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风烛之前,夜荒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也不在乎旁人或赞美或讽刺的言语。
然而那终究是遇到风烛之前。
他可以无视岩浆、无视脑子里愈演愈烈的痛楚,但他却没办法不在意风烛。
早在三年前风烛对着他念出那首赞美诗时,他就该知道了——纵使这首诗听起来再怎么动听,到头来它终究只是一座囚笼。
一座让他心甘情愿走进去的囚笼。
十分钟后,夜荒终是摆脱了那因骤然清醒而动弹不得的状态。
于是他再度睁开了眼,那一瞬间他的眼底是比那漫无边际的沸腾岩浆还要浓重的阴鸷之意。
之前听到赞美诗的那一刹那,夜荒便想去找他的告死鸟。
但他却没办法找到他。
念此,夜荒垂着身侧的右手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惯用的漆黑长剑,而那握着剑的右手手背上已然是青筋毕露。
然而夜荒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然后抬起同样带着薄茧的左手来,就这么一根一根地掰开了自己握剑的那只手,隐约之间还能听到他手指骨节间发出的吱嘎声响。
说真的,这一刻夜荒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
他不知道此刻风烛究竟处于何种境地之中,这种无能为力的焦躁感一寸寸地侵袭着他的理智,搅得他自始至终都心神不宁。
要不是这种心悸感并未持续太久,要不是他隐隐感觉到风烛还活着,夜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即便如此,当这颗星球上的火山又一次爆发时,这位死神站在滚烫至极却无法伤到他分毫的岩浆上、听着耳边惹人厌烦的剧烈轰鸣声,他那暗金色的眼眸依旧愈发沉郁了几分。
事实上从他于沉眠中醒来直至现在的短暂时间里,他已经无数次想过直接一剑劈下去、将这颗本该是颗死星的星球从里到外劈得粉碎。
夜荒忍耐至此的唯一理由便是——风烛似乎偏爱东域。
而他脚下的这颗星球恰好处于东部星域内。
无论风烛偏爱东域是因为东王又或者是因为什么【禁神令】,只要他还喜欢这片星域、只要他有可能喜欢这颗星球,夜荒就不会动手将其毁去。
勉强压下心底的毁灭欲后,夜荒直接拿出智能来瞥了一眼时间。
现在已然是四月初,他沉睡了大约半年光阴。
换句话说,他已经半年没有见到他的告死鸟了。
夜荒其实并非感觉不到风烛对他的忌惮。风烛以为是那首赞美诗使他成为了他的弱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避免提及那首诗。
然而风烛弄错了一件事。
正是因为写出那首赞美诗的人是风烛,所以他才会成为他的弱点。
夜荒本以为风烛再也不会念出那首诗来,但今日他却破天荒地又一次将它诉诸于口。
而这却使得夜荒愈发烦躁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这半年里他的告死鸟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甚至还以那种游走在冷淡与癫狂之间的语调念出了这首诗的第一句话来。
想到这里,夜荒皱着眉打开了自己的智能面板。
他很少用这种玩意儿,因为除风烛以外,整个宇宙里并没有其他要让他主动联系的人存在。
但不用归不用,他麾下的神明却会按时将宇宙里的一些消息发到他的智能上,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这些消息都被他看都不看地清空了罢了。
而在他沉睡的那半年里,他的智能上又收到了不少信息。
夜荒随意瞥了一眼智能投影在虚空中的大屏幕,直接点开了其中与风烛有关的那一则信息。
最先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并非什么长篇大论的文字,而是一张图片。
又或者说,那是一张悬赏令——风烛的悬赏令。
而这张悬赏令的发布者,是疯神焚天。
夜荒的视线在悬赏令印着的照片上停留了半响。
他的视线划过了照片上沸腾岩浆、滔天烈焰,最终落到了站在荒芜夜色下的风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