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义正端着碗坐门槛扒饭呢, 抬眼的功夫, 恍然间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朝他这边走来, 还对他笑。
这不是小宝吗?谢长义惊愕起身, 小宝这会子不呆学堂回家做什么?
难道被先生赶了出来?
谢长义拍拍自己脑门, 责怪自个多想, 小宝这孩子懂事乖巧, 怎么可能在学堂犯事!
不过,谢长义仍是放下碗,不放心的迎了上去。
“小宝, 你咋回来啦?这不是才放过假吗,难道学堂今日又放假?”
谢长义声音隐隐带点紧张,谢行俭心下了然, 连忙解释道, “爹,我请了一个时辰的假, 特意回来找您的。”
“找我啥事?”谢行义一听小宝不是被先生赶回来, 立马松了一口气, 可又听特意找他, 一颗心紧跟着提了上去。
铺子门口人来人往, 说话不方便, 谢行俭便拉着他爹进了屋。
待谢行俭说明原委,谢长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小宝你咋想的, 咋会想着要帮文哥儿脱困?”
王氏刚丢下碗过来,见到小儿子,当即也吓了一跳。
谢行俭不免笑着又解释了一遍。
“做甚管他们家的死活!”
王氏眉眼一耷,出言阻止道,“说句不好听的,咱家和他们已经断亲了,虽如今都姓谢,正经点讲不过是同族罢了,可天下姓谢的又不止咱们这一支,没得攀亲戚的道理,再说他谢长忠还是个秀才公呢,哪轮的到小宝帮他?”
之前分了家,也轮不到他家帮啊,可谢长忠不还是照样哭着找上门了?
谢长义虽不待见谢长忠,但小宝愿意帮文哥儿一把,自是有他的道理,且听他怎么说。
“文哥儿性子单纯,没沾染到他们家多少污秽。”
谢行俭如实说,谢行文为人虽有些迂腐刻板,但脾性正直,比他爹谢长忠要好很多。
“娘,我平日里鲜少与文哥儿这些兄弟玩耍,但您还记得上次他深夜来咱家那回吗?”
王氏点点头。
“他明知道我和他关系一般,还愿意过来提点我,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无意,总归人家行动了。”
谢行文这人到底是单纯了些,外加心眼不够,到了府城轻而易举的就被骗进红粉窝里出不来。
但凡谢行文能多想想在家的媳妇,便会咬紧牙关,守身如玉的躲过这场诱惑。
可惜,谢行文身上男人的劣根性占了上风。
这两天县学两场科考都颗粒无收的事,一下子轰动了整个县城。
可稀奇的是,竟然没人闯进县学里头闹,不明真相的人以为真的是县学学子自个没考好,所以家长才没脸去闹。
可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有人大刺刺的宣扬了县学学子们的糟心事。
流言蜚语传的整个县城的人哄笑一堂,都在好奇的打听有哪些学生学了坏,竟然弃考上清馆寻欢作乐。
就连谢长义这些整天蹲守铺子的人,从来来往往的客人身上,都听了不下三遍。
“小宝,我听他们说去那种地方赎人可要不少银子呢,咱家没啊!”谢长义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是啊,小宝。”王氏愁眉苦脸道,“上千两呢,把咱们卖了都不值这些。”
“爹,娘,谁说帮人就一定要出银子?”谢行俭忍不住笑着摇头,“我说过,咱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文哥儿犯的事,丢脸的很,咱们要帮也只能背地里推一下,否则惹了一身骚就得不偿失。”
“那你说咋整?”
谢行俭微微偏头,照着他爹耳朵耳语几句。
说完话的谢行俭面上波澜不惊,一双深潭似的瞳孔黝黑闪闪,笑起来也带着三分冷淡。
谢长义诧异的看着小儿子,反复确认,“小宝,这样做真的行吗?会不会太……”
谢长义想说薄情寡义,可又担心小宝多想,且对着小宝,他也说不出口。
谢行俭懂他爹的意思,淡淡道,“爹,咱们两家虽说已经分家,但笼统来讲,他们家和咱家照旧是同族,如若文哥儿以后当了官,受了谢长忠的教唆,您能保证他不会对咱家下手?”
谢长义闻言沉默,王氏见爷俩情绪微妙,悄悄的退了场。
“爹,别怪儿子心狠,我只不过想你跟娘还有大哥一家平平安安就好。”
谢行俭哑着嗓子道,“小的时候,娘经常趁我睡着,抱着我哭,还喊我二宝。”
一提二宝,谢长义终于抬起头。
“其实我没睡着,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行俭微微哽咽,“我二哥哪里是不治而亡,他是被刘氏和谢长忠活活设计弄死的!”
“娘说二哥生来就体弱,家里的粮柜又被刘氏把守着,平时娘自个都吃不饱,哪里有奶水养活二哥?”
谢行俭一想到自己上头那个糯叽叽的二哥,小小年纪就被折磨致死,心中猛然腾升起一股郁气。
谢长义没听明白小宝说刘氏和谢长忠陷害二宝是怎么回事,以为小宝是在胡说八道呢。
“刘氏跟你娘埋汰,说二宝成天哭的心烦,你娘怼她说二宝是饿了,我记得刘氏当初还好心拿了一麻袋花生出来,让你娘喂给你二哥吃……”
“她哪里是好心!”谢行俭眉头皱成川字,恨声道,“花生多金贵,刘氏怎么舍得拿出来给二哥吃!”
“刘氏不过是想害二哥罢了,二哥那时才多大?虚岁三岁,若认真计算,才两岁不到,两岁大的孩子,整天除了喝清水,就吃花生碎,能有什么好肠胃!”
“她刘氏一边顶着心慈的好名头,一边恨不得二哥早些去了。”
谢长义听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谢行俭一口气说完这些,仍不解恨,“爹,我之所以今日才揭穿这些,是不想让您跟娘再尝一遍丧子之痛,可您太心软了,哪怕是与那头断了亲,您心底其实还是把谢长忠当您族兄的吧?”
说着,他呵呵一笑,“人家这会子还不知想着怎么算计您呢。”
谢长义抬着头,双眼猩红,粗糙大手死死捏紧,关节处被扣着发出一声声脆响。
谢行俭吸了吸鼻子,“谢长忠读过书,深知幼童不能食用过多坚硬的食物,何况二哥身子原就不好,一旦用量太过,经年累月早有一天脾胃会衰缩,爹,您仔细想想,二哥去的时候是不是瘦的脱像,连水都喝不下?”
谢长义眼眶噙满泪花,见谢行俭冷声质问,他好半晌才抹开眼泪,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
谢行俭叹息,“二哥一出生,咱家子嗣又多了一个,爷自然会将一部分注意力投到爹身上,如此谢长忠不免会嫉妒您,所以才会使出这样的昏招。”
“害没了二哥,就断了爷对咱们这一房的期望,爷是最注重子嗣的人,二哥一旦夭折了,爷就会嫌弃您子孙运浅薄。”
“偏那时又逢他谢长忠科考,您以为是爷为了替谢长忠科考用钱着想,才故意不拿银子让您请大夫给二哥治病,您是不是就此恨上爷了?”
不等谢长义回答,谢行俭继续道,“如此一来,谢长忠不费吹灰之力,不仅让您没了孩子,还将您和爷的父子情生生搅糊。”
“这一切全都是谢长忠和刘氏一步步计算好的,爹,这样蛇蝎心肠的兄弟您要不得啊!”
“好个丧尽天良的龟孙子!”谢长义哭着咒骂不歇,“二宝才多大!哪里就碍了他的眼啊——”
屋外趴在门框偷听的王氏咬着帕子呜呜哭起来,谢行俭听到动静,忙擦干眼泪走过去抱住他娘。
他二哥的事,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了,那时候他娘深夜抱着他,哄他睡觉时,总会说东说西,不一会儿就扯到他那个早早夭折的二哥身上。
这么些年,从他娘以及他哥断断续续的回忆中,他最终证实他二哥是由于肠胃不消化,食物阻塞气管才导致窒息而亡。
这里面不外乎有他娘照顾不周的过失,但若不是刘氏故意设计,他娘不会拿花生喂他二哥,毕竟在他娘眼里,花生比米汤还值钱,可不得扒拉好的东西全给儿子吃。
王氏哭的痛不欲生,捶胸顿足的大喊是她害了二宝。
谢行俭突然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如果不说,他爹娘一辈子都不会知情,也就不会伤心难过。
谢行俭心疼的连忙用手替哭着晕过去的王氏顺气,倒是他爹的冷静表现让谢行俭感到意外。
“小宝,你去洗把脸,收拾收拾赶紧回学堂去,切莫耽误了读书。”
谢行俭听话的点点头,将晕过去的王氏抱进房间里睡下。
出门前,只听他爹沉着嗓门道,“你安心读书便是,文哥儿的事我会安排好,至于你二哥的事……过去了二十多年,我和你娘纵是想追究也没条路子。”
“你娘那边我会去劝她,你不用担心我们,我和你娘活了快五十年,没什么想不通的。”
谢行俭眉梢轻轻一动,父子俩默契的心意相通。
等谢行俭走后,谢长义打定主意,喊来谢行孝让他好好看铺子,他则找了辆马车飞奔去了府城。
谢长义按照小宝的指示,花钱雇了几个有背景的流氓痞子闯进了美人巷。
几个人天大地大,二话不说,拎着麻袋就进去顺走了美人巷的一众瓷瓶摆设,然后飞快的逃了出来。
因这些痞子都是府城的地头蛇,连美人巷的打手们都奈何不了他们,而且谢长义是转手托人找的地痞们,美人巷日后若是起疑,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何况他们哪有时间管这些,他们此刻焦头烂额的很。
这些地痞将抢来的瓷瓶往知府大门一丢,随后那些没钱赎书生出来的家长们立马上前击鼓鸣冤。
他们喊的不是儿子冤枉,而是状告美人巷以次充好,讹他们这些老百姓的钱。
一听案件涉及美人巷,知府大人一个头两个大。
上回雁平县出的丑闻他才向郡守大人汇报完毕,这才消停几天,怎么又出了一桩讹人案,而且都是跟美人巷有关。
*
府城这几天很不太平,爆出了一宗又一宗骇人听闻的丑事,先是书生嫖妓,后又是美人巷仗势欺人,拿几吊银子的花瓶谎称古董讹诈客人。
一时间,美人巷被来往的老百姓给堵的水泄不通,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一把劲,府城里又开始传美人巷以馊水掺酒害死人的惊闻。
巧合的是,死的还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只这位爷常年不着家,家里人以为他出门在外做生意,不成想就死在家门口的美人巷里。
这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
原是谢长义联合家长们喊地痞闹一场的事,一步步的沦为有钱大户对上了美人巷。
才五六天的功夫,美人巷就被整的歇业,谢行文等人趁乱逃了出来,一出来,谢长义拦住了他。
谢行文深知他爹拿不出钱赎他,正当他认命时,昔日他看不起的叔叔竟然第一个来救他。
谢行文被关在小黑屋的这些时日,早就吓破了胆,如今一出来就看到熟悉的亲人,当即追上前抱着谢长义哀嚎痛哭。
谢行文猜测的不错,谢长忠确实放弃了他,谢长忠认为谢行文在知府大人那里落了坏名声,以后科考困难,最主要的是,他付不起儿子的嫖资。
因而与刘氏一商议,几人连夜搬离了林水村,此后杳无音讯。
若不是谢行俭叫他爹去府城闹一趟,谢行文在美人巷被关上一辈子都未可知。
待谢行文回到林水村,看到空荡荡的家,顿时呆若木鸡。
正当他灰头土脸的准备推门时,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走出来一个面色枯黄的年轻女子。
*
此刻,府城知府的庭院里,茶香缕缕缭绕。
沏茶的小厮恭敬的将精美茶盏递给坐上的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吹了吹茶沫,浅啄了一口,舒心的躺在摇椅上眯起眼。
气氛寂静安宁,小厮站立一侧,悄无声息的往架着茶壶的小火炉里加了一块煤炭,突然屋外传来敲门声。
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步履沉稳的劲衣官差。
来人拱手,“回禀大人,美人巷一干人等皆已收押,里面关押的书生也都放出归家。”
知府大人赞赏的点点头,“美人巷能落马,果然妙哉!自从本官接手知府位子,这偌大的府城,每逢科考,不是美人巷招惹那些考生,便是那家茶馆。”
说着,他愣了一会,沉吟道,“这茶馆也留不得,不拔除这颗毒瘤,府城科考一日不得安宁。”
“这样,你这些天多带些底下的地痞,去茶馆也闹闹,一旦抓到些把柄,尽量往府城那些有钱的商户人家身上扯。”
知府大人满意的抚了抚胡须,“本官上任才一年不到,若治不好这些地头蛇,恐怕也会像上任知府一样,落个罢黜的罪名,如今美人巷自己送上门来,我替百姓关了美人巷,也算是为大家做一件好事,等到了年底,我往上跟郡守大人汇报也有话说。”
劲衣官差忙拱手笑道,“府城经年动乱,如今大人上任不到半年,就恢复平安,郡守大人若是知晓此事,大人的前程必是年年攀升,如花似锦。”
马屁拍的到位,知府大人哈哈大笑,室内一片祥和。
*
谢行俭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县学读书,他爹上午来过县学一趟,将谢行文的消息大致和他说了一遍,让他安心读书,此事已经结案。
谢行俭实在没料到谢长忠和刘氏会放弃谢行文这么个童生儿子。
看来断亲果然是有必要的,谢长忠就是一头毒狼,披着读书人的皮,内里其实早已腐烂,竟然狠心到亲生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任其自生自灭。
既然人逃了,倒也省了他之前精心准备的计划。
谢长忠一家子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别怪他出狠招。
有关美人巷的消息这两日县城也在流传,因为涉及到县学几位同窗,林大山在散课后偷偷摸摸的开了个茶话会,专门扒美人巷有关书生的小道消息。
“我爹说,乙班好几个同窗都已经退学归家了,说是没脸再呆在县学。”林大山唏嘘道。
“这有什么丢脸?”有人不以为然,“大丈夫不风流,妄称男儿,不过是睡了一晚美人巷,有什么大不了。”
“你倒是说风凉话。”谢行俭不赞成道,“风流也要看场合啊,难道你敢折了科考机会跑去快活?啧,不赀之损,反正小弟承担不起。”
他们甲班同窗之间早已混熟,大家都知道谢行俭说的是实在话,并没有讥讽人的意味。
“话虽如此,只是这快活一事,俭弟尚且年纪小,恐怕还未尝过吧。”有人笑的暧昧。
“是了是了,因为没品过女子滋味的好处,俭弟才会对此事不屑一顾,一旦沾上,嘿嘿。”
谢行俭一噎,满面黑线。
好端端的开什么黄腔,还拿他起调。
他虽没谈过恋爱,但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上辈子总见过猪跑吧?
他又不是真的纯情男孩,上辈子电脑里的资料好几个g呢。
实践拼不过这帮成过亲的,若是谈理论,他差不到哪里去!
“哎!”林大山憋着笑,拉长声调按住同窗。
“你这话诛心了,行俭尚未定亲,你跟他说这些作甚,为时过早哇。”
边说边邀着谢行俭肩膀,朝大家笑嘻嘻的眨眼,“他连姑娘家的小手都没牵过,你们就说那些洞房才做的快活事,岂不是想让他一步登天,难哉也!”
对面的书生被林大山滑稽的话语逗的开怀大笑。
谢行俭受不了大家这样当众拿他取乐,便灵机一动,装腔作势道,“都歇歇吧,学堂重地,谈这些儿女情长做什么!”
说着,侧过身子转移话题,追问林大山,“你刚说乙班学生退学回了家,那参加乡试的秀才们呢?也都回去了?”
林大山笑够了,见谢行俭认真询问他,立马敛起笑容。
“秀才没退学,不过请了些时日的假,说是想回去闭关冷静,毕竟人言可畏,避避风头也好。”
秀才们的做法,谢行俭其实能猜到,只不过这些人有些可惜了。
按林教谕的说法,这批秀才有几个还是禀生,恩科乡试若是高中,就有机会上京面见新帝,一旦机遇好,脱颖而出成为新帝的能用之才,那么他们的升官之路必是一片光明,前途坦荡。
可惜,没有一个抓住机会。
且不论前途渺茫,就说禀生的声誉。
临考嫖妓,换言之,就是玩物丧志、品行不端,这样的禀生,以后谁敢出钱请他们作保?
因而丢了一次升官机会不说,还白白断了进账的来路。
所以说这一场快活事对这些秀才而言,损失简直可谓惨重。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息之间就想到这层厉害关系,皆是感叹不已。
“我们同情他们作甚!也不看看自个,我们今年也是落榜生啊——”不知是谁哀嚎一声。
此话一出,几个今年参加院试的人似是被利箭猛地刺中心脏,皆是红着脸眼神飘忽。
“不打紧,明年又是乡试年,你们学问扎实,不急于这一年。”鲜少说话的林邵白突然开口安慰人。
因到了饭点,林邵白说完这句话后,便喊着谢行俭、魏席时去了食馆。
经由林邵白安抚过的老童生们,脸上再次挂上笑容。
“说的也对,与其整天怨天尤人,何不看淡些。”
“对!进甲班之前,就听说林师弟记忆超凡,学识渊博,我倒是想与他一起下场比试比试,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过目不忘,哈哈哈!”
几人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纷纷乐起来。
刚准备出发食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林大山淡淡道,“你们莫不是忘了一件事?”
老童生们:“恩?”
林大山背着手,飘飘然道,“林邵白早已是秀才了,故而明年压根不用下场院试。”
老童生们:“……”
扎心了。
*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很快就到了十月间。
听到林教谕说放三天旬假,谢行俭火急火燎的收拾好书箱,飞奔回了铺子。
半个月前,他就接到他爹说新宅院已经翻新修好,因为这是他爹买的第一栋屋子,且花了心血从里到外整修了一遍,他爹便想着等他放旬假,一家人一起过去瞧瞧。
他家买的是半新屋,所以没有上梁一说,但搭建好了,阖家需要进去生火做顿饭庆祝一番,这是他们林水村的风俗,叫暖居。
原是要请乡亲们吃上一顿,只是他家宅院落在县城,大老远的请人不实际,谢长义想了想,便将这一环节省了。
不过倒是买了一挂爆竹回来庆贺,他家宅院周围几家都住着人,他爹便又掏钱买了几包糖子,准备那日拿出来给周围的人散散,图个喜庆。
谢行俭赶回铺子时,他哥正在收拾糖果。
“小宝你回来的正巧,快来——”谢行孝眼皮子一抬,朝谢行俭招手。
谢行俭放下书箱走过去,“咋了哥,咋是你在这包糖果,莲姐儿呢?”
说着他伸着脖子往里张望,“爹跟娘也不在,铺子里不会就哥一个人啊?”
谢行孝宽大的手指笨拙着包裹好一颗糖果,没好气的哼一声。
“可不就留我一人看铺子,还喊我包糖果,黏不拉几的,沾的我身上到处都是。”
说完,摊开双手,委屈的向谢行俭诉苦。
“你看看我这双手,全是糖浆,都跟皮沾一块了,等会洗起来麻烦的很。”
谢行俭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糖果上,这一看可把他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