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接应人是陈卓，乘车抵达西贡已经夜晚，别墅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俩人。
童颜一眼认出了大人是陈绍安，而他身后站着一个抱着泰迪熊玩偶的小姑娘，看到车辆停下，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
当俩女孩下了车，她牵着陈绍安的手，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
“姐姐好，我叫李……”她忽然顿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边的大人，立刻改口：“陈予初，小名饱饱。”
童颜见到这副看人说话的畏惧模样，不由地感叹和自己如出一辙。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开了句玩笑：“小名饿饿。”
“那你是因为总肚子饿，所以叫饿饿吗？”饱饱一脸天真，“我妈妈说我小时候喝完奶就打饱嗝，所以叫饱饱。”
“没错。”童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甚至挽着小洛的胳膊介绍：“她叫撑撑。”
饱饱信以为真，一手牵着陈绍安，另一手夹着玩偶牵起童颜，一副小主人模样：“饿饿姐，撑撑姐，你们坐那么久车饿了吧，快进屋，有很多好吃的。”
说着就往别墅里走，直接无视了后边负责搬行李的两个男人。
“听到有女孩要来家里做客，陈饱饱熬到这个点不睡觉。”陈卓见他们进了屋，转而看向李凯文，“现在什么情况？”
“不清楚。”李凯文说，“今早新闻报导货物全部被缴，但没有抓到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陈卓扶了扶镜框，“按理说，两方有人脉，对面会更加谨慎在警局打通关系，这次怕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李凯文听出言外之意，冷着脸提起行李箱拉杆大步往别墅走，“她每天都和我在一起，绝对不可能。”
客厅里，童颜和小洛已经坐在餐桌上，饱饱勤快地盛好饭，接着把盖在菜碗上的餐盘拿开，还贴心地为她们准备了热牛奶。
闻到美食的香味，肚子立时咕咕作响，童颜朝刚进门的李凯文喊道：“朋友，快来吃饭。”
“你们先吃，我和陈先生商量点事。”李凯文把行李箱交给佣人，随即和陈卓坐到沙发上。
陈绍安坐在对面，童颜看着他们，几人的脸色都比较沉重。她收回视线，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小洛碗里，又心不在焉地夹了根青菜。
“江叔叔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饱饱问了句。
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一颤，青菜掉在餐桌上，童颜声音有些沉闷：“他在忙。”
饱饱注意到她的情绪，赶紧拿起筷子夹了口干净的青菜放碗里，“江叔叔确实比我小舅舅都要忙，
“我不在乎。”童颜口是心非，夹起青菜塞嘴里，却在下一秒又吐了出来。
她讨厌吃蔬菜。
而饱饱转头看向沙发那边的男人，“小舅舅，晚上我可以和饿饿姐和撑撑姐一起睡吗？”
正在谈事的陈绍安闻声看过去，他收起前一秒的漠然，温声说：“一张床睡不下叁个人。”
饱饱听懂他不允许，却还是争论：“去我房间，我的床很大，能睡叁个人。”
话音一落，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
天花板吊灯的灯光折射在陈绍安的镜片上，为那张温润斯文的脸庞添了一层阴影，饱饱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脸上写满了倔强。
沉默了几秒，一道干呕声打破了僵局。
童颜倏地看向旁边，见小洛捂着嘴，脸色还有些苍白，问：“你不舒服吗？”
“坐船又坐车，头有些晕。”小洛扯了张纸擦嘴，“我就不和你们挤了，我睡觉不老实还说梦话。”
“不是我蹬被子嘛，你还说我睡着了唱歌。”童颜觉得奇怪，甚至怀疑她在阴阳自己，“你是不是之前就嫌弃我吵你睡觉！”
小洛错愕，“没有……”
“好厉害！”饱饱突然从座位站起身，然后跑到对面站在童颜身旁，“撑撑姐，一会儿睡觉你唱歌给我听，我给你讲小时候我被江叔叔救命的故事。”
“他还救过你？”
“嗯嗯。”饱饱背对着沙发，“你想听吗？”
童颜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陈绍安，见他没有了方才的不悦，与她对视一眼后继续和李凯文说起事情，似乎默许了她们俩一起睡觉。
于是微微偏头扫了眼旁边的饭碗，夹过去的那块红烧肉一口未动。当即明白了什么，她收回目光，轻轻应了声：“好。”
*
洗完澡，童颜和饱饱躺在床上。
小姑娘怀里抱着泰迪熊，告诉她幼年时父母遭遇黑帮报复，全家被灭门只，而自己当时被母亲藏在地窖里才躲过一劫。
那会儿才五岁。
陈绍安当时并不想收养她，而是迫于母亲遗书里的嘱托。所以一开始，饱饱也并不喜欢这个从未见过一面的小舅舅，只因为从外婆的口里得知，陈绍安和外公一样。
不是好人。
刚到越南那会儿，她每天都哭，陈绍安就不耐烦地把她扔在园区里，由着她自生自灭。直到七岁那年，因为要上学，他居然强迫她将原本的姓氏“李”改为“陈”。
一气之下，饱饱从园区里跑了。她被人绑去了曼城，后来是江屿把她带了回去，自那之后，陈绍安对她几乎寸步不离，也在努力的做一名好舅舅。
“我爸爸是警察，他和外婆一样不喜欢外公，所以小时候我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起过小舅舅，只在相册里见过妈妈和他们的合照。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泰迪熊是小舅舅在我是出生那天，偷偷从越南跑回国来送我的。”
饱饱说完自己的故事，看向身旁的女孩。
“撑撑姐，你和江叔叔是怎么认识的？”
童颜望着天花板，许久没说话。
她的故事，没有勇气说出口，也不适合说给小孩听。
“你的小舅舅，是好人吗？”她答非所问。
饱饱回得干脆：“是很好很称职的长辈。”
“那……江叔叔呢。”
饱饱想了想，反问道：“怎样算得上好人？”
童颜不由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江屿都不是好人，即便真的出事了也是罪有应得。
但为何……
卧室里安静下来。
良久，童颜侧过头。饱饱抱着玩偶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她帮人盖好被子，然后拿手机进卫生间，拨打了电话。
依旧和之前一样，关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