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前锋,确实也是抵达了盖州附近。
战事顺利,到目前为止,斩首五百七十余级,俘虏是一千一百余人,其中七成到八成是汉军,两到三成是满洲和蒙古八旗。
而战死的浮山将士才十一人,受伤也不到百人。
这样的战损比,在战前不要说普通的将士了,就连马洪俊和胡得海等水师陆师的高级指挥人员,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马洪俊没有在旅顺,而是赶到义州和镇江前线去了。
在那里,其实在真正的战略要紧程度上是远远不及旅顺这边的,从旅顺一路杀过去,打的可是清国的腹地。
而在义州一带,是中国和朝鲜的边境,地方贫瘠,人民稀少,宽甸到镇江一带,全部是高山和密林,地形十分险峻。
但从镇江和宽甸一路出击,面对的可是赫图阿拉,也就是满洲人嘴里的老寨。
和后世一样,现在打仗也要讲政治意义,打下赫图阿拉的意义有多大,不用多说,所有人都明白。
皇太极派出两白旗精锐,急急赶赴凤凰城一带支援,也是深知此理。
胡得海在旗舰上指挥主力舰队,而从旅顺到复州的陆军指挥官换成了老资格的军官马勇。
在临清之战中,马勇表现优异,水师陆军虽然没有军镇一级的番号,但指挥官马洪俊一样是总镇总兵的待遇,马勇也被任命为水师陆营的副总兵官……在一年多前,他指挥的只是二线的轻骑兵,在一年多后,他已经是一万水师陆营官兵的副指挥官了。
在浮山就是这样,机遇很多,能在一瞬间抓住的就能脱颖而出,成为人中之杰。
马勇的用兵谨慎,但也有相当的进取心。
在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小镇包抄兖州兵的一场仗,把轻骑的优势和好处用到了极致。
在登陆旅顺后,直插金州,打下金州把所有的守敌包了饺子之后,猛插复州,又使得大半的满洲守兵落网,只逃走了少数部残敌。
到此为止,马勇没有犯任何的错误,部下对他的指挥和提调,也是没有人出来质疑过一次。
但当新的军令下达时,所有人都是炸了营。
闹的最凶的就是从速成班里出来的副旅长胡斐,这个家伙是兖州将门出身,机灵懂文墨,被俘投降后展露出了不俗的水平,所以没有在讲武堂苦熬岁月,速成班半年毕业,这厮就坐火箭一样的往上升……没法子,将门出身的家伙,底子扎实,一心上进的聪明鬼,想不升官都难。
浮山改军制后,一个旅有十来个营,旅官是肯定没办法一个人管理全部,虽然有旅参谋官,后勤官,军法官,还有诸如公务局,机要局,档案局这一类的文职部门,但在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旅五千余人,指挥十几个营,有必须立刻决断的事情时,就必须有相应的负责人。
原本的浮山就是营制,从营到队、哨、排、什、伍,一路下去,现在改为伍什排哨营旅军,一个旅要配三个副职,每人各负责一块,有负责骑兵和侦察的,有负责重火力输出的,也有负责后勤辎重的,各司其职,在战场上,也指挥自己平时熟悉的这一块。
胡斐是刚从复盖之交的前线下来。
打下复州,在胡斐来说只是开始。沿着大道,直插盖、海,一直到辽阳为止,这才是他和很多青年武官心中最渴望的事。
稍微有点耻辱感的大明武官,哪怕是左良玉这样的,对东虏也是有切齿之恨。这一次虽然不是与东虏决战,不过趁期后方空虚,能打多远就打多远,一直打到打不动为止,也是胡斐和很多青年军官的想法。
复州这里,汉民十不存一,在和东江等部明军的拉锯战中,在历次的屠杀中,复州和南关、金州这样的地方,屡次成为战场,在这里,留存下来的都是编成旗奴,各地加起来的人口可能还不到十万人。
当时的辽东,人口应该不到二百万,如果不是几次入关抓了大几十万进来,怕是人口更少。
在胡斐等人眼前就是这样的萧疏景像,在路过复州时,几个年老的辽民指着几处乱坟岗,告诉他们天命年间的旧事,几次屠杀,造成现在的局面,万物萧疏鬼唱歌,原本是人烟密集之处才会设州,现在的复州,人口连内地大一点的集镇也不如了。
这样的场面,更加刺激这些青年军官们,胡斐率领自己直领的一营骑兵,展开为扇形,与侦骑哨探一起,覆盖了过百里的地方,最终在盖州州治城南不到三十里的地方,遭遇了清方的游骑部队。
两军的交战急促而快捷,一边是胡斐和三百多部属,一边是一百多正蓝旗的披甲和二百多的余丁。
双方人数相当,互相发现对方的时间也相当,将领的做战意志和决断都非常的果断,坚决。
几乎是在同时,清军一方以长枪大戟,铁甲锐兵,以一个个小的锋矢阵形,向着浮山军这边疾冲过来。
浮山这边是轻骑为主,也就是几乎全部的枪骑兵。
在敌人冲锋的同时,胡斐的命令却是部队停止行进,排成半圆形的新月阵列。全部骑兵,都是排成一排。
在骑兵冲刺的时候,这样的举动简直类似自杀。
一边是高速冲击,一边却静止等待,在发觉明将做这样决断的时候,领军冲击的清军的甲喇额真,差点就觉得自己疯了。
他挥舞着自己的虎枪,感觉到铁枪沉甸甸的在自己手中,感觉到铁制枪柄的沉重和厚实,感到力量就在自己手中,感觉到自信涌向枪尖……只要冲到明军阵中,看明军的甲胃是很怪的模样,不是鳞甲,也不是棉甲或皮甲,而是将一整块铁锻打成半圆形,前后都有,用牛筋紧紧系在身上。
这样的装束,远不能和包在铁甲中的披甲重骑相比,在这个时候,清方的这个正蓝旗下的甲喇额真,几乎就觉得胜利已经到手了。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在接近到五十步左右时,这个甲喇额真看到对面的明国骑兵统统举起了手中三尺来长的物事,在短暂的头脑空白之后,他立刻知道了那是什么。
“小心,全部低头,趴伏在马身上。”
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甲喇额真立刻下达了正确的命令,但已经太晚了。
而且很多清国重骑也看到了对面的举动,但很多人都不是特别的在意和害怕。在和辽东镇多年厮杀过后,没有几个八旗兵会害怕明军手中的短铳。
“放!”
在胡斐下令之后,并没有清军熟知的点燃火绳的动作,似乎就是手一扣,接着火铳前头冒出火光,然后就是砰然一声,因为动作太过整齐划一,似乎是有一颗炸雷就在眼前爆炸了,无数支火铳一起冒起白烟,然后不少人便是看到自己身边的袍泽兄弟被打中了。
跑在最前头的锋矢阵形的尖兵,也是披甲旗兵中的佼佼者,他们死伤最重。
头前的几个,胸前的铁甲在枪声响起之后就被洞穿了,弹丸以高速穿透了铁甲,又穿透了薄薄的皮甲,再穿透了胸前的皮肤,打出一蓬血雨之后,被打中的骑兵闷哼一声,胸前炸开碗口大的窟窿,整个人没发出第二声声响,犹如一袋沉重的面口袋一样,直挺挺的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有人被打中了头颅,整个脑袋象摔在了地上的西瓜,烂的不成模样,身边的人溅了一头一脸的鲜血和脑浆,久经厮杀的汉子,也是楞在了原地,眨巴着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打中了胸,脑袋,还算是当了个痛快鬼,打了肚皮,胳膊,肩膀,都是炸开大块的血肉,巨大的动能带着停止力,使得被击中人的犹如被神灵汉的大汉用大锤击打在身上,打出一蓬蓬的血肉下来。
鲜血和碎肉沫,甚至是内脏到处都是,战马也有不少被打中了,在原地疼的直打转,咴咴的嘶鸣着。
血流在地上,和着半衰的枯草,黑紫色和浅黄夹绿的青草,流淌在黑黄色的大地上,显露出触目惊心的色彩。
“上,再上,明狗没有办法装填,给我往前冲!”
第一轮枪响后,最少有超过五十个披甲人和穿着箭袍或轻甲的余丁载到在地上,中了刀枪或箭矢一声也不吭的铁汉子也蜷缩在地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惨嚎和呻吟,巨痛袭来,意志再坚强也不管用,疼痛可不管你是孬种还是好汉!
这样的事,很伤士气,老于战场的人都知道,不是疼到极点,还在厮杀的时候受了伤的同袍是不会随便发出声音的……既扰乱自己一方的士气,也无济于事,只有在打完了仗,开始急救时,才可以痛痛快快的叫嚷一番。
不仅如此,和辽军打老了仗,火药伤患无药可医这些八旗兵也是知道的,现在就算不死,最少也是得丢掉胳膊或是腿,这还是运气好的,一般来说,在地上呻吟哀嚎的这些人们,三五天内,会在比现在十倍的痛苦之中,无比凄惨的死去。
所有人都感觉心头有一股火在烧,每个人都用仇眼的眼神盯着还不到三十步的敌人,下死力催着跨下的战马……这么一点距离,很快就冲到地方,到时候,挥动手中的虎枪和挑刀,把眼前的这些明狗,全部砍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