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我的脸怎么了?”
“疤痕不见了。”他小心翼翼地摸着那曾经的伤疤所在处,惊讶地说道,“只剩一点点粉红色了,不仔细看都察觉不了。不过这种不明显的淡粉还挺好看。”
“之前我妈让人磨去了,所以你也就不必内疚了。”不用内疚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刘殿选择离开我,也不会有所顾虑了。
“我的内疚并不会随着你这道伤疤的消失而消失。”刘殿凝视着我的脸侧,指腹在上面留连,“何况我觉得你有道疤的话反而更好一些,这样的脸太耀眼了,让太多人侧目了。”
我微笑着,手伸进了他微微隆起的裤兜,如所预料的一样,我摸出了一把小刀,是把造工精良的弹簧刀,我摁出刀身,手指划过刀刃,还没感觉到皮肤破裂的疼痛,鲜血就一滴滴地滴落,我把刀递到他手里,蛊惑着对方:“来,在我的脸上划一下吧,烙下属于你的印记,我就永远专属于你了。”如果这样能消去刘殿的不安,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和他四目相对,发现他的瞳孔瞬间缩小,他几乎是用夺来接过我手里的刀,接着用力甩了出去。随后他反手给了我一巴掌,清脆响亮。
我被打得偏过头,正好看见刀子在地面上滑出一段长长的距离,撞在了墙上,停了下来。
我惘然地回头看着他,他微微哆嗦着身子,慌张地说:“对不起,你刚才的眼神太吓人了,我无意打你的。”
我闭上眼睛,“没事,是我过分了,道歉的应该是我。”我朝他摆摆手,“二哥,回去吧,快过年了,你也该回家了吧,我妈告诉我,你妈总向她抱怨你一直不肯回家,要玩也收收心吧,别让家人担心。正好我们都静一静。”
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刘殿一直情绪不佳,我却除了躺着就只能躺着,没有比这更闹心的了。把人赶回去,也许所得会比所失的多,此时愚蠢的我是这么想的。
听完我的话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坐了下来,抽了张纸巾,缓缓地拭着我手上的小伤口,接着伸出舌头,把伤口舔干净,看着他粉嫩的舌头的动作,并没有丝毫色.情的意味,就像只是用双氧水擦拭伤口般恬静,所有的血迹都消失殆矣后,他又拿纸巾细细地擦了一遍。
他握着我的手端详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说:“我知道了。”
最后他给了我他的手机,“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没电的话借个充电器吧,我暂时不来打扰你了。”
他没说再见,转身走到刀子前把刀捡了起来,离开了病房。
我抬起手,窗外的光线斜照在上面,显得有点惨白。食指上一个不到两公分长的细小伤口像一条红色的丝线,有着轻微的刺疼。也许这个伤口可以留作纪念。我用大拇指轻轻掰着伤口,血液渐渐重新渗出,我加大力度撕扯着它,血珠汇成小流一直蜿蜒到手掌、手臂,在手掌上还算是温热的血,到了手臂就变得微凉了。
我正欣赏着红色彩带般的小细流,张言熙却进来了,他今天来得真早,和刘殿错开的时间也掐地太准了吧。我有点呆滞地看着他,全然忘了掩饰手上的血液。
他皱着眉头冲了过来,捏住我的手腕,随后叫来了护士帮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毕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伤。
不过张言熙却煞有介事地指责我,“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想自残的话就往大腿上剜,别这么光明正大的搏同情。”
“我没有自残,更没有搏同情,何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在搏同情,一个自作多情的恋弟的傻X。”别怪我骂张言熙,现在我想对着全世界破口大骂,难道有个出气筒,不好好利用才怪。
张言熙插着裤兜站得笔直,头也不低,只是眼珠子往下瞅,让人有种高高在上的错觉,“别在这儿自鸣得意,要不是我瞒着爸让人放刘殿进来,你以为这几天你能见到他吗?”
我冷笑着,“呵呵。那真是谢谢你了,不过往后你可以让那些人别让他进来了,因为他已经不会再来了。”
“是吗,正好我也不能来了,年末太忙,往后来了估计你都睡了。”张言熙带着幸灾乐祸又带着失落,最近可能因为感情败露,他渐渐地都不怎么在我面前掩饰他的表情。不过这样的他远没有冰山脸的他看起来顺眼。
“那滚吧,慢走不送。”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逐客。
突然被捏住了下颚,扣着手腕。我刚睁开眼,就被对方的舌头入侵,堵住了想吼出的:放手!
张言熙对我的嘴巴乱啃了一通后,良久才放开我,脸上是还没消退的气急败坏。最后他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地甩上门,连病床都有点颤抖。
“嗤,这栋楼质量真差。”我黑着脸擦了擦几乎滑到脖子的唾液,揉了揉被啃得又麻又疼的嘴唇,自言自语地抱怨道:“谁稀罕你们一个个在我眼前晃悠,不来最好。”看见他们能够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我觉得妒忌。
作者有话要说: 嗤嗤,小旭旭在医院呆太久了,亲妈理解你不能动的心情~\\(╯▽╰)/
☆、午后
那两人走了之后的第二天,也许确切点说应该是,两人被我气走之后的第二天,除了母亲过来探望了我一小会儿之外,其余的时间我都用来等刘殿的来电或者短信,每隔半小时就看一眼手机,眼看电量一点点耗尽,都没有盼来任何消息。
我翻了翻他的短信记录,发现他群发了一条短信,说这个号暂时不用,晚一些会公布另外一个号。我于是上了Q,看着对方签名上的一串数字,却没有拨过去的勇气。
就这么耗了一天,翌日一觉醒来,手机还有百分之三的电,我捏着手机,来回地滑动屏幕,直到最后一格电耗尽,自动关机。最终,希望落空,我仍没接到对方的任何消息。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在电话里两人不知道说什么,或者吵起来。我没有打算找个充电器,并且干脆把手机塞枕头底下,眼不见为净。
又过了两三天,连我妈也不来看我了,我每天能见到的就只有医生护士护工,以及偶尔过来瞄两眼的保镖之类的生物。那些神秘鬼祟的黑衣人还怕我这个病残长翅膀飞了不成,尽职尽责得过分。
医院的日子无聊地让人抓狂。不过庆幸的是,我能自己坐起身来了,而不是整天像全身瘫痪了一样,现在顶多像半身不遂。
于是热情善良温柔的护士姐姐们,就会在午后闲暇时光,搀扶着我坐上轮椅,推着我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花园里帮病人推轮椅的通常都是家人,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帅,护士才会陪我晒太阳,要不然医院里谁会那么闲得无聊,我自恋地想着。
冬天虽然有点冷,但是这个南方小城一年四季草木扶疏,常青不败,加上这几天阳光正好,所以前一阵子被困得发霉的心情终于复活,浑身舒畅。看着阳光下被微风吹得沙沙响的绿树,不由得感叹,还是家乡好,冬天依然郁郁葱葱,P城的冬天光秃秃的,太荒凉了。
今天又是一个明媚的日子,四点钟的太阳温暖柔和。我打了个哈欠,惬意地阖上眼睛打盹,心想,老了之后这样的日子也许不错。正享受着,却被挡住了太阳,闭上的双眼看到的那一片明亮的橘黄色变得黯淡,连皮肤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我怨怼地睁开眼睛,看清了始作俑者。
父亲的黑衣人背对着我笔直地站在我面前,和他前面的什么人说着话,像是在拦住对方。我用没受伤的左腿微微踢了他一下,他回过头:“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让开。”我懒懒地说。暖洋洋的阳光让整个人变得慵懒散漫。
那高大的人影退到一旁后我才得以看见来人,是袁锐天。
“小旭,你这是……?”袁锐天一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神情有点担忧和哀伤。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腿上的石膏和衣领处露出的一小截绷带,忽悠着说:“没什么,出了点小意外罢了。你怎么在这儿?”我顺带转移话题,看着他精神利落的样子,并不像生病。
他转身指了一下不远处,斑驳的树荫下是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他母亲的中年妇女,以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奶奶,他说道:“我来探望外婆。”
他的外婆看向这边,朝他挥了挥手,慈祥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言旭,你等我一下。”接着他小跑到家人面前,和她们说了几句,大概是得到允许,然后又跑了回来。
我看着他稚嫩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心想当初为什么会忍心荼毒这么一个小孩呢?于是我提醒道:“不陪家人跑来陪我不合适吧。”
“安啦安啦,很久没见你了,我想你了。”袁锐天放低声音说。
不过他声音再小,我身后的护士都不可能听不见吧。我无语地刮了他一眼,随后向身后的护士报以歉意:“不好意思,我想和他呆一小会儿,还有谢谢你今天陪了我这么久。”
“客气什么。那你们聊吧,我忙去了。”护士掩着嘴轻笑,来回扫了一眼我和袁锐天,眼神暧昧不明,随后哼着曲子离开了。
我回过头暗自叹气,这年头的护士也真是的。抬眼看了看袁锐天,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羞涩,这小孩也真是的……
被袁锐天推着到处逛,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欣赏着冬日绚丽异常的黄昏。太阳下山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渐渐降低,曾添了几分冷意。
“我们回去吧。”袁锐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们”这个字眼听起来不太顺耳,难道他要在我病房待下去不成?但我没管太多,只要他不做太越格的事情就行,“嗯”地应了一声,说了房号指了指路,由着对方把我推回病房。
不过我太低估袁锐天了。
他把我推进病房后就顺手锁上了门,把我扶上床躺下之后,他很是顺其自然地吻了下来,我推开他,说道:“我不想搞外遇。”
他撑我上方,失落地说:“是你那个二哥吗?”
“是,你既然知道了,何必自讨无趣。”
“一直以来你都没有特别在意的人,现在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占有你全部的人。”他很用劲地禁锢着我的手臂,脸重新靠近:“总之我那么喜欢你,我不甘心。”
没想以现在的身体状况,连这么一个娇小的小弱受都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好不容易散了几天的恼怒再次聚集,我语气不佳地怒斥:“如果你想以后的日子终日不得安宁的话,你尽管继续。”
他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变,两人四目相对地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不满带着忧伤带着怒意,哭丧着一张脸,磨磨蹭蹭地直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撒小孩子脾气般鼓着脸低头玩手指,不说话也不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他去开了门,接过门外的护工送来的饭菜。在他锲而不舍的强烈要求之下,我还是没让他喂我吃饭,只是顶多让他帮忙夹个菜、扶着碗什么的。
吃完饭后,我把人赶了回去。
直到年前,他探望完他外婆都会来看看我。有个人陪我聊天,我倒乐意得很,所以并没有阻止他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要不然如果再没有医院以外的那些富有生气的人来陪陪我的话,尽管有医务人员的照顾,也阻碍不了我慢慢发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