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散在了这里吗?
秦远盯着已经散落珠串看了一会,心思飘忽好久才回过神来。
殿内仍旧没有声音。不知先帝为何一直沉默,秦远看着薛凛低头跪在那里,膝盖痛得皱起眉来,下意识便要伸手将薛凛扶起来。
可他的手直接穿透了薛凛。
他这才想起来——这里是薛凛的识海,是薛凛向他展示的过往。
他只好站在一边看着,看着薛凛跪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先帝这才拿着手中的奏折,开口道:“一个秦远,当真就有这么重要,不仅要在秋猎的时候忤逆朕,现在也要求朕不要杀他?”
闻言,秦远心中一惊。
秦丞相果然没有说错。
这位帝王为了他的儿子,为了江山稳固,第一时间便会选择最捷径的那条道路。
杀了薛凛最在意的那个人,自然就没有什么让薛凛看得比江山还重了。
薛凛却突然愤恨地抬起头来:“父皇!一个秦远,就这样值得您一定要出手吗?他、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从来不做任何恶事,心地善良得连畜生都不忍心杀害,他能碍着您什么事?碍着我什么事?又能碍着江山什么事?”
皇帝拿着奏折的手一顿,下一刻便勃然大怒,用力将手中的奏折一甩,直接扔到了薛凛的身上。
薛凛仍旧跪在那里,眼神坚韧,毫不退让。
先帝厉声道:“一个让你和朕发脾气的人,你还说能碍着什么事?”
薛凛立刻借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父皇担心阿远,不过是因为怕您百年之后,我登基称帝,阿远祸乱朝纲!”
先帝气笑了:“你倒是清楚得很,既然这么清楚,那还犟什么?”
秦远的神识在一旁看着,巴不得赶紧将薛凛从地上扶起来,和他说别犟了,和你的父皇认错吧。
可是他说不了,这已经是一段沉寂了五百年的记忆,一个已经再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除非他和薛凛飞升成仙,有那么一丝可能改天换日,才能回到这一刻,更改发生的过往。
薛凛又开口了:“阿远他不会。”
他坚信着。
先帝脸色愈发不悦:“人心是会变得,只要他在,他就是这整个江山的隐患。”
“什么是隐患?在儿臣登基之后祸乱朝纲的隐患吗?”薛凛抬起头来,分毫不让地看着他的父皇,“那只要儿臣不登基,自然也就没有这么一个祸乱朝纲的隐患了,父皇也不必杀他了。”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先帝没有说话,秦远却能感受到薛凛父子二人的气氛越来越僵。
他还记得当初先帝一夕之间驾崩,皇位却传给了薛准。他第二日来到薛凛的面前,薛凛只和他说早有预料。
是在这个时候早有预料的吗?
是为了护他,为了截断先帝的顾虑,只为了他这么一个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和权势吗?
薛凛说完这句话,缓缓地弯□□,贴在地上给皇帝磕了一个头。
额头碰地的声音响起,他却保持着这个姿势跪在这里,等待着先帝的回答。
半晌。
先帝终于开口,带着难以忽视的疲倦:“你退下吧。”
薛凛道:“是。”
他起身的时候,因为膝盖跪了太久,差点身体一软跌倒在地。
没有人来扶他,他行完礼,缓步朝殿门口走去。
在他即将迈出去的那一刻,先帝突然道:“你可想清楚了?”
薛凛停住脚步,低低地笑了一声。
“父皇,您该是了解儿臣的。他要是出了事,您就算按着儿臣坐上龙椅,儿臣也可以在龙椅上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