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气哼哼的踢掉鞋子,然后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将佩剑双手奉上兰錡。
一个美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客厅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陈曦压低声音,问道:“我爸呢?”
“已经忙了两天两夜,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回来吃了点粥就睡下了。”
陈曦抬头看了上面一眼,没有说话。
她走到贵妃床旁,身子砸倒,毫无形象的摆了个大字。
美妇莲步轻移,款款落座,白皙的芊指插入陈曦乌黑的发丛中,轻轻摩挲。
“曦曦怎么又不高兴了?被师父骂了?”
陈曦翻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美妇扳着陈曦的身子,将其拧过来,轻笑一声。
“谈朋友了?”
陈曦摇了摇头。
“说说,我给你参详参详。”
陈曦拿一个抱枕遮住脸,这才讲述起今天的事情。
“我算看清楚了,他就是个一朝小人得志便目中无人的沐猴!”
“实在太膨胀了!”陈曦恨恨的说道,“和我印象里的他判若两人。”
“我已经跟他割席断交,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美妇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梳理着陈曦的长发,同时用指肚为她做头顶按摩。
她知道,小孩子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发泄。
无论她说的对也好,错也罢,哪怕说得荒诞不经甚至离经叛道。
可是只要说出来,就会好很多。最忌讳的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和训诫。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魔鬼。
聪明人会打开大门把这只魔鬼放出去,愚蠢的人生怕别人看到这只魔鬼,紧闭门户,最终让魔鬼在心中扎根。
陈曦足足说了两分钟,最后一句话吐出,陈曦双颊微红,气喘吁吁。
美妇停下手中的动作,指了指沙发靠背,陈曦立刻乖乖的坐起来,正襟危坐。
发泄时间结束,现在是训诫环节。
“你再把你们当时的对话说重复一遍,一个字都不要漏掉,最好连他的语气动作也说一下。”
陈曦仔细回想,“他说要给那个罪犯特赦,所以我才会生气。我都告诉他了,那人做了12桩灭门案,他却置若罔闻,反而跟我扯法律,还说一大堆难听的话。”
美妇摇头,“往前,你们矛盾开始的时候。按照你的叙述,他一直很维护你,并且出手攻击了犯人,绝对不会是有意包庇他。”
陈曦再次回忆,“他摇了摇头,很失望的看着我,对,失望,就像……就像……”
“就像什么?”
陈曦低下头,“就像爸爸知道我打了教练时候的表情一样。”
美妇叹了口气,“曦曦,你知道吗,我们尽心尽力栽培你,容貌这些外在的就不说了,无论学识、才艺、气质,你都是上上之选,武学也有一定造诣,却惟独没想到你这脾气。”
“人家知道错啦,还要让人家说几遍呀。”
“知道错了有用吗?能把你档案上的污点劣迹划掉吗?你爸还想着给你铺路,你倒好……”
“每次一想到这事就忍不住……”美妇摇了摇头,“继续刚才的话,他对你很失望,然后说了什么?”
毕竟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陈曦能把事情经过复述八九成,在美妇的提点下,基本完全复盘。
美妇也同样用恨其不争的眼神看着陈曦。
“真是好心肠当了驴肝肺,你这误会可大了。人家分明是担心你的安危,你的做法确实太莽撞了。”
陈曦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这根本就是两回事。我的直觉不会错,他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点熟悉的影子都没有。否则,我一定会依着他,顺着他,又怎么会生气。”
恰好,一个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也没坐下,只是弯着腰端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润口。
“老陈,你刚躺下怎么又起来了?穿衣服干什么?单位里又有事?”
男人点了点头,“急事,下面做不了主,必须得我出面。”
“曦曦,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我怎么听着有点熟……”
听到妻子和女儿的回答,男人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半。
他决定,等会儿就让手下那群酒囊饭袋收拾东西滚蛋。
……
习通反思了一夜,渐渐明心见性,找回自我。
仔细反思了这几天的经历,习通心惊肉跳,原来,自己已经在作死的路上走了这么远。
第一次被那个声音蛊惑是被十几条枪指着,如果着了道,被十几条枪一番扫射,有几成概率生还?
第二次被那个声音蛊惑是看到城管抄家、打老大的时候,如果不是国四坐在旁边,自己必然冲下去杀人了。
第三次……
那个声音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机会,在自己心灵波动、意志摇摆的时候给自己煽风点火,让自己不断滑向它期待的深渊。
看看在它的蛊惑下自己都做了什么!
叫板官府、藐视法律、唯我独尊、包庇犯人……
朱佩奇来历非同寻常,只是陈曦不知道,这个不算。
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典型的刺头,而且很容易被当成刺头的典型。
习通不敢想象,如果照着之前的趋势发展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陈曦只是一个开始,哪怕最熟悉的朋友都割席断义,更何况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老大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苗头,所以才会跟自己谈心。
以三个逗比同气连枝的性子,老大代表的绝对不可能只是他自己。
习通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命运抉择的十字路口。
无论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或者原地不动,都会改变未来的历史,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当然,也包括自己的!
虽然习通一直自诩救世主,但是,直到这一刻,习通才真正感觉到责任的重担,以及,命运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