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望着她,迟疑了一下,仍说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苗小青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你妈妈——”程然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担心你们以后矛盾会更大。”
苗小青眸色黯然,头低垂着摇了两下,“没有用,她对你的偏见来自于我爸,她不对我爸改观,也就不会对你改观。”
“你爸怎么了?”
“年轻时遇到的诱惑。”
程然无语半晌,“我不会的。”
“我知道,”苗小青拍拍他的肩膀,“我的情敌如果是女人还好办了。”
程然扭开脸,语气不太自然地说:“苗小青,你妈妈那边,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好。”
苗小青钻进被子里,从小她就明白,痛苦的存在不是没道理的,一个人只有过经历过痛苦,幸福来临的时候才能一眼将它认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状态不太好,越到后面写得越纠结,经常是写了几万字又全删掉重写,我这纠结的毛病啊~~~~所以可能更新暂时要变成两天一更,对不住啊亲们,可以先攒攒再看。
第55章
领证的前一天,程然去了研究院,苗小青难得准点下班,在校门外的超市买了番茄,葫萝卜,洋葱,牛肉和意面,拎着往家走。
在新家开火的主意是搬过去就有了的,厨具早就买齐了。这几天她有空就在网上搜“难度低却高大上”的菜谱,里面大多是一道菜,撑不起一顿晚餐,直到她翻到肉酱意大利面的菜谱。
物理学得好的优势是一切理论都不在话下。苗小青看了一遍视频,就记住了这道菜谱的几个关键点。西红柿切小粒,和洋葱葫萝卜碎小火慢熬成酱,最后放肉沫,酱就成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意面煮熟捞起后,要放入锅中与熬好的酱炒拌均匀,就是一道原汁原味的意大利面。
很简单!
苗小青信心满满地走进厨房,把该切的都切好后,却发现她燃气灶打不开。
以前在家里她只帮妈妈摘洗菜叶,扭过一次燃气灶,妈妈看到就把她赶开了。后来妈妈买了个养生壶回来,教了她十几道用养生壶炖汤的菜谱,那是她唯一精通的厨艺。
她觉得自己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按下去再扭,却没有如愿冒出火焰。
眼看太阳西沉,厨房的光线暗了一下来,她掏出手机查询“燃气灶为什么打不着火”,根据搜索结果,她选中一个极为靠谱的解决方案——
打开燃气总阀。
她想起来家里的淋浴器是电热的,燃气似乎从来没用过。她在厨房里找了半天无果,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那个总阀拧开。
燃气灶冒起蓝色的火焰,放油把番茄葫萝卜洋葱一股脑地扔进去,关小了火。
今天是程然去研究院的日子,他要坐半小时地铁,应该能在他回家前把面做好。
她信心满满地望着锅里嘶嘶出汁的番茄,流理台上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就连忙接了起来。
“爸爸!”
“小草,”苗伟峻的声音有些犹疑,他停顿了一下才问,“你们计划没变吗?”
苗小青一时竟然不能回答。她转头望着远处那轮落到山尖的夕阳,火焰一般的云朵,一团一簇,斜斜压向山峰,半边的天空仿佛着了火一样,灼灼的火红色映着连片的山,映着成林的树,映着镜一般的湖,映着她的门窗,映入她酸涩的眼睛。
这一刻,爸爸的声音,让她产生了不舍和难受的情绪,她是个任性自我的女儿,强迫父亲接受她任性自我的决定。
她移开脸,避开灼眼的红光,对着手机轻声说道:“没变。”她顿了下,又接着说,“您别为我担心。”
“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小草!”他严肃地叫她的名字,如同她小时候闯了祸,要和她谈话前一般郑重其事的语气,“你十岁那年说,在这世界上最需要爸爸的人是你。以后你有自己的家了,遇到你们商量了也无法解决的问题,你要像那时一样信任我。在这世上,爸爸是你可以永远依靠的人。”
苗小青忍不住又去看天边烧红的云霞,那火光明明很柔和,眼睛却突然酸涩,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她张了几次嘴,才发出一个薄弱的声音,“爸爸——”
“你也别叫我放心,我对那小子放不了心,”苗伟峻说,“我对于离婚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过不好就回来。”
苗小青的腰抵着流理台,抬手捂紧嘴,让眼泪默然无声地流淌下来。
山尖上的那轮日头彻底坠没到山后,夜色渐浓,厨房仅剩下窗前那一道暗淡的光线。
苗小青握着早已息屏的手机,慢慢站直身体,一股焦糊味钻入鼻孔,猛地把她从伤感的情绪中拉回现实——
她和程然的晚饭!
番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抄起锅铲一铲到底,锅底已经焦黑。她冷静地维持着那个动作几秒,直到程然走到她身后,果断地抽出锅铲关火。
“你回来了?”苗小青郁闷地说。
“你的语气好像我不该回来?”程然一边说,一边拿了个碗把表面没焦的番茄酱盛出来,又端起锅到水槽下面刷洗。
“这样能行么?”苗小青见他洗净炒锅,又把碗里的酱倒进去熬,“你居然会做饭?”
“不会,”程然站到一旁,让出灶台的位置给她,“以前我妈不小心煮焦的菜都这么处理,你知道她很节俭。”
苗小青开了小火,又重新熬番茄酱,这次她很勤快地翻炒,“幸好我没去做实验,不然实验室都得被我炸了。”
“别美了,炸实验室的那位可是理论物理界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程然说,“你这样的,人家的实验室的门都不给你进。”
苗小青吐了下舌头,想到程然送她的那个浸泡标本,“都说做理论的手残,你怎么不是?”
“我做理论是因为不喜欢做重复的实验,太无聊了,”程然说,“我一个本科的学姐,现在在mit读博,五年都在重复同一个实验,做了两三百次,还没做出来。”
苗小青光想想就感到绝望,“做不出来怎么办?毕不了业吧。”
程然想了想说:“黎若谷的前女友,现在是伯克利的副教授,她博后时期那个基因技术实验也是在哈佛做了几百次才做出来,别看她现在炙手可热,当初差一点就成老千了。”
“老千?”苗小青见锅里的酱熬得浓稠了,关了火,拿出煮锅来烧水。
“就是那种在大学和研究机构都找不到长期职位,跟着这个老板那个老板一直做博士后的人,”程然说,“千年博士后,简称老千。”
“把袋子里的面条给我,”苗小青指了下他旁边的袋子,问,“我们老板好像也是哈佛的博士后吧,为什么会回国呢?”
“为了他太太,”程然拉开袋子,拿出意大利面给她,说,“当年他做完两年博后,本来在普林斯顿的ias找到一个短期职位的,但是他太太的工作在国内,又有了孩子,不能再异地分居就回国了。”
“ias?!”苗小青惊叫起来,普林斯顿的高等研究院,理论物理的殿堂级研究机构。她这个学渣何德何能竟然有个这么厉害的老板。
她的语气用无比遗憾,“太可惜了,如果他在ias再做几年,不比黎若谷差啊。”
程然耸耸肩,“那有什么办法?因为家庭原因回国的太多了,总不能为了一个好位子,连家都不要了吧。”
锅里的水开了,苗小青抓了把意面撒进去,“还是很可惜,老板那时应该很纠结。”
“这就不知道了,”程然说,“他们师兄弟几个都是一样的性格,清高,目无下尘,也没什么野心,如果他不是非要去评杰青长江院士,这样安安稳稳地做他感兴趣的研究也没什么不好。”
苗小青看了他一眼,“你和杜弘不也是一样的性格?”
“我们和他们不太一样,”程然摸了下鼻子说,“我学物理那天开始就有个梦想,去访问那些水平最高的理论物理学家,跟他们交流讨论。”
苗小青深吸一口气,好大的野心,他得做到什么水平,才能跟那些诺奖级的人物交流讨论?
她并没有去深想,这个梦想离他们实在太远。
她捞起一根意面,掐了一段来看,面芯熟透了,就关了火,把面倒进锅里炒拌。等番茄肉酱均匀地裹在面条上后装盘,品相竟然还不错。
她把面条端到客厅,给程然拿了果汁,自己开了罐啤酒,便拿起叉子卷了面喂进嘴里,番茄的酸甜和肉香在口腔里散开,刚想夸自己一句,焦糊的苦味就弥漫在舌尖。
她看了一眼程然,他神色自如地吃着,就好像他的面不是出自同一锅。
苗小青迟疑了一下,在他盘子里卷了些面来尝,一样的入口很香,吃到最后焦糊的苦味就出来了。
她又勉强吃了几口,还是难以下咽,抬头见程那盘已经快吃完了。
“你竟然能吃完?”她好奇地问。
程然抽出张纸擦了下嘴,“你能花两小时做,我把它吃完有什么难的?”
苗小青的脸颊一红,“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两小时?”
“我先去了办公室接你,徐浚说一下班你就走了,”程然拿起果汁喝了一大口,“五点半下班,现在八点,你至少做了两小时。”
他这么一说,苗小青才想起来,每次他去研究院,都一定会回办公室,“你回办公室是为了接我?”
程然的果汁顿在半空,“那你以为我去干嘛?”
“我以为你是回去加班的。”苗小青越说脸越热,突然发现性格冷硬的男朋友这么体贴,心里顿时就激荡起来。
“我又不是你,哪有那么多班要加。”
苗小青揉了下额头,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感动不超过三秒系列。
程然能吃完面,她是怎么也吃不下的,把剩下的面倒进垃圾筒,收拾完后,两人各自去洗漱了。
第56章
第二天一早,苗小青先起床,找了条有领的,款式相对正式的连衣裙穿上,放弃了原来煎蛋和培根做三文治的早餐计划,去楼下便利店买了面包牛奶和茶叶蛋。
回来时程然正在刷牙,她把面包放进微波炉里转了十秒,取出来抹上黄油,程然还穿着睡衣,过来拿了片面包叼在嘴里就去换衣服。
衣服换好,他那片面包也吃得渣都不剩,又坐回来喝牛奶。
苗小青看了眼他的黑t恤,黑色长裤,“你就穿这样?”
程然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这样不行?”
“怎么说也是去登记,”苗小青不满地说,“你去给报告都知道穿件衬衫。”
“结婚跟给报告能一样——”程然顿了顿,“你喜欢我那样穿?”
“也不是,”苗小青想了想,好像就见过他两次穿衬衫,虽然穿着很帅,却更显得冷漠疏离,她摇了摇头,“算了,就这么穿吧。我第一次见你就这么穿的。”
程然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不自然地神色,咳了一声,端起牛奶,挡住半张脸喝了起来。
苗小青这才留了心去看他的衣服,他们第一次见是黑t恤黑长裤,但他有好几件黑t恤,还真看不出那时穿的是不是这件,可现在他欲盖弥彰却让她肯定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穿的那套?”她说。
程然把脸转到一边,咕嘟咕嘟地快把一杯牛奶喝完了。
苗小青高兴地跳起来,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想不起她当时穿的哪一套。
程然把她挤到一边,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一件皱巴巴的白色棉麻衬衫,一条宽大的姜黄色布裙,拎到她眼前。
“我那天穿的这套吗?”苗小青接过来,这套衣服只穿过几次,棉麻太容易皱,她嫌麻烦。“要烫一下才能穿。”
程然揉了下眉心,提醒她,“八点半了。”