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泛的高中是市重点,也算有些年头了,校门口漆金的大字都被灰尘遮掩得有些暗淡,男人刚撬了值班室准备开门,就见顾泛身手熟练地从墙上翻了过去,落地之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看着男人慢吞吞地走过来:
“爬墙爬得挺熟练的,之前没少爬吧?”
“嗯。”顾泛冲他笑了,眼里有一些怀念,“以前成绩一般,又爱打游戏,经常和朋友悄悄翻墙出去,现在想想还有点儿后悔来着。”
他往四周看了一圈儿:“这里有什么吗?”
“你跟我来。”薛斌将钥匙扔进口袋,领着他走进了空荡荡的教学楼,两人在一片死寂之中慢慢地往上走,一直到了顶楼天台,薛斌才停了下来。
“看。”
顾泛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看到了笼罩在夜幕当中的城市,还有城市尽头朦胧的雾气。
“这里视野很好。”他简单地点评了一下。
“不仅如此。”薛斌笑了笑,“而且他是整个结界中最中心的建筑。”
顾泛歪了歪头,看了他一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吧,我上次就是躲在那边的储物室才逃过了一劫。”薛斌指了指一旁一个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我怀疑这个世界也是有命门的,它的命门就是那个地方。”
顾泛走过去看了一眼,将里面的杂物略微搬开了些,果然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说它是储物室其实还算是抬举它了,就这么一小块儿地方,也就是临时堆点东西,放了几个大箱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他伸手敲了敲墙壁,普通的实心墙,甚至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斑驳。
“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你可别小看它。”男人抱臂倚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那个时候整个结界里地动山摇,连下三天暴雪,这个地方连着这栋建筑纹丝不动,等我最后爬出来的时候周围的楼已经全部塌完了,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顾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不明的表情:“挺幸运的。”
薛涛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也就是因为这个,我一直觉得这座城市里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只不过他们没有我这么幸运,所以已经淹没在了NPC中。”
正说着,顾泛突然听到了一阵自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响声。
他抬手对男人作了个打住的手势,凝神细听了一会儿,脸色变了:“有什么东西在过来。”
那声音很沉闷,且响得极有规律,就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吞咽声,那个东西还在边走边吞噬着什么。
“来了。”男人站起身,把门里的杂物踢开,一把将顾泛推进了门里,然后自己也躬身钻了进去。小门“砰”地一声合上,仅有的光源消失后,整间屋子都暗了下来,顾泛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没有灯,只有一扇很小的天窗。他听着那响声越来越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地趴在了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他很难描述那第一眼的冲击力。
他甚至不能准确地用词语来对它定性,因为那完全就是一大团黏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勉强能看得出来四肢,原本他看不出来它是否有脑袋,只是在那张血盆大口骤然张开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原先露在外面的白森森的东西其实是它的獠牙。
它在吞噬它所能看到的一切。
有一瞬间,顾泛还以为他已经来到了世界末日。
“你知道饕餮吗?”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
“听说过。”顾泛点点头。
“它不仅代表贪食,也代表了永远不知满足的人类欲念。我一直觉得,现在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怪物,和它很像,也和这个世界的主宰很像。”薛斌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着什么很平淡的话题,只是顾泛能感觉到他语气中满满的厌恶。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沉默下来。
“一时半会儿它也吃不完,不如讲讲你的故事吧。”薛斌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随便讲点什么,不然还真的有些无聊。”
顾泛笑了笑,抚摸着冰凉的墙壁,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能瞒过那个怪物,伪装成NPC活在这个世界呢。”
“这个吗。”男人显然是已经忘了自己承诺过的事,愣了一下才说,“其实很简单,当我那天躲过风雪之后,我应该就是自动被纳入了整个世界的运行当中,我发现我的脑中会开始频繁地接收一些指令,然后我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遇到指令出现,就按照他说的做,然后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直到你来。”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整间屋子已经开始簌簌作响,显然是什么东西已经到了近前。
顾泛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薛斌不知怎么的,也没有说话,两人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感受着建筑的震动感。
那样东西确是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活物,顾泛猜测,它应该是直接从他们的头顶跨了过去,这么一想,还觉得有些屈辱。他悄悄地摸上后腰,那里别了一把小刀,这把刀自他那日从家里跑出来了之后就没有离过身,现在看来,这真的是他那一晚上做的唯一正确的选择。
薛斌说得挺对的,这个世界确实很玄幻,即便是最亲的爸妈也会随时翻脸变成奇怪的东西,那么......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更不应该相信了。薛斌的一切解释都很完美,但是他漏了一点,作为一个和他一样误闯进这里的人,他知道的太多,也太巧了。一开始顾泛确实很信任他,但是现在,他反而开始有一些疑心了。
更何况......他捏着口袋里那张旧照片,心里出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薛斌没有说话,但是顾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很平稳,胸有成竹地就像是笃定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一样,大约是顾泛太久没说话的缘故,他又开口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讲讲你的故事?”
“我吗,我没什么好讲的。”顾泛慢慢地磨着墙皮上的斑驳,“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出了车祸倒霉地来了这里,不过目前看来还算幸运,没受太多罪就碰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