腰处有一座邪气的寺庙,平时不会出现,只有每月十五晚上子时会出现。那人让我每月十五到那处交魂魄。”孟周不敢再看谢淮君,只好闭上眼睛祈祷谢淮君得了想知道的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不如你带个路。”谢淮君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颗锁魂珠,手指在火焰网外轻点几下,手中结印,把孟周的魂魄困在锁魂珠里。
蓝紫色的火焰网失去目标,火焰散开,缓慢的消失在空中。
顺手把锁魂珠放进乾坤袋里,谢淮君还穿着一身新郎官的衣裳,便和苏溪亭离开了孙家。
婚房里之前一直设置了结界,所以外边人一直都没有听到声音。
两个人直接隐去身形回到了客栈,关于孟周的事情有些东西还需分析,便直接都去了谢淮君的房中,谁知刚一推门,谢淮君心里咯噔一下。
崇愔送沈思榭回来的时候,沈思榭心中便明白这是有话要说。别人可能不清楚心魔是怎么一回事,崇愔不可能不知道。心魔失控若是再补魔气,只会伤上加伤。他那样说,只是为了让谢淮君安心,然后放他回来。
其实沈思榭也有话要对崇愔说。
所以沈思榭靠坐在床上,等着崇愔先开口。
崇愔坐在床边,眼神却飘在远处。
“我不清楚你与谢公子之间有什么问题。”崇愔传音道,“你最好不要再拖着,你的心魔太不稳定。即便你一直控制的很好,你也受不了谢公子随意的一次撩拨。”
崇愔似是有感而发,“心魔是毒,会上瘾却无法戒掉的毒,你越是控制自己,越会渴求这种毒。”
“要不然你与谢公子断掉,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要不然你便与他在一起,让他满足你的心魔。否则再这样下去,你的心魔很容易再次爆发。”
沈思榭低着头,不置可否。
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太甜美了,他尝过了,怎么能放得下?
若说与师父在一起,他怎么敢?他知道现在的师父是有一些喜欢他的,可他怎么敢冒险。万一师父想起来什么,或者师父喜欢他喜欢到可以自愿献出生命。那么同心咒生效,他心魔爆发,师父还是会死。
“你在深渊里待了三年,其中有多少次心魔爆发你应该自己清楚,下一次心魔爆发……你大概便保不住你的命,你可清楚?”崇愔是在对沈思榭说话,却也仿佛是对自己说话。
他沉寂于泠青沼这么多年,为何此时出来接近苏溪亭?
不过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能让他接近他的阿亭的……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你才故意向师父说幻身术的事情。”沈思榭抬头,语气却不是疑问。
崇愔没有说话。
“可我不能和师父在一起。”沈思榭用刻板的声音说道,“我和他在一起,只会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