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估摸着贾里德一开始大概是想装成死神的手下或是装作对死神的悬赏令动心的样子。
但前者风烛压根是完全不信的。他在死神那里待了两年,夜荒是什么脾性他一清二楚。
智商也好谋略也罢,夜荒确实都不缺,但在处事上他与酒神却像是两个极端。
夜荒向来很厌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完全没什么耐心。但凡是死亡能解决的事情,他是绝不会耐着性子布局上百年只等棋子可能派上用场的那一天的。
至于贾里德是否是对夜荒发出的悬赏令起了心思,这一点风烛倒是有些不确定,所以他随口就将人划到了酒神重泉的势力范围内诈了对方一下。
反正一旦有什么不确定的事,他都会下意识地先把锅甩到重泉头上。
当然,这些锅基本上也没甩错过就是了。
“因为我听说过你。”
考虑到贾里德是管东域内政的,手上应该有不少能调动的资源,再加上对方是重泉比较重要的棋子,可能会知道不少隐蔽的消息,于是风烛便半真半假地给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答案。
“同为北域贵族出身,你们家对血统的执着程度在北域也算得上赫赫有名。”
出生在这种家族的贾里德突然跑来东域当东霆的第二骑士,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一种出于对东霆的崇拜或是对自己家族的无声反抗,但风烛却完全没把这些说法当回事。
很多人说人生而平等。这话确实没说错。
但经历了多年的穷奢极侈、纸醉金迷之后,要说贾里德还愿意抛弃一切甘于人下,跑来东域奉一个贫民窟出身的人为王,有那么一刹那风烛甚至都在以为自己是在听什么童话故事了。
或许只有在北域上层出身的人,才知道北域贵族究竟意味着什么。
撇开他这个穿越者不谈,其他贵族大部分都自有一套阶级观。
他们哪怕是从顶端跌到粉身碎骨,也不可能低头去看深渊下面的人一眼,哪怕深渊下的人早已爬的比他们高了也一样。
所以能让正统贵族出身、直至现在还保留着贵族傲慢的贾里德为之效忠的,只会是比他出身更高的人,或者说——神。
风烛多年前就猜测过重泉一定出身极高,他觉着那家伙当年在第一宇宙成神前说不定就已经权极盛了,毕竟他身上那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实在是无法遮掩。
现在贾里德的效忠似乎也在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比起不问世事的死神,显然酒神更合你们那一套看人标准。”
贾里德闻言面色稍微变了变。
他知道酒神重泉和风烛关系匪浅,否则酒神不会只是为了将风烛带离雷霆星,就这么明知故犯地暴露出自己这颗埋了多年的棋子。
但这一刻从风烛话里透露的信息来看,贾里德忽然觉得酒神与这位第四骑士的关系似乎远比他想得还要深刻。
否则风烛为何会如此了解那位难以捉摸的存在?
风烛见自己三言两语的误导似乎有了那么点作用,他干脆顺势又问了贾里德一句:
“重泉和你联系的时候,没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而他这随口一问却使得贾里德的脸色越发微妙起来。
因为重泉之前通过其他人联系他的时候,确实提到过这件事。当时酒神的原话是这样的:
“如果那小子问起来,你就告诉他——一小时前,夜荒腹部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贾里德转达完这句话之后,风烛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收敛了几分。
那一瞬间,风烛忍不住再次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中域的诅咒之神给诅咒了。
因为神明腹部伤口没有痊愈一般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神明本身不想让它痊愈。
早在当初死神对着他说出“我的肋骨,我的祭品,我的小小鸟”的时候,风烛便已经意识到他身上那枚骨戒很可能出自死神本人。
显然,此刻他的猜测又成真了。
在中域那两年,风烛对神明的力量与习性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所以他知道神明对自己遗落在外的一部分向来是有感应的。甚至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们伤得越重,对自己失落之物的感应力便越强。
当年风烛还不清楚这枚骨戒出自于哪位神明的时候,就一直在忌惮着这件事,所以自打他离开疯子云集的中域之后就再也没用过这枚骨戒。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骨戒认主扔不掉,这东西或许早就被他给遗弃在中域了。
如今确认了这枚骨戒真的出自于死神之后,风烛只能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