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承允笑容不变,只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无奈:抱歉,关于画作展览的事的确是我唐突了,只是漫漫,你现在说的话,可真像是气话。
你在生气些什么?因为我揭破了那层皮,将顾烨、楚思叶的本质剖开在你面前,还是因为顾烨欺骗了你?他欺近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怒目圆睁、眼眶微红的小家伙。
你喜欢上他了吗,漫漫?不然的话何至于如此愤怒。
楚漫蓦地笑开,说:我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亲儿子似的疼他,所以小兔崽子敢骗我,我能不生气吗?!
严承允这下是真的讶然了,难道他猜错了?可撞进楚漫的眸底深处,似乎又并非如此。
严老师想和我试试?楚漫挑起一边眉梢,舔了舔唇问。
严承允眸色加深:求之不得。
楚漫闭上眼,狠心撞了上去,可真当接触到那片陌生的柔软时,他的心底又不避免地生出排斥情绪。
被无情且大力推开的严承允无辜地摊开手,看向不停抹嘴巴的小朋友,又好气又好笑:漫漫,你这是对我过敏吗?
楚漫抬起眸瞪他一眼,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再来。
严承允有几分苦涩地摆摆手,面上笑着道:不来了,你这嫌弃的表现,再来一次我该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了。
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你会不自觉地亲近他,接受他一切亲昵的举动,那是自然而然、近乎本能且无法控制的事情。
严承允不得不承认,小朋友拒绝同他的亲密,尽管他觉得方才的轻轻一碰滋味很不错。
过来。他招了招手,楚漫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却被直接扣住了脖子,力道不重,压迫感十足。
严承允摸了摸怀里人细瘦的脊背,在细白的脖颈上逡巡片刻,轻声道:我想使个坏,可以吗漫漫?
楚漫被他揽进怀里,淡淡的古龙水气味儿在鼻尖发酵,顾烨哪儿惹到你了?
想到那幅被抢走的原画和楚漫的那些课程作品,严承允现在都觉得心痛。
嗯,惹到我了,惹得不轻。严承允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轻轻碰了碰一处细腻的肌肤,这里可以吗?
楚漫往下拉了拉衣领,一边想着某种程度上他和严承允真像,一边笑着说: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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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针滴滴答答地跑着,只亮着一盏壁灯的客厅内,顾烨闭眸坐在沙发上,等待晚归的某人。
楚漫推开门,将外套挂上衣架,一转眼便和坐在沙发上的顾烨对上眼。
哥哥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顾烨站起身,迎上来,浅浅的笑容挂在唇角,特别温柔的模样。
楚漫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弯下腰换上拖鞋,同时露出后脖颈。几乎是刹那,他便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聚焦在他故意留了印记的那处。
哥哥吃过饭了吗?顾烨敛下眸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道,晚上做的饭还热着,哥哥饿的话可以吃一点。
不用了,我有点累,想洗个澡先睡。对了,今晚小烨自己睡可以吗?我好像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楚漫撇开视线,没有和顾烨对视。
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如是几次反复,顾烨才扬起一抹不算僵硬的笑:好啊,那哥哥要注意保暖,千万别冻着了。
楚漫低声应下,取了换洗衣物进浴室,没洗一会儿便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赤|裸的身体打开门,和门外衣冠齐整的青年对上,疑惑询问:怎么了?
顾烨不动声色地将楚漫上下打量一番,旋即扬了扬手里的沐浴露:突然想起来浴室的沐浴露用完了,所以从储藏室里拿了一瓶过来。
哥哥,你脖子上这块顾烨没忍住,伸出指头点了点,是被蚊子叮的吗?最近天气热,好多蚊虫出没,我房间里有花露水,等哥哥洗完澡我去给哥哥擦擦吧。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楚漫一个字都不信这能认不出是嗦出来的吻痕?原来不仅会骗他,还会自欺欺人。
楚漫将湿漉漉的额发尽数拨到脑后,淡定道:不,是吻痕,今天去画展碰到了一个挺不错的发展对象,所以试了试。
他盯住顾烨的眼睛,逼近一步,轻声细语:小烨,你说哥哥给你找个嫂子怎么样?我觉得他挺不错的,人帅吻技好,关键还特别温柔,简直哪哪儿都对我的胃口。
顾烨面对他时一贯带着的温和笑容逐渐僵硬,直至彻底消失,变成他们初见时的冷漠模样。
当他不笑且用那双黑沉眼眸凝视一个人时,能让被凝视的那个人从心底生出惧意和胆怯。
可楚漫看着他这样,只觉得失望,因为这意味着,严承允所言不虚,他的荒谬猜测也极有可能是真的。
哥哥,你在跟我开玩笑是吗?顾烨抬起手,按上那处肌肤,眸底染上赤红之色,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也不需要所谓的嫂子,我只需要你。
楚漫抬手按住他的手掌,歪头轻笑道:给哥一个面子,起码听听未来嫂子的名字嘛。
顾烨低下头,灼热滚烫的呼吸袭上那薄而透的耳垂,嗓音沙哑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偏执疯狂:哥哥,不要和我开玩笑。
楚漫不为所动,甚至在他贴上来时偏了偏头,好让自己的唇离顾烨的耳畔更近些。
他叫楚思叶,小烨,这个名字你听着耳熟吗?
话音刚落,楚漫明显感觉到顾烨的身体一僵,那股气势汹汹的质问劲儿瞬间褪去七七八八,甚至微微抖了抖。
他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伸出沾着水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顾烨的背脊,说:小烨,你好像很紧张,为什么呢?
因为楚思叶这个名字太耳熟,耳熟到让你震惊吗?楚漫伸出另一只手,扳过青年的脸,让他面对自己。
小烨,为什么要骗我?还是用那样一张符合他审美的面孔,伪装成那样温和的性格。
顾烨低垂着的细密纤长眼睫剧烈颤动着,本就赤红的眼眸愈发红,他咬住唇,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哥哥,我爱你。到最后,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楚漫提着的心重重落下,更多的无奈和苦涩蔓延开来:可是小烨,爱一个人为什么要用欺骗的方式?
你觉得这样戏弄我的感情很好玩吗?看着我为另一个你失神、心动,很有意思吗?他在楚思叶面前,不止一次地显露出好感,甚至于他们的最后一晚,差一点点就
向来沉稳镇定的顾烨这时候却像个做错事、好似天都要塌下来的大男孩,他紧紧抱住楚漫,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哥哥,如果我只是顾烨,你会看看我吗?在楚漫的沉默冷淡下,顾烨自嘲一笑,你只会把我当作弟弟,你的爱仅限于疼爱,可我要的不是你哄孩子似的疼爱!
楚漫,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将你抱进怀里,侵|犯、占有、做|爱,我想让你看着我,用看着爱人的热烈目光看着!
如果没有楚思叶,你会这么看着我吗?他近乎卑微地用额头抵着楚漫的肩,虔诚祈求,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能做你的弟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会有一段追妻路哒,琢磨琢磨可能快完结了【狗头】
第68章
哗啦啦的水声将一切隔绝在门外, 楚漫站在流理台前,抬起手抹干镜面上的水雾,另一只手按上颈项的吻痕。
他用力搓了搓, 鲜艳嫣红的吻痕被缓缓擦净,只留下一道极浅的印记和他搓揉留下的红痕。
这是严承允借了川菜馆服务生妹子的化妆品给他弄上的, 因为无论楚漫怎么说服自己,都没法忍住让严承允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记。
只轻轻嘬了一口他就受不了,那种皮肤颤栗、鸡皮疙瘩直冒的抵触感是没法克制的。
楚漫揉搓着那处, 突然想起他对顾烨的触碰完全不抵触, 甚至于那晚在车上,他们互相
啧, 如果不是揭穿了臭小子,那他潜移默化中会不会和对方在一起呢?
楚漫不确定, 但答案绝不是坚定的否定。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到花洒下任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那些惶惑犹疑。他甚至在想, 机敏如顾烨, 真的没发现唐笑背地里的那些事儿吗?
可他不敢放任自己深想下去, 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宛如跳梁小丑,他巴巴地回来帮人家又算什么呢?简直是自投罗网。
楚漫想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一段时间, 让彼此冷静冷静,而他对楚思叶曾有过的那些好感, 或许也该一一拔除。
爱情不是谋求算计得来的,即使顾烨一片真心,这样的欺骗仍让他觉得难受。
楚漫洗完澡换上睡衣,打开浴室门和一直站在门外的青年对视一眼, 默默撇开视线。
擦肩而过时,他听见顾烨痛苦克制的语声:哥哥,对不起。但我从不后悔做过的那些事,如果他不这么做,楚漫会回来找他吗?
当然不会。
他利用楚思叶的身份刷取哥哥的好感度,更加贴近哥哥的生活,一解相思苦的同时不动声色地露着破绽,既希望楚漫能够认出他,又担心他如果认出他却无法接受该怎么办?
这样的矛盾和纠结,从他扮成楚思叶的那刻起便从来没有停止过,直到他无法再忍耐的那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落荒而逃,离开西城时哪有面对蒋北的时候那么有底气?他在飞机上止不住地想,哥哥醒来后会怎么想,他还会联系楚思叶吗?
这种混合着忧心、后怕和焦虑的情绪推动着他加快了原本的计划对待唐笑他愈发亲昵,同时安排人往西城的小酒吧传递唐笑私生活混乱的消息。
他卑劣、狡诈、不择手段,自那之后,他每一天都在想,哥哥在乎他吗,哥哥会回来看看他吗?
他同自己打的赌终究是赢了,他的哥哥回来了。
顾烨愧疚吗?愧疚。
顾烨后悔吗?不后悔。
比起与那人毫无在一起的可能,比起与他相隔数千里,他愿意再卑劣些、无耻些。
他会好好待哥哥的,他也想过,等到时机成熟时,这些欺骗、算计他会一字不落地告诉哥哥。届时,无论哥哥怎么惩罚他,他都认了,只要他们能够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这一天来的太突然,他亲手烹煮的温水,被旁人彻底打翻。
顾烨很想告诉楚漫,他欺骗、算计、筹谋,但他捧着的这颗心是真诚的,他的喜爱与热恋是纯粹的。
可是面对楚漫失望至极、抵触至极的目光,顾烨只觉得喉咙仿佛被扼住,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的一言、一行,在哥哥眼中恐怕俱是拙劣无比、虚假无比的狡辩。
于是喉头上下滚了滚,顾烨只能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哥哥,记得吹干头发再睡。
楚漫没有回应他,默不作声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将自己扔到床上,抱着枕头想:真糟糕啊,当你对一个人极易心软时,那么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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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楚漫依然没怎么睡着,他从床上坐起来,皎洁柔和的月光洒进房间,温柔的好似母亲的拥抱。
踩着拖鞋走到门边,楚漫拧开门把手的同时心头涌上某种预感。
他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月光顺着那条细缝钻出去,照亮门边的一小块空地,那里蜷缩着可怜兮兮的一团。
楚漫开门的动静不大,可坐着的人显然很敏锐,几乎在月光照到他身上的同时,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很红,眼下隐隐几道泪痕,面色比月光还要冷白。
楚漫注意到,顾烨的一只手还搭在胃上,联想他先前说的话,很容易猜到对方一直没有吃晚饭,就为了他等他回来一起吃。
他抿抿唇,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心疼地劝顾烨赶紧去吃饭,然后更加盯紧他的一日三餐,好叫这胃病不会再犯。
可现在,楚漫摸不准,这是不是青年的苦肉计。
顾烨习惯了忍耐胃疼,在楚漫离开的一年多里,他几乎没怎么好好吃过饭,自虐般地惩罚自己,自虐般地等待救赎。
疼着疼着便不会那么难以忍耐,可最近饮食规律后,胃也娇贵了,只是一晚没吃就开始闹腾起来,顾烨下意识拿手捂着,倒是没有别的想法。
但当他意识到楚漫在想些什么时,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苍白。
顾烨放下捂住胃的那只手,颤巍巍站起身,勉强撑起一抹笑:哥哥起来是想喝水吗?我帮哥哥去倒吧,夜里怪冷的。
楚漫依旧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在顾烨愈发难堪悲伤的眸光中,他开了口:顾烨,你想让我心疼你吗?
你觉得自己守在我的房门口,守到半夜,我就会心软?就会对那些欺骗、算计一笔勾销?楚漫扯扯唇,头一次发现笑起来这么艰难。
你的喜欢与爱,原来是靠绸缪算计得来的吗?
极轻的一句反问却如划破天际、炸响在耳畔的惊雷,顾烨不得不用手扶住门框,才能堪堪站稳。
在哥哥眼里,他的喜欢与爱,竟是这样的吗?!
顾烨抬起眸,本就通红的眼眶染上更加浓艳的赤色,他一错不错地盯住楚漫,轻声说:哥哥,我的喜欢与爱,在你看来,很廉价吗?
他没有也不敢等男人的回答,匆匆转身离开,丢下一句:我去给哥哥倒水。
如果不听不见,是不是就不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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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漫在他走远后,抬手按上窒闷的胸口他这么把你骗回来,你还要心疼他吗?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猛地睁开,楚漫转身回房,拉开摆着药箱的抽屉。
穿书前他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每次赶稿至半夜,过于兴奋总会难以入睡,于是楚漫经常备着安眠药,实在睡不着才会吃上半粒。
穿书后虽然因为原主身体病弱,积极调整了健康作息,可常备安眠药的习惯楚漫还是保留了下来。
他拿出药瓶,倒出一粒含在嘴里,压在舌下,静静等着倒完水的顾烨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