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修剪一新的头发沈林很高兴。可是工作人员忽然说要收一千块钱。说后来的这些产品都是要收费的。然后拿出产品目录来一条条指给他看,“跟你说了,你也同意了要用的啊。”沈林顿时傻了,同时也隐约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进了黑店了。他极力否认,他根本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给他用了什么,“你们根本没有讲清楚,如果知道要这么多钱我怎么可能同意呢,我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的,再说我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沈林急得把身上的钱包都掏出来给她们看,里面只有大概一百块的零钞。
令他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这些刚才还和和气气的工作人员,瞬间就变了脸色,将他的背包扣了,让他刷卡,说是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赖账的人。沈林被几个人凶巴巴地围着,又羞又急,急出了满头的大汗,说卡里也没有这么多钱,真的,我不骗你们。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他是个老实孩子,遇到这种情况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
后来好说歹说愿意给他打个五折,大概是看出来了他实在是没有钱的穷人,就说给五百就行了,这下可以刷卡了吧。
沈林实在没有办法,抹了一把眼睛,问能不能借电话用一下,“我朋友有钱。”郑陆的电话,他打过,已经能背在心里了。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有个朋友可以求助,这怎么说都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68 六十九章
半小时以后,沈林见到了郑陆和陶承柏,这下心里终于有了保障了,他大大喘了口气,就算被宰他也认了,和这群强词夺理面目狰狞的女人他自认他是说不清什么道理来的,就当被疯狗咬了。以后吃一堑长一智。
虽然真的心疼那些钱,但是他很阿Q地安慰自己:郑陆能专门赶来为他救急,就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看待的,凡事有失有得,这也能算得上是一种精神上的弥补了。然而他想不到的是郑陆并不打算借钱给他。
时间虽然不算晚,但是这家店里此时除了他们几个并没有一个客人。室内灯光经过几面镜子的反射亮得白晃晃的,将站着的一群人的影子胡乱地投到地上。郑陆和陶承柏一进来,沈林就抱着包跑了过去。三人一阵小声嘀咕,在沈林委屈而十分坚定地对着他两提出的问题点了几个头之后,郑陆走过来就将一张五十的钞票拍在了老板娘面前的台子上。
女老板哼一声冷笑盛气凌人地指着镜子前面的一堆瓶瓶罐罐,“消费付钱天经地义,怎么用了我们的东西还想赖账是怎么的?我们是逼你了还是强你了?”旁边的几个女服务员这时候便跟着附和,从鼻孔里哼出声来,一副高傲的了不得的样子,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客人。沈林见她们又摆出这种面孔来,而且是对着郑陆和陶承柏,心里忒不是滋味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想劝郑陆给钱算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郑陆抬了抬下巴比女老板还要盛气凌人一百倍:“人是你们骗来的,就剪个头给你五十块都算给多了。爱要不要。”郑陆说完转脸拉上沈林的手就往外走。
女老板真没想到会遇上郑陆这样不把“理”讲明白掉头就要走的,到嘴的鸭子她怎么能让飞了,“姑奶奶我还没遇到过不付钱就能走的。小敏,报警。”说着话一拍台子好大的气势。旁边立即有声音附和了,但是手上并不见有什么动作。显然是见对方年纪不大,在装腔作势。可惜陶承柏和郑陆都不理会,拉上沈林转脸就走。
这时从里头忽然走出来一个面色不善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胖乎乎的,光着脑袋,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站住!”他追上来就要掯郑陆的胳膊。被陶承柏一出手攥住了腕子反手一个用劲生生将他拗得仰面大叫。
几个跃跃欲试想拦人的女服务员也被陶承柏这一下子给怔在了原地。那个胖子另一手从镜前摸到一把电吹风就要往陶承柏头上砸,被陶承柏一拳打在了腋窝下面,紧跟着一脚踢在他迎面骨上,干净利索地将人踢得嗷嗷大叫着跪到了地上。
二十三楼的走廊里此时灯管都亮着,安静地能清楚地听到里面陶承柏说话的声音:女的我也照打。接着像是椅子被踢倒的声音。
“承柏。”郑陆拉着沈林快步出门的同时回头喊了一句。
“没事。”陶承柏答应的时候,随手将夺下的电吹风丢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眼风凌厉地扫了一圈愣住的几个女人转身就出了门。女老板的眼睛此时已经瞪成了斗鸡眼。陶承柏跑到电梯口的时候郑陆正用脚抵着门在等他。
三人无惊无险地下了楼。
“谢谢!”沈林发自肺腑地冲两人道了一声谢。真没想到最后只用五十块钱就解决了问题。想想他自己挺没用的,没有郑陆的那种据理力争的气势,更没有陶承柏矫捷的身手。
“这种当你也能上?”郑陆皱眉骂了他一句,看他都快把头低到胸口去了,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笨死了。”
陶承柏这时从旁边忽然一把将郑陆的手拍开了,“不要骂人。”
郑陆转过脸来对着他撅嘴撩舌地翻白眼,看你那个小心眼的样。
三个人找了个烧烤店吃晚饭。沈林从头到尾就一直嘟嚷着要请客。结果别的菜饭以及喝的不算,光郑陆喜欢的鱼片和土豆这两样就烤了二十多串,结账的时候要一百多,沈林身上的钱不够,只好下次请了。
炎热的六月份,很多大四的毕业生早就找到了工作,他们将自己的东西能送人的送人,能卖的摊到宿舍楼底下的空地上摆摊子卖掉,剩下的不能带走的全丢垃圾桶。
郑陆坐着尤宏志的车回宿舍睡中觉的时候,见到楼底下摆的许多摊,因为尤宏志的一句话——“好多人把棉被书本文具全都直接丢垃圾桶了,太浪费了,捐了也是好的啊。”——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可不可以把这些不要的东西捐给山区那些孩子呢,除了被子文具还应该会有很多杂志电子产品,就算有人不愿意捐,跟他们买肯定也是白菜价。
郑陆当即把这个想法和尤宏志说了,立即得到了响应。尤宏志本身是学干,对这些事更有想法。两个人也没有睡午觉,叽叽喳喳商量了一个中午,越说越有些激动,仿佛已经做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了。晚上回去,郑陆把自己要向学校申请成立一个募捐委员会的想法和陶承柏说了。
“你怎么想到做这件事的?”陶承柏靠到椅背上转脸问他。
郑陆趴在他肩膀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想为他们做一点事情。觉得他们挺苦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能通过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快乐和帮助,也是人生价值的一种体现,自己也能从中得到很多快乐和满足。
陶承柏扳过郑陆的脸亲了亲,不管郑陆做什么他都赞成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觉得郑陆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郑陆说风就是雨,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想法跟辅导员和校领导说了,并很快和尤宏志在学生会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盟,其中也有沈林。他听了郑陆的计划立即举双手赞成,简直要把郑陆当偶像崇拜了。学校领导也挺重视这个社团的,很快就将申请审批了。
于是几人当即做了海报张贴在校园里:希望同学们能把自己不需要的文具杂志日用品捐给山区的孩子。你的一点点爱心,都可能会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
看了这样的海报很多学长学姐就不好意思再卖自己的东西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有的干脆就捐了算了。很快的,系学生会办公室外面的一间屋子就堆满了东西,各种文具甚至有竹席棉被枕头。英文系学生会长出面和学校别的学院联系,很快将这个捐助的活动延伸到了整个K大。加上学校领导辅导员各个院系学生会帮忙宣传,到最后不光是上千名毕业生,不管是几年级的学生都有人来捐东西,甚至有人打电话来要直接捐钱的。
郑陆从来没这么忙过。他现在是捐助委员会的副会长,要考试,要看书,要整理捐助的东西。考完试的常态是和尤宏志一块跑学生会办公室。到放假的时候,系学生会那一间屋子已经完全堆满了东西。粗粗清算一下,光棉被就有上百条,脸盆竹席有几大摞,淘汰的MP3有几十个,各种文具杂志衣物体育用品几十大纸箱,还不算书本和现钱,到时候再买上一些新的文体用具,估计这些东西加起来有一大车才能装下,倒真是多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们十来个人凭着一腔热血忙了一个多月,说实话到此时真心都还在可是那股劲头已经有点过去了。有人已经想赶紧回家过暑假了。
这么多东西怎么给人运过去呢?不能捐来就堆着吧。
沈林联系了家乡的校长和村长,一听说给捐了东西,不管什么棉被竹席“我们都需要啊,来支援的年轻人都没有干净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我们惭愧啊。不会用不完的,我们附近山里的小学校有十几所呢。而且冬天的时候可以给学生用啊,山里头冬天太冷了。谢谢,万分感谢。你们都是好人。”
辅导员以学校的名义联系了一些专门做捐助的慈善机构,等了两天以后终于有一家有了回音:可以为他们提供一辆货车,并希望他们能将这个捐助委员会一届一届地作下去,为更多孩子提供帮助。
最后商议押车的人定为会长尤宏志,副会长郑陆,还有领路的沈林。
郑陆要去贵州这件事,最反对的不是郑爸郑妈,而是陶承柏。不管他怎么说怎么保证怎么撒娇胡闹陶承柏死活就是不同意。
“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去了。”郑陆跟着陶承柏进了厕所。陶承柏不搭理。
“像我这么懒的人好容易有件事想去做成,你就不能支持一下么?”陶承柏站在马桶前掏家伙,郑陆在一边捣乱,将他裤子扒到脚踝,拧他屁股上的肉。
“其实我也不想去的,可是我是副会长,既然做了就要有始有终啊。”郑陆从后面抱住陶承柏的腰身好商好量的,可是陶承柏就是不松口。
郑陆也不想去,这是实话,这实话他只在陶承柏面前说。他当初想为山区的孩子做一点事的心是真诚的,但是他还没伟大到为了别人自己要去活受罪的地步。这一路上天气炎热道路崎岖是可想而知的。可是现在他顶着副会长的头衔,在面对这个任务,明显大家都不敢吭声的时候,他再不上前,就显得这一群人这一个多月的风风火火太可笑了。所以在沈林毫不迟疑地表示他要带路的时候,郑陆不知道当时是哪根筋抽了跟着就站出来了。副会长都站出来了,会长尤宏志自然当仁不让。很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郑陆知道这三个人里,只有他不是真心的。出于这种微妙的愧疚心理,在陶承柏出声反对的时候,他便想要极力地说服对方。
☆、69 第七十章
陶承柏虽然是十二分的反对,最后还是同意了。在郑路气哼哼地祭出好久不曾使用的“不理人”大招以后,陶承柏明显地非常不能适应,两天之内武力值迅速下降至负数。最后只能勉强同意了,他也考虑过自己跟着郑路一块去,但是和金成渝这边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展开了,公司建立初始有诸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他这时候实在是腾不开手,而且郑路也非常反对。其时两个人熄了灯双双躺在床上。
郑路气哼哼的拉过陶承柏的手臂枕到头底,“不就去趟贵州么,看把你紧张的,你要非跟着去,那换你去好了,我正好回家去陪爸妈。”郑路说完,转过身去,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陶承柏就势从后面贴上来,抬腿骑上郑路的腰,手上也把人搂紧了,“我是舍不得你吃苦,天这么热,路又那么远。你不是最怕热的吗?”
郑路隔了半响才接话:“我知道,可是这次这件事既然已经做了我就想把它做好做完。承柏,你别这么担心好不好,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都已经二十了,难道你要一直担心我到老啊?”
陶承柏贴着他的后脑勺轻声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对着郑路的脖子吹了一口气,“过来。”
“恩?”郑路转过头,陶承柏立刻凑上去亲住了他的嘴。
因为第二天早上郑路就要出发了,所以两人后来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贴身搂着说话。陶承柏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了许多话。
七月的天气是异常炎热的,坐在双排座的货车里毋庸置疑是又闷又热。当天下午一点多,货车进入了山东省境内。
尤宏志此时光着膀子躺在后排座上睡得呼呼的。郑路和沈林则是脱了鞋两腿支在前台上,互相靠着打瞌睡。虽然货车上也有空调但是因为车子有些老旧了,制冷效果真的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不开车窗车里嫌闷,开了车窗外面的热风又吹得人噗噗冒汗。郑路便在这闷热里时睡时醒,身上的T早就汗透了,浑身上下都是粘粘腻腻的,车里能闻到一股奇怪的汗馊味。
司机刘师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司机,跑长途是家常便饭。从早上到现在,除去吃饭的半个小时,眼也没有眨一下地开到现在。并且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也是抱着方向盘一往直前。
天黑之前,路过一座小城,几个人停车吃饭。因为热了一天了,几乎都没有食欲,就在路边买了几个西瓜充当晚饭。
刘师傅把车和路边卖西瓜的小贩车停在一起,吃完饭他从车里拿出一条竹席,铺到车后头额水泥路上,往上一躺倒头就睡了。太阳下去了,夜风变得凉爽起来,不远处的马路上不时驰过汽车,有时扬起一阵尘土,有时闪过两束车灯。郑路从车里翻出一副张数不全的扑克,三个人坐到竹席一头,就着旁边西瓜贩子车上竹竿挑着的电灯光玩起了小猫钓鱼。玩了两把以后开始论输赢,输的要唱歌。沈林皱着眉头不想玩这个,被尤宏志和郑路联合压制住了。结果第一轮就是尤宏志先输光,手里牌全被沈林钓过去了。他二话不说,动作利索地攀到货车上,对着面前的几个人唱了一首大海。唱完以后附近几个卖西瓜的男人都拍手叫好,笑着喊他再来一个。
后头他们几个再玩,附近的人就感觉挺有意思地都围了上来,有时候来了生意了要买西瓜的人喊才转身跑着回去。三个人玩了几个小时的牌,轮番都唱了歌,不管唱成什么样,周围的人都拍手叫好,到最后连害羞的沈林都放开了,输了牌原地坐着就能唱起来。
刘师傅睡醒了,坐起来笑着看他们玩了一会才催着人上路。接下来又是一夜不停地赶路,到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聊了一夜的三个年轻人再没了动静全蜷在位置上乘着清晨天气凉爽呼呼地大睡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也是在这种马不停蹄的赶路中度过的。四个人中间只在河南省境内洗过一次澡,可想而知个个身上都馊成什么样了。第四天下午货车终于到达了贵州省辽县,因为下了半天的大雨,此时太阳出来一烤空气是又热又闷。
“这是我母校。”沈林指着路旁的高中对郑路说,“前面直走,出了县就要进山了。山路很颠人,路其时不远就是太孬了全是石子路,得颠三个小时才能到。”
郑路和尤宏志听了这话都没什么反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再颠人也的上。事实证明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他们还是天真了,车子一上了山路,屁股基本上就挨不住座垫,人在车里跟炒豆子一样上下颠簸,很快就把五脏六腑给颠错了位,郑路第一个忍不住了,叫停车,下来就蹲在路边直吐酸水。
后面两个半小时,除了沈林其余三人全被这堪称变态的山路颠得吐了又吐,一吐再吐。如此这般一路走走停停加上后来又下起了小雨直到晚上八点多天擦黑了才开到大伙村村口。
然而村口这一小段路不是石头路而是黄泥路,路上坑坑洼洼长期以来被淘成了鱼脊骨,即中间很高两边很低,加上路又窄,货车只能骑着鱼脊骨走。幸好刘师傅是老司机,刚开上鱼脊骨就停了下来,下来一看,路面正好挨着后桥,但是再往前开的话,差速器肯定要刮爆了。
雨此时倒下得大了,沈林已经跑回村里喊人去了,郑路站在齐脚踝的水坑里弯腰给尤宏志打手电筒,他跪在车底下握着一块旧钢板铲泥。然而尤宏志力气是有的,就是肚子有些胖,干了没有几下,就因为姿势不对蜷得大喘。郑路果断让他出来,两人互换位置。如此这般铲一点走一点,二十分钟以后,大伙村村长带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冒雨跑来了。
一百米的一段路硬是开了个把小时。
沈林带着郑路和尤宏志穿过院子到堂屋门口的时候,沈妈妈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几个人:鞋子提在手里上面全是黄泥,脚上穿着袜子,上面也全是泥。光着膀子,身上又是水又是泥。三个人完全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沈妈妈早已经将饭菜做好了,找了几套沈爸的干净衣裤给尤宏志和郑路换上。郑路还好,尤宏志穿着沈爸的裤子非常辛苦得用布带子系住,就那还得露一节肚皮在外头。三个人吃饭的功夫,沈妈已经将几人的衣服洗好了撑在小厨房的竹竿上晾了,天气炎热,过几个小时就能干。沈妈晚上睡小房子,大房间给他们换了干净的被单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