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道:“我会出手。”
六宗宗主均是亲眼见证过卫珩一路传奇走至现在的人。
他们见卫珩形容气度,便情不自禁想要拿南海太华,渊壑险峰来比喻它。
清峻挺秀反而是最流于表面的东西,要紧的是巍巍然不可崩摧的高华,似欲随着江流石转,万物迁移直至天地尽头。
是沧海桑田的时光也不能动摇磨灭的东西。
也许是对卫珩滤镜太过浓重,又也许是被凡间的魔种之事占去全部心神,卫珩说了一句让舒遥与他同行时,玄山掌门竟没多问,恍恍惚惚地答应了下来。
“道尊不必安慰我。”
待他们两人去凡间时,舒遥最先说的是这一句话。
他像是憋了很多话想说,不等卫珩反应,便自顾自地说个干净:
“七杀百年前入孤煞,我想过很多次,他造的杀孽,是不是该有我的一部分。后来想来想去觉得很没意思。”
“你不知道你杀的人,你救的人在没有被你救或杀的将来,会救了会杀了多少人,他们救的杀得多少人,又会在被他们救的或者杀的将来,救了杀了多少人。”
“一环一环扣下去,恐怕是天道才看得到,推得出来的结果。”
他乌发红衣扬在风中,这鲜明两色与殊丽眉目像是天上金宫玉阙才配有的浓墨重彩,逼人颜色:
“人又不是天道。能做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于内不愧心,于外不愧他人,已经算是极难得极难得的大好人。若一举一动皆要把苍生福祉记挂在心上,那可能真是个老天爷该给他发好人卡的千古圣人。”
舒遥笑了笑:“我也想过,若是我在坤山宗那里杀了七杀,是不是没有那些幺蛾子。可再一想,若杀了坤山宗时的七杀,该杀的就是我。”
“倘若重来一遍——”
舒遥忽然止住了声音。
哪怕是重来一遍,他也一样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做法。
曾经的关怀之情,甘愿为彼此出生入死的默契是真的。
反目后七杀杀的无辜人等,恨不得对方每天去世一百遍甚至想高挂鞭炮庆祝的咬牙切齿也是真的。
分不出谁比谁更重。
卫珩抱住了他。
掌心的腰身像是不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止不住颤,然而它主人一番挣扎后,最终没有推开卫珩。
他们温度相贴。
让人依赖的不仅仅是温度,更是最艰难的时候顶着风风雨雨扶了他一把的手。
也不止最艰难的时候。
最艰难,最得意,他都希望这双手的主人一直在。
舒遥忽然道:“算了,不重来了,眼前就很好。”
他说:“我杀七杀的时候,你要在场。”
如舒遥自己说过的,寒声寂影下放过的性命,由寒声寂影收回。
而曾经支离破碎的友谊也会随着新的温情安详逝去。
会有人愿意陪他走接下来的路。
已经很好。
卫珩应了一声好,又多加一句:“给你递寒声寂影。”
“递寒声寂影倒不用。”舒遥也笑出来,“以我对七杀的了解,他多半会来,道尊别和我在一处,让他觉得我落单了好欺负就成。”
“当然七杀肯定做事也不回那么不过脑子,只是他自信能驱使得动魔种,再不济也能让魔种自爆拦道尊一拦,应当愿意冒这个险出来和我一见。”
卫珩未有异议,只道:“你很了解了七杀。”
“毕竟两百年的相处。”舒遥坦然自若,“再说,我也是那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