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星历来被人们视作战争、死亡之星,而荧惑守心之相更是不祥之兆,尤其是对国主、皇帝等统领者的不祥之兆,为何要把这样一幅天相刻画在饰品上?
不,这应该不是饰品。谢怜又在空壳碎片里找了一阵,找到了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坠子,一共三个,连这对夫妻怀里的小婴儿的份都有,一般怎么会同样的饰品备三份?谢怜道:“这该不会是护身符吧?”
只有护身符,才会让人在临死前的一刻有紧紧抓住的冲动,在恐惧中带着最后的希望疯狂祈求。花城道:“正是。这座城我也掘了一部分,不少石化像内,都发现了这个护身符。”
谢怜沉吟道:“乌庸人信奉他们的太子,那么这应该就是太子的护身符了。但是为何要画这个?太子和荧惑守心有什么关系吗?”
花城道:“因为他出生的那一日,天相便是荧惑守心。因此,乌庸国众便以此天相来代指他。”
谢怜奇道:“三郎是如何得知的?”
花城一下子把金片翻了过来,笑道:“上面写的。”
果然,反面刻着一排文字。花城指给他看,道:“这行字的意思是‘荧惑守心,圣人出世’。现在我们眼中,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但两千年前却未必如此。”
谢怜抚摸着那行文字,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因为,他出生那一日的天相,也是荧惑守心!
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谢怜站起身来,道:“我们去神殿吧。”
二人并肩,沿着长街走下去。裴茗等人在这一带一无所获,也跟了上去。街上有许多车马遗迹,有的好好歇在路边,有的整个翻倒在地上。还零零散散看到了些躺在地上的石化人,姿势各异,大多数人躲到家里去避难了,这种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是来不及回家的路人。死前那一瞬间的嘶吼和挣扎都被保留了下来,众人就在这光怪陆离的人行汇中穿行。花城指给谢怜看,哪些是富商宅邸,哪些是宴酣行乐之地。谢怜忍不住道:“三郎,乌庸国已灭国两千年有余,之前又没有传人存世,你是如何习得那些文字的?”
总不能凭空硬学,怎么也得有个门道才是。花城道:“也不算太难。哥哥可以看到,有一些乌庸文字,和现在的文字是很像的。”
谢怜道:“对,‘乌庸’这两个字,就和今体非常像。”
花城道:“是的。所以这两个字是我最早学到的乌庸文字之一。像这样的还有一些,夹杂在句子里,可以推断前后更多的新文字。也有同形不同义的,但是少数。”
谢怜点点头,花城继续道:“然后,是那些出现得较为频繁的字符。比如这两个。”
他指了指街边两座建筑,道:“能明显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招牌上的字前面不一样,后面一样,如此,就能确定后两个字大概什么意思,不是酒楼便是饭馆。方法还有很多,哥哥还想听,有空我一一告诉你。”
原来如此。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不用任何帮助,全凭一己之力摸索透了一样东西的人。谢怜忍不住心中惊叹。
乌庸神殿依然是城里最高大气派的建筑,一行人来到殿前,还没进去,裴茗忽然道:“什么声音?”
吱吱吱,吱吱吱。远远传来,远远散去,谢怜道:“老鼠?”
花城道:“不是一般的老鼠。不过,有老鼠,就说明附近有水了。”
进入殿中,这一回,墙壁上竟是没有焦痕残留。一抬头就能看见大片大片色泽鲜艳的壁画。不过,这一回,壁画不止一副了,而是左、中、右,三幅!三面墙壁,各有一幅!
众人来到第一幅壁画前,抬头望去。只见乌庸太子坐在云端,周身金光璀璨。但他面色严峻,左手虚托着一团光,光晕里是一座吐着火焰的小山;右手则五指并拢,掌心向前,似乎在摆手。
下方是一座宫殿,殿里站着十几个人,衣冠配饰均是华丽无比,每个人动作不同,有的张开手臂,有的披甲挽弓,有的则神情激动地指向远处。
画面细节复杂,含量极广,谢怜看了好一阵,才转头道:“我说说我理解的这幅画的意思?
“乌庸太子左手托的这团光晕,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火山爆发之景,说明他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了下面的人。而他右手的手势,明显是一个否定的姿势,应该是在拒绝什么。”
裴茗道:“那到底是拒绝什么呢?”
谢怜道:“那就要看下面这群人的动作了。这座宫殿处在人间,富丽堂皇,应该是皇宫。这群人应该就是乌庸国的王公贵族。这个打开手臂的,看姿势,是在比‘扩大’,扩大什么?这就要看他手里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的,是一张地图。这个裴茗可再熟悉不过了,道:“扩张领土!”
谢怜道:“是的。而这几个将军,一身戎装,似乎已经整装待发、要披甲上阵了。旁边还有人在给他们指引方向,你们看,他们的动作指向性很明显,好像在说:‘去那里,打那儿’。
“如此一来,这幅画的意思,就好理解了——综合一下就是:乌庸太子把自己的预言梦告诉了皇宫里的大臣们。火山一旦爆发,后果严重无比,对乌庸国是灭顶之灾。本国的领土会不够用,因为火山位于中心,重要城池也一定会消失。那么该怎么解决呢?”
花城道:“自己的地盘不够用,就去占别人的地盘。”
谢怜道:“是了。所以,大臣们提议,开拓疆域,攻打邻国。
“但是,乌庸太子不同意这么做。所以,他的右手,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解完第一幅,众人来到第二幅壁画面前。这一幅壁画的颜色比起其他两幅要阴沉许多,也许是因为它描绘的,是战场上厮杀的情形。
下方战场,血流成河,两方士兵杀得不可开交。谢怜能分辨出哪方是乌庸国的士兵,因为他们的铠甲和上一副壁画里的将军们是一样的。乌庸士兵们看起来凶悍至极,把敌人的头踩在脚下、尸体挑在戟上,杀得胳膊大腿肉泥齐飞,血腥残忍,还有的士兵狞笑着把手伸向了抱成一团的小儿和妇人,足见战争之恐怖。
战场上方阴云密布,而乌云里却透出一丝白光,乌庸太子从云间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了下方的场景,神色似乎有些愤怒,伸出一手,放下许多道金光,金光所到之处的乌庸士兵,都被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